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庭院裁绫罗》鹤兰雪

2、第 2 章

　　“说是...”罗桑微微皱眉，“也有十四五了，与咱们绫儿差不多一般大。”

　　方温言忍下有些跃然的心绪，“那敢情好，他们小孩儿正是如此年纪，村子里相仿的孩儿并不多，倘若能跟咱们绫儿玩到一块去...”

　　罗桑不由大吃一惊，“阿言，你莫不是打着什么心思？”她不由放下茶盏，盯着方温言，

　　“你可千万莫起这个心思，那云家，可是有来头的，听说便是文城里的贵女，也都巴巴望着他家，就等着那金尊玉贵的小郎君，满十五后好上门提亲。”

　　方温言结结巴巴起来，“倒也没有那般高的心思，只是想着，倘若孩儿们能玩一块去...万一能...”

　　“没有倘若，没有万一。”罗桑不禁摇头，“咱们是地里的，人家是天上的，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再说我们家绫儿...”

　　“文不成，武不就，自小胆子怯弱，她是什么样，咱们还不知道？”罗桑说完抬手摸摸罗绫的头，

　　“将来若能中个进士，娶个持家有方的小郎君便叫我满足了。”

　　罗绫捏了捏手中的筷子，低头不语吃饭。

　　方温言听到这沉默一会，叹了口气，“绫儿不是读书的料，也就种种地罢了，她没有功名傍身，能娶到啥好人家的郎君。”

　　方温言与罗桑二人的担忧倒是实情，原身自小便不爱念书，总跟在表姐罗河身后出去打架，难怪方温言与罗桑都不指望原身考举。

　　罗绫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赞同方温言方才所说的话，她可没兴致去考池国的科举，更没心思娶夫成家。

　　话说回来，如今罗桑与方温言，会对罗绫功课一事动了点心思，也是因为罗绫这三年里，只老实安分地待在家中看书练字，性子越发的文静。

　　从前静不下心看书的孩子，如今可以安稳不动地，坐在书桌前看一整天的书，落在罗桑夫妇二人眼中，便是罗绫长大了，懂事了。

　　这一点改变，倒叫罗桑与方温言生出丝期盼来，夫妇二人都觉得，木讷而好学的孩儿，比机灵却成日外出惹是生非的孩儿好。

　　“你怕什么。”罗桑端起碗吃饭，“自古是郎怕嫁，哪愁女娶夫？咱们家虽就绫儿一个孩儿，却是个女儿，撑得起门户。”

　　“等这几年果树大些，能结果子了，就卖掉果子攒些钱，也够绫儿娶个不错人家的郎君，只管让绫儿慢慢相她喜欢的便是。”

　　“说的是。”方温言听到这，两眼不由弯了弯，“咱家还是好的，不像隔壁罗隐一家，生了两个，都是儿子。”

　　“她自个倒是地多，又有什么用？将来两个孩儿全嫁了出去，还不是得便宜自己外甥女。”

　　罗桑忙皱眉低声，“哎哎，你可莫再说这些话了，罗隐娶了两个夫君，生的都是儿子，正是人家痛处，你这话，诛心，能招人恨死。”

　　罗绫面无表情地边吃边听，原身的爹便是如此，时常爱比较，暗中偷乐得意，别说隔三岔五爱说些隔壁的家事，便是罗家自己的家事，方温言也很爱提上一提。

　　说到这，不得不说起原身母家，罗家，一共生有三个女儿，罗蚕，罗桑，罗叶。

　　大姨罗蚕，娶夫君李默，生有两个儿子，今年十七岁的罗稼，十三岁的罗丰。

　　罗绫的母亲，罗桑排行老二，娶了方温言一个夫君，原先生了罗绫和罗宝两姐弟，罗宝三岁时高热惊厥而走，罗绫十一岁时也差点落河去世，幸而罗桑赶得及时，捞起罗绫。

　　当然，其实原身也已经走了。

　　小姨罗叶，娶夫君罗开先，生有一女一儿，十五岁的罗河，十二岁的罗川。

　　自然的，这生了两个儿子的罗蚕，便是方温言经常放在嘴边比较的另一户人家，罗绫总听得无可奈何。

　　幸而罗桑与方温言，二人到底算性子寻常的好人。

　　罗桑老实厚道，方温言么，除去略有些嫌贫爱富，又心思多等小毛病，别的都算得上罗家村里很不错的人。

　　令罗绫头疼的是，自今年大表姐罗河及笄以后，罗桑与方温言停在她身上的话头，便日渐多起。

　　无非是要她考取功名，再娶个夫君。

　　在池国这地界，小娘子十五岁及笄之后，头等的两件大事，除了科举，便是相看亲事娶夫君。

　　“知晓，知晓。”方温言面上却不由有些得意起来，“到底我能耐，一下便让我妻怀上女儿。”

　　“说起来，今年也可以给绫儿相看人家，到时可得我来选，先由我定下，再让绫儿相看。”

　　一听方温言这熟悉的话头，罗绫便忍不住道，“爹爹，阿娘，我现下不想娶夫。”

　　方温言好笑地看了罗绫一眼，“你这会还不开窍，自然这么说。”

　　“再说，即便你开窍了，有看上的，也得爹爹满意才行。”方温言不由又心疼地夹起一菜给罗绫，

　　“爹爹到时候去镇上给你打听，保管叫你讨一门满意的好亲事回来。”

　　罗桑也笑起，“村子里也不是没有合适的小郎君，我看罗隐她家...”

　　“你可别说她家，那易有财成日的眼睛往头顶上看，你想要绫儿娶他家竹儿，人家可未必瞧的上咱们...”

　　“爹，娘。”罗绫无奈地，“我的婚事，我想自己做主。”

　　罗绫这话却有些想当然，池国这地界，儿女婚事，向来只由父母做主，若方温言与罗桑不松口，罗绫是不能为自己的婚事拍板决定的。

　　这倒意味着，倘若往后方温言执意要她娶一位夫君，不管罗绫是否喜欢，她都不得不娶，不然，便是不孝。

　　池国以孝悌治国，不孝不悌之人，在池国会被戳脊梁骨，出门也不能抬头做人。

　　倘若还有功名傍身，那更是不妙，一个不孝罪名，都能影响自身仕途。

　　是以在池国，娘子的名望极为重要，罗绫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便得听父母安排。

　　“好好好，你做主，你做主。”方温言不甚在意地应她，“你这是还没明事呢，等你往后遇见个喜欢的，还用你做主，早巴不得求我给你出面做主，上人家家里提亲了。”

　　“说的是。”罗桑听着也嘿嘿乐起来，方温言不就是她当年一眼瞧中的夫君。

　　“那时候，娘跟着你祖母，去镇上卖粮，恰好你爹爹打着把白色油纸伞，从石桥那一过，远远朝我这儿看了一眼。”

　　“那周身，显眼得不似凡人，顿时娘便再不想其他的，回了家怎么也忘不掉你爹爹，求着你姥姥去镇上打听，才知道原来方家的小儿子，竟是如此端方的郎君。”

　　在池国，母亲家的父母，皆称为祖父祖母，父亲家的，便是外祖父、外祖母，其余的，倒和罗绫从前的国度无太大区别。

　　罗桑又开始回忆起初见方温言的心动，听得方温言面红耳热，却嘴角带笑地不住给罗桑夹菜，又时不时抬眼看一下罗桑，安静听着罗桑忆起旧事不言。

　　他确实生了副好面容，高鼻丰唇削骨脸，独独眉眼输了人，薄薄一层单眼皮落在人堆里，便显得有些架不起势。

　　可罗家偏有一副好眉眼，浓眉大眼灵动得很，唇虽薄，奈何罗绫会捡，捡了罗家的眉眼和方家的鼻唇，年纪小小便模样伶俐得十足十讨人喜欢。

　　若不是罗家老祖宗去的早，模样这么娇憨秀丽的罗绫，她的婚事定是由她老人家来做主。

　　听完方温言的话，罗绫只得点头，违心道，“孩儿也愿得阿娘与爹爹一样的天眷良缘。”

　　总归这事还没个影，要再争论下去，方温言就该生气了。

　　罗绫顺着话头说完，方温言一下乐起来，“好孩儿，这就对了，爹爹的心头肉，爹爹绝不会让你找的郎君，输给任何人。”

　　罗家一家子正吃着饭，前院门却突然被人拍响，罗来站在门外扯着嗓子喊，“二娘，阿桑，来开个门。”

　　罗绫先听到了喊声，站起身道，“爹爹，阿娘，咱门外有人喊，我去看看。”转身就忙出了屋去。

　　方温言与罗桑这时也听见了罗来的喊声，二人对视一眼，放下碗筷纷纷起身。

　　罗绫把院门打开，见是罗家村族长罗来，她喊了声“表姑姥姥”，罗来“嗯”的一声应下，

　　“你阿娘呢？去叫她出来。”

　　“我来了，表姑，这快天黑的，你找我有事？”

　　罗桑急匆匆走出，她人上前，将罗绫往自己身后轻轻一推。

　　方温言忙上前将罗绫拉过来，父女俩站在罗桑身后，看罗来与罗桑低头小声说着什么。

　　“那李家的孩儿不行了，人家正上咱村子里头闹呢，你快随我过去搭把手，大娘三娘那边，我也都一路喊过去，总不能叫人家姓李的，欺负了咱罗家村的人。”

　　罗来嗓音大了一点，罗桑不住点点，“是，李家人没个理，分明他们家先悔的婚约，怎地出了事赖咱们罗家人...”

　　罗桑边说边扭头对方温言道，“阿言，我随表姑出去一趟，你们先吃饭。”

　　罗来转身就走，“你这还在吃饭？要不你先吃着，吃完了再来我那？”

　　“我都吃完了，走吧，咱过去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