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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   作贱?

      两个字辛娆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谢琬瑾是在责备她。

      何为作贱?

      明明可以躲过皮肉伤痛,自己同样忍着不适陪她跪了一日又一日是作贱。月黑风高,好日子不过,顶着月光为她寻郎中是作贱。

      如此看来,自己确实是在作贱她。

      辛娆气极反笑,没了应答的心思,绷着一张脸靠着丧庭里的立柱死死盯着对方,涂满黑漆的木头透着些许凉意,穿过衣料钻进骨髓,倒把她心底的烦躁压下去不少。

      她眸闪绿光不说话,谢琬瑾如同一张拉满的弓,蓄势待发、同样不说话。

      二人间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小郎中跟着她们僵持了片刻,没能撑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前因后果不清楚,更不想清楚,身为一个半夜被叫起来的郎中,银子收下只想早把病瞧完早回去。

      “衣摆撩起来给我瞧瞧。”

      俏郎中朝谢琬瑾所在方位走进两步开口,音色与外貌出奇一致,阴阴柔柔。

      谢琬瑾闻言警惕地攥着布裙,伸出一只手横在二人中间,一边阻止对方的靠近,同时几近崩溃开口:“别过来,你再过来,我要叫人了!”

      瞪圆的眸子布满猩红,郎中充耳不闻脚下步子不停,似又将她往悬崖边推了推。

      “纵是一死,我和你鱼死网破。”她开始威胁。

      小郎中脚步顿滞,摆摆手,不再刺激她。

      “夫人,切莫激动。您担心与我二人见面被捅出去,落人话柄、遭人非议?”

      “您放心,三人在场,我不会外传,不会有多一人知晓我们今日见面。”她淡淡扫了眼辛娆,目光落回谢琬瑾面上,“就算传出去,即便传出去,我不信名声能大过性命。”

      谢琬瑾的手臂渐渐放下,因着小郎中后半句,完完全全用的女声,比她还娇弱的女声。

      “你是女子?”

      郎中不置可否,在外她先是郎中,男也好女也罢,皆不会影响她分毫,此番她用回女声,只想快点叫谢琬瑾放下戒心,快点儿为她看病上药。

      美娇娘一人在宅子里,谁能放心?急得紧。

      “是,可以掀开裙摆给我瞧瞧了?”

      想到方才大义凛然不畏生死的自己,谢琬瑾羞得面上一红,气焰和绝决被一句话轻易打散,再看不远处的辛娆,她心头生出浓浓的歉意。

      辛娆故意错开她的注视,转头去看黑棺。

      活的气死人,不如看死人。

      她才不想傻不愣登卷进是非,惹人嫌。

      猜想辛娆被自己伤透了心,几次猜忌、几次训斥,谢琬瑾张张嘴,决定不打扰她泄火,转看回郎中,慢慢将裙摆拉至双膝之上露出伤处。

      那是一双笔直笔直的小腿,从未见过天光肌肤白嫩到在月色中几乎要泛出光芒,随着衣摆不断上升,刺目的红紫露出,小郎中的眉心肉眼可见皱成一团。

      这伤从前她常见,只需一眼她便能断定,伤及筋骨并不轻松。

      “血肉搅在一起有几日?”说时,她矮下身子,将药箱放在地上、打开,取出几个瓶瓶罐罐和一卷洁净的布条。

      感受到有目光偷偷落过来,谢琬瑾悄悄瞥过去,两道视线碰撞,辛娆再度扭头,她才尽量平稳声线认真回答:“估摸两三日,先只是淤紫,前两天溃破出血,才真正烂开。”

      女郎中翻找物件的手一顿,抬头睨了她一眼,继续道:“还挺能忍。”

      “还、还行。”

      “不是在夸夫人,晚两日怕是要断骨重生,抑或是再不能下地。”

      谢琬瑾没想到会有如此可怕的结果,她完全被把事态往最坏的方面想,乍听到郎中的话,“断骨重生”、“瘫倒在床”出现她才知道怕,一张小脸刷得惨白,下意识寻找起此处最能叫她安心的人。

      那人,早就在听了一问一答后打直身子走过来。

      一肚子气没处发泄,看到谢琬瑾无辜小白兔似的眼神,吃肉的心思没有,辛娆默不作声,冷着脸拽出块方帕塞进某兔子微张的唇齿间。

      谢琬瑾被这下打懵在原地,刚要将口中异物吐出问清所以然,下一瞬,她知晓辛娆此番行为的原由。

      那不是发泄,是救赎。

      双膝早些时候明明已经麻木不仁,感知不到疼痛,郎中瓷罐里的药水触碰的瞬间,感官大开,唬人的撕裂感排山倒海席卷而来,顺着破烂的血肉钻进骨血,冲到心头,她的额角登时冒出汗珠,牙关不由自主收紧,方巾跟着在口中被咬到变形。

      痛,实在是痛!

      她都想怕不是庸医行骗,怎会这般磨人,苦于张不开嘴说。

      “好在早春寒凉你皮肉未腐烂,不然刮腐肉可比这要疼的多。”鲜血混着深褐药水染上女郎中的指间,不知被当作庸医她面色不变一边动手一边说,“咬住了。”

      更为猛烈的痛感虽药物接触血肉袭来,谢琬瑾眼前一阵发白,没力气去质疑这么多年第一次见面的郎中的医术,她真的就快要晕死。

      许久不曾出声的辛娆垂眸将两人的所有神情动作看在眼中,她默默挪动步子至谢琬瑾身后,半截腿抵着她的后背,给她借力,给她依靠。

      “轻点儿。”

      “再轻也无用,该她受的跑不了。”

      “也是。”

      辛娆扫了眼谢琬瑾的发顶,有点儿后悔因为置气,因为想让她吃点苦头长记性,撤去止痛的妖术,转念想她自己找罪受,到底是唇瓣动了动没多说。

      冲洗、涂药、包扎。

      女郎中看着不起眼,动作却格外流畅利索。不出一刻,她沾有脏污的手指已经捏住绵布条两端,指尖翻飞,不松不紧的两个结很快出现在谢琬瑾的膝头。

      “这几日切不可沾水,更不能再跪着,最好是卧床静养。”冷静地把药瓶装回药箱,收拾妥当,交代完谢琬瑾,女郎中起身与辛娆平视,“跟我回趟医馆,我给你开个方子,装上药。”

      伤处完全处理完,谢琬瑾仍没缓过劲,只取下口中的素帕攥在手中,上半身倚着辛娆大口呼气。

      听说二人要在这个时辰出府,急得顾不上疼一下子坐直身子,急忙说:“不可,月黑风高,外头恐有歹人作恶,实在危险,先生不若就在我府上歇息,明日、至少等天光大亮再离开。”

      “不了,家中有人在等。”女郎中表情淡然,语气冷淡,直截了当拒绝了谢琬瑾,思索一瞬转而交代辛娆,“那你明日抽空再去一趟医馆,我会把方子和药提前准备好。”

      二人在一前一后站着,谢琬瑾只能仰面去看她们。

      此刻她满脸担忧,手把帕子搅得更紧,看向辛娆的墨眸就差写着别走,她希望她们能留下。

      辛娆自是瞧得见,不过她没顺遂她的心意。

      本就发生了巨大的争执,双方有气,互不服软,她留下若再产生口角,实在没意思,不如出去走走,替她拿个药,散散心,想想还有没有得到真心的法子。

      收回视线回望郎中,辛娆摇摇头:“走吧,我跟你去。”

      “好。”郎中片刻不停,得了话直接转身、迈步往外走。

      辛娆应了一起,自然脚步跟着一同抬起。前脚刚落下,后脚还定在原地她便感受到下摆被拉住,移动受阻。

      顺着不可忽视的力道低头查看,见谢琬瑾唇肉干枯裂出小口,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一双眸子刚从湖里捞出来般水润,她心一横,拽走衣角,快步跟上不远处的郎中。

      脚步轻浅,两个纤弱的身影在视线中愈发小,又在拐角后彻底消失不见。

      谢琬瑾枯坐原地掌心撑着蒲团,眺望的姿势久久不曾改变。

      直到天边擦出鱼肚白,有鸟雀飞进中堂站在枝头叽叽喳喳她才眨着干涩的眸子,拖着笨重的身子走到冯生的棺椁边。

      今日要彻底和冯生告别。

      按照镇子上的习俗,多不过两刻,婆母、下人和请来送葬的抬棺人就要一齐出现在此处送冯生入土。一个人留守丧庭的孤独,加上送走枕边人没由来的惆怅,她看着肌肤干瘪浮出暗色瘢痕的冯生倾诉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强烈。

      “相公,妹妹人很好,你瞧,我伤了她还替我寻郎中。”

      “相公,你安心去罢,婆母我会代你好好照顾尽孝,我,你更不必担忧,只是,妹妹,你们见过一面,她是个好姑娘,性子单纯,只是有些许鲁莽,你若是在天有灵,多庇佑她,也算是补偿我们对她的亏欠......”

      撑着身子和冯生念叨了许多,谢琬瑾自个儿都没发现句句不往那个漂亮妹妹,语气柔软。

      辛娆在外头等到有人影晃动才带着药草回到冯府,将东西放好回到丧庭见谢琬瑾没发现自己和冯生碎碎念,竖着狐狸耳朵听了一嘴。

      即便修出人身,妖也不会有人的七情六欲,辛娆或许是例外,她听见谢琬瑾念叨自己耳朵不自觉动了动。

      谢琬瑾感知她的到来似的,回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看来。

      她毫不隐藏见到辛娆的喜悦,眸子亮亮的。

      “你回来了?”

      辛娆浅浅“嗯”了声。

      怎么可能不回来,任务还没完成,她怎么都不会走。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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