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有雨》竹家少爷

19、19.爽歪歪

　　颜航连家都没回，抱着小漂亮直奔虞浅家。

　　自从吃过虞浅做的饭，颜航已经不想考虑任何其他饭店，不是吃不起，而是根本不具有性价比。

　　他其实也不确定虞浅这个时间在不在家，冒蒙就去了，他和虞浅两个人到现在连个联系方式也没有，对彼此的职业生活一概不知，能不能见上面全凭运气。

　　有点像扔骰子，扔中了，遇见了，就见面。
　　没有中，那就算了。

　　万幸，等他领着小漂亮到地方的时候，虞浅正站在屋檐下抖搂洗好的衣服，趁着白天没下雨赶紧晾出去，见颜航过来，停下动作。

　　“没忘吧？”颜航不太确定地看着他。

　　“咱俩见面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虞浅嘶了声，“真看上我了？”

　　“别废话了，想来找你吃顿饭。”颜航揉了揉耳朵，“饭钱不少你的，行吗？”

　　“你孩子都抱到我家门口了，我也拒绝不了啊。”虞浅把手里的衣服扔给颜航，“帮我晾了，我去做饭。”

　　“行。”颜航接住，把小漂亮送进屋里去。

　　虞浅的房子朝大街这一侧挂着根晾衣绳，颜航抖着他盆里洗好的衣服，一件件晾上去，也挺奇怪，在家里面被使唤来使唤去的干活觉得烦，在虞浅这静静的干，内心倒是难得平静。

　　“我说你这叛逆期挺长啊，午饭也不在家吃了？”虞浅在里面问他。

　　“说来话长。”颜航仰着脖子，“先不说了，说了我就要骂人了，骂几天几夜都停不下来那种。”

　　“真持久。”虞浅说。

　　晾完衣服，颜航拍拍手，转身走进巷子里，又看到那扇耻辱门，再次不爽地啧了一声。

　　“我真想把你这门卸了。”颜航看了眼屋里的小漂亮，走到虞浅身边。

　　“干什么？”虞浅正切菜，听见他这话笑起来。

　　“一看到这门就能想到我挂在上面被你揍的惨样。”颜航插着兜，欣赏地看着虞浅的那双手处理食材，“不爽。”

　　虞浅看了他一眼，笑道：“唉，我还一看到那门就想到被你捏屁股摸后背的惨样呢，我找谁说理去。”

　　“你是活该。”颜航转开视线，又揉了揉耳朵。

　　兜里的手机震了两下，颜航点开看了眼，是微信。

　　【谭叔】：今晚在不在九堡铺，我来看看你。

　　【寂寞老颜】：在，来吧，谭所长难得有空啊？

　　【谭叔】：群众举报九堡铺有□□窝点，带着你小马哥来个突击检查。

　　......

　　颜航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会，把手机收起来，“大丽姐在吗？”

　　“上午出去了，拉客吧。”虞浅头也不抬，专注于把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调料倒进锅里。

　　“卧槽。”颜航着急地按住虞浅的动作，“你快，先别做饭，给她发个消息，让她今晚别带人回来，快点。”

　　“啊？”虞浅没懂。

　　“快点，不想被抓的话就赶紧告诉她，今晚警察要来突击检查。”颜航催着他去拿手机。

　　“你怎么知道的？”虞浅一头雾水拿来手机，给钟大丽发了条微信。

　　“这你别管了。”颜航松口气，要是谭叔知道他的突击检查被他的叛变给搞黄了，估计气得能拿鞋底子抽他。

　　“加个微信，我把大丽姐找闺女的资料发你。”虞浅发完微信，顺手把手机塞进颜航手里，转身去加水。

　　“哦。”颜航听话地拿着两个手机，加上了。

　　虞浅的微信昵称叫“不备注删好友”，头像就是他家里面西边那扇窗户，应该是夏天时候拍的，窗户外面绿意盎然，很是亮目。

　　“你这什么昵称？”颜航笑了一下，把手机还回去。

　　“字面意思。”虞浅接过手机，“老有那个加我微信以后不给备注的，指望我靠脑子记住谁是谁不可能，我嫌烦，干脆叫这个，不给备注就删了，想不起来。”

　　颜航正准备把他的名字发过去，既然加了好友，那还是用真名更礼貌点。

　　“颜大强。”虞浅戳了几下屏幕，“行了。”

　　他似乎没有非要知道颜航本名的意思，那算了。

　　“你还说我，你的微信名也够...个性的啊。”虞浅边装盘边说。

　　“寂寞老颜啊。”颜航耸了下肩膀，“这微信号以前是我爸在用，我拿来以后没改，一直叫这个。”

　　“哦。”虞浅应了声，“端菜。”

　　虞浅还是虞浅，只听别人想说的部分。

　　至于为什么颜航要用他爸的微信号，为什么他会知道警察今天要来突击查□□，为什么觉得家里面烦非要躲出来吃午饭，一样也不问。

　　挺好，舒服。

　　虞浅的手艺一如既往，他今天用包菜和西红柿烩了道汤，煎了几个鸡翅出来，配着米饭当主食，小漂亮看得眼睛都直了，玩具一扔就要吃饭。

　　“控制着点，别吃太多。”颜航拦住她，“昨天撑得打了个一宿的嗝，忘了？”

　　“知道了。”小漂亮咬着筷子，笑了笑，“小胖哥吃不着，气死他。”

　　“对，气死他。”颜航点头赞同，自己夹了块放碗里。

　　咬着虞浅烤的鸡翅时，颜航果断抛弃麦门，当场加入虞门，虞浅这鸡翅外焦里嫩，滋滋冒油，一口咬下去唇齿留香，真比外面快餐店还要好吃一万倍。

　　一想到这么好吃的鸡翅，熊孩子小胖和田飞兰的妹妹吃不到，他就生出一种类似于阿Q的精神胜利法来，心情瞬间就好多了。

　　但是心情好着好着，一想起小胖在湖边说的那番话，又没那么好了。

　　说实话，挺伤人的。

　　“人一多，做饭就好做。”虞浅放下饭碗，说：“要不然就我一个人吃的话，一道汤就够了，不会多做鸡翅。”

　　“嗯。”颜航扒拉一口米饭，问了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你之前老是邀请我和小漂亮来吃饭，是这个原因啊？”

　　“不全是吧。”虞浅放下筷子，随手把长发扎了个马尾，才说：“一个人吃饭我嫌寂寞，一个人睡觉也嫌寂寞，就这样。”

　　颜航嚼着饭粒，把他这番话在心里面反复想了一遍，还是不理解，要是换成他，有个能天天一个人待着的地方，做梦都笑醒。

　　“我的微信昵称应该给你。”他说，“寂寞老虞。”

　　虞浅笑了会：“天天说我，你这嘴碎的毛病也不小。”

　　吃完饭，颜航帮虞浅把碗刷了，毕竟他带着小漂亮在这蹭吃蹭喝的，不做点活不够意思。

　　临走时，虞浅靠着巷子口，问他：“大强，你今晚还来我这吗？”

　　今天晚上死小胖大概率还是要睡他的沙发床，颜航想了想，点点头。

　　“不过我得稍微晚点，得等其他人都睡了再偷跑出来找你。”颜航越说越奇怪，停下看着虞浅。

　　虞浅也看着他：“你觉不觉得我像你养在外面的小三。”

　　“......”颜航抱着小漂亮转身走了。

　　带着小漂亮回到家，颜航又困又乏，昨天晚上本来就睡得少，今天让小胖这么一闹，心情不好，更是困。

　　他缩在沙发里闭了会眼，自己觉得没睡着，可再睁眼的时候，田飞兰一行人已经从外面回来了，宋绘心和大漂亮也在里屋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死小胖还在洋洋得意挥舞着手里的金箍棒，一路嚯嚯哈哈从玄关打到颜航身边。

　　“你，跟我对打。”他指着颜航。

　　我想把你打死。
　　颜航心里就这一句话。

　　“滚开点。”他的耐心基本走到极限，本来刚睡醒就一肚子火烦得要命，一睁眼又见到这晦气东西。

　　他站起来，小胖锲而不舍追在他屁股后面，颜航啧了一声拧着眉回头，这表情被不远处田飞兰的妹妹看个正着。

　　小老太太看着他，颜航看着小老太太。

　　对视了十几秒，最后相看两厌地转开视线。

　　颜航走到门边，穿上鞋，还是躲出去最好，家里面一刻也待不了人。

　　临出门前，田飞兰又发动她的技能，准确无误在颜航握住门把手那一刻问他：“干什么去？”

　　不干什么。
　　躲出去。
　　不然很难忍住把你妹妹的宝贝孙子打成A4折叠的。

　　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把门关上，隔绝一切嗡鸣。

　　没走几步就是之前遇到虞浅的那条街口，颜航深吸一口气，望着黑压压的天空，盘算谭叔大概是晚饭前过来还是晚饭后。

　　身后呱唧呱唧响起踩水声，他刚回头，就看见死小胖不知道什么时候追着他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那根该死的棍子。

　　“你到底要干什么？”颜航觉得他的全部寿今天都要折这了。

　　“陪我玩，陪我玩，陪我玩...”死小胖开始复读。

　　“我不想。”颜航看着他的眼睛，很坚决地说：“我不想，听见了？”

　　小胖的圆脸满是不耐烦：反问他：“你凭什么不想？”

　　“我为什么非要陪你玩，我当然可以拒绝。”颜航都快气笑了。

　　“你不可以拒绝我，因为奶奶说了，你欠我们家，要不是你们家，我宋爷爷也不会死，所以你为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颜航有点恍惚，小胖在他大字都不认识的年纪，居然能有样学样的说出这么一大串来，可见田飞兰的妹妹平时都是怎么言传身教的。

　　“你，到底，陪不陪，我，玩！”小胖耐心消耗殆尽，他咬牙切齿地把手里的棍子搅和在泥汤里，四处乱打乱敲，有几棍子直接抽在颜航身上。

　　“我说，你快点，陪我玩！”

　　小胖举起两只手要敲，动作却被半路截下，一只修长手腕带着纹身的手一把抓过那根金箍棒，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金箍棒被嘎巴掰成两半。

　　小胖目瞪口呆地看着躺在地断开两半的金箍棒，上一秒还耍得虎虎生风，下一秒直接乐极生悲，他张开嘴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玩具已经坏了。

　　小胖那胖得跟个肉包子似的脸打了个包子褶，嘴巴一瘪，脸红脖子粗要憋个大的哭嚎，结果嘴刚张开，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上下捏住，手动闭麦。

　　“嘘，别叫唤，再叫唤一句哥哥连你一起掰折。”

　　颜航抬起脸，就看到虞浅长发后的脸上是一抹淡淡的调笑，这人还是那样，没什么正形，脸上的笑容和说出来的狠话完全匹配不上。

　　小胖欺软怕硬，屁都不敢放了，老实的很个洋葱头似的，哭都不敢。

　　田飞兰的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追出来，一出来就看见宝贝孙子挨了这么顿欺负，张口就要骂娘。

　　“打住。”虞浅笑眼盈盈打断她，“你要是想骂娘我比你能骂，往上数八辈祖宗我都能骂一遍不重样，不想挨揍就闭上嘴，我烦。”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田飞兰的妹妹一口气噎回去，只能碎碎地在那念叨，却不敢真上前掰扯。

　　颜航大概知道为什么，在老一辈人眼里，纹身加长头发，基本可以跟社会不良青年挂上等号，估计是看虞浅这幅样子，田飞兰的妹妹才不敢招惹。

　　“走了，真晦气。”田飞兰的妹妹扯着小胖走了，小胖临走前还一步三回头看着地上的金箍棒，舍不得。

　　颜航第一次具象理解什么叫“爽歪歪”。
　　爽的他恨不得当街仰天大笑几声，嘲笑田飞兰妹妹这个熊家长和她教养出来的熊孩子。

　　直到那一对儿熊走远，虞浅吊儿郎甩甩手，眼睛里又带着若无有若无的笑意。

　　他朝颜航眨了下右眼：“大强脾气这么好啊，这样都能忍住不动手收拾熊孩子？”

　　“一言难尽。”颜航皱眉。

　　“我家怎么走？”虞浅看着他乐。

　　颜航到现在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真记不住还是假记不住，也笑了声。

　　“前面路口右转，看见小卖部直行。”

　　“行。”虞浅快步走了。

　　颜航目送他风一样的背影，直到那头飘逸的秀发消失在街角。

　　这一天，憋得这口气，这才算是踏实了，就好像闷沉了一整天的阴云，终于在傍晚落下了雨滴，整个城市都畅快无比。

　　*
　　晚饭后，谭叔给他发了条微信。

　　【谭叔】：我到九堡铺了，你找个理由出来吧，别跟田飞兰说我来了。

　　屋里面，都在各忙各的，小漂亮被宋绘心带去洗澡，暂时没有需要颜航的地方，他站起身来，随手从玄关拿来他的雨伞。

　　“干妈，我去扔垃圾。”他扯着脖子喊了一句，然后趁着田飞兰没有反应过来叫住他之前，穿鞋推门出去，一气呵成。

　　因为刚才小胖那件事，田飞兰的妹妹始终看他不爽，颜航出门之前，就听见她嘀咕：“见天儿的往外跑，不知道家里面辛苦......”

　　颜航叹口气。

　　谭永志说自己就在九堡铺派出所外面的老歪脖子树下等他，颜航撑着伞走去，过了两条街，就看见谭永志穿着一身便装，脚底下踩着双老年足力健，正站在树底下抽烟，他的徒弟马兴正给他撑着伞。

　　“哪来的老大爷啊。”颜航笑了笑，“这穿搭可看不出来是市里面下来的派出所所长。”

　　“臭小子，我都多大岁数了。”谭永志咧开嘴笑了两下，因为抽烟，他的牙齿微微泛黄。

　　“少抽点烟吧，都腌入味了。”颜航耸了下鼻子，被那烟味熏得够呛。

　　“我们这行的，离不了两样东西，警察证和烟。”谭永志掐灭了烟，对马兴摆摆手，说道：“我和航子说说话，你去查吧，别打草惊蛇，注意出警规范。”

　　“是！师傅！”马兴一听能办案，挺直了腰板，举着伞跑了。

　　颜航走上去，把自己的伞往谭永志头上伸了伸，说道：“怎么突然要来找我了，不见见我干妈和我妈他们？”

　　“不见了。”谭永志叹口气，右手下意识又想摸烟，在裤袋上蹭了两下，“田飞兰这些年对你...唉，不说了，咱爷俩溜达一会儿，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