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
第十六章
“进来吧。”
小兵应了声‘是’，营帐门自动打开，小兵挺胸抬头大步进入。
大马金刀坐在桌前的男人抬头，他一身盔甲，盔甲上还有斑斑血迹。
男人拿下自己的头盔放在架子上，露出的面容与戚承晔有六分相似，当然，是成年版的戚承晔。
这人便是接替戚家主脉前来驻守三界海的戚家支脉，家主戚继望。
戚继望道：“说说吧。”
小兵胸膛一挺：“是几个虫合虫莫妖，据它们说，它们是代表族里族长来的。”
戚继望扬扬眉道：“哦？就是打探过五郎的那些吧？”
小兵：“是，就一种虫合虫莫妖小的这段时间没在边境线见过。”
戚继望：“这就有意思了，行了，去回话，让它们滚。”
小兵行了军礼，干脆利落的应了声‘是’。
小兵退下，帐中唯有戚继望一人。
戚继望拿起毛笔，没有马上在文书上批示，而是认真盯着手上这支颇有年份的毛笔。
这毛笔笔身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那是一幅幅画卷，画面中充斥着刀光剑影，而在这刀光剑影之上，一个大大的‘戚’字，光亮鲜红。
“敢打探我戚家五郎，别说区区虫合虫莫妖，就是他妖族王庭，我戚家也丝毫不惧，呵，就看你们敢不敢来了。”
几个虫合虫莫妖族的代表被打发了回去，族里自是一片惨淡。
让帮忙打探消息的虫合虫莫妖族长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别说它了，就连它们一脉都在族群里不受待见。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族长灵机一动，想了个绝妙的办法。
虫合虫莫组长叫来自己的孩子，瞧着几十个体型各异，四肢都极为的发达的子女，族长满意的点点头。
族长：“呱，叫你们过来，是有事商量，现在我族的困境你们都清楚，我虫合虫莫一族能繁衍至今，靠的不只是数量，还有各支脉团结一心。”
“呱，但现在友脉都在排斥我们，人族也不放过我们，这样时间长了，我怕其他脉会把我们赶出这片地方，到时候我们这一脉怕是难以生存。”
一群虫合虫莫中体型最大的蹦跶出来，道：“呱，父亲，那我们该怎么办？”
族长大声道：“呱，我就是让你们帮忙出主意！”
这些几十个虫合虫莫乱了套，蛙声一片，各呱各的，就是没一个能出主意的。
族长听了一会儿，背上的脓包都炸开几个，最后下巴鼓的老大，呱了几声，乱七八糟的虫合虫莫们安静下来。
族长：“呱，既然你们也没主意，那就按我说的做吧，通知各家，我要把魔族找我族合作的消息上报。”
“呱，呱——”
“呱，呱——”
——————————
火红狐狸懒洋洋卧在一张巨大的惨白色座椅上，其实这座椅除了样式是人族座椅的样式，此外更像是一个床榻。
火红狐狸睁开眼睛，看向正匍匐在大殿之中的虫合虫莫。
“魔族找你们合作？还是碧血魔族？”
巨大虫合虫莫身子趴的更低，回应：“呱，回禀红狐大人，是的。”
火红狐狸眼睛再次眯起来道：“为何当时不上报呢？你们可是在我狐族的统辖区，怎么？有好处的时候没想到庇护你们的狐族，现在惹上麻烦了，想向我族寻求援助？”
巨大虫合虫莫声音颤抖:“呱，呱，小妖不敢，小妖不敢，碧血魔族与我族合作，想要的宝贝绝对极为珍贵，小妖只是想把这个消息献给红狐大人。”
火红狐狸大声笑起来了，笑声之肆意让在场所有妖族都开始发抖。
笑了好一会儿，火红狐狸翻了个身背对着众人道：“行了，太蠢了，我的统辖区可不能有这么蠢的小妖。”
“是。”
两个一白一红的大狐狸出列，其中白狐狸尾巴陡然变大一卷，直接把大虫合虫莫卷起来拖了下去。
火红狐狸尾巴动动，吩咐道：“那宝贝就连碧血魔族都要小心算计，不敢大张旗鼓，倒是有趣，让几只棕狐去查查。”
“是。”
狐狸一族，每一支脉基本都以颜色划分，不同颜色的狐狸所擅长的东西也不一样。
红狐多出智者，白狐力大，棕狐更擅长隐蔽。
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人族三界海边境线，毕竟事情本来就发生在人妖两族交界处。
戚继望瞧着手上的文书，眉头皱了起来道：“周圣那边有何指示？”
三界之地人族各圣是轮流值守，前几天圣人们才换了班，这次值守的圣人以周圣为领头。
副将道：“圣人书院那边还没有消息。”
戚继望点点头，便把文书放在了一边。
这下主将不急，副将倒是开始急了。
副将道：“将军，狐族那边直接灭了那攻击平安县的虫合虫莫妖一脉，那咱们得计划？”
戚继望不紧不慢道：“急什么？周圣什么人物，用不着咱们操心。”
副将恍然大悟，转而又变成了迟疑道：“将军，这妖族针对戚家军的事儿，周圣要是知道……”
说起周圣，能在圣人里都排得上的名号，自然不是什么低调的人物。
他是如今兵家一脉的脉主，凭借自著一本兵家兵书封圣。
不过自他踏入文道以来，为人称道钦佩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写诗词文章的才华，而是武力。
是的，武力。
他是人族圣人中唯一一个上战场就拿刀砍的，大家都知道诗词文章书写的威力比念出来大。
而周圣却硬生生在战场上砍出了赫赫威名。
哪怕妖魔嘴巴上没说过，但人族又不是傻子，早就发现凡周圣值守的三山五海之一，妖魔主动惹事的概率都极低。
周圣的是实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周圣对妖魔的态度极为激进。
向来是你妖魔敢碰我一下，我舍命都要还你两刀。
也是因为周圣没有章法，就连茹毛饮血吃人的妖魔都不怎么想跟他对上。
在周圣值守的时候，狐族就算屠了罪魁祸首一脉又如何？不过是放在前面挡枪的小妖罢了，真以为周圣就能就此作罢？
什么时候自诩妖族智者的狐族这么蠢了？
戚继望一如既往的平静道：“怕什么？我们都知道的事儿，周圣他老人家还能不清楚，等着吧。”
——————————
三界海，一片连绵草原之上是一眼看不到的头的营帐。
这些营帐排列极有章法，其中奥妙等闲之辈难以看出。
初来乍到者看到，怕是只觉得这营帐布局攻守兼备，滴水不漏，但要说精妙在哪里？那便一个字也答不出来了。
而在这数以百万的营帐最中间，一根长杆顶天立地，杆子上挂着一面巨大的旗帜。
此旗帜旗面通红，四面都有金边，在简洁辞刺绣图案的正中间，一个‘戚’字霸道的在正中间。
这里就是戚家主将所在的营帐，也是戚继望的营帐。
而在更远处，草原与天相连之地，被无数高耸入云的起伏山脉截断。
这里常年白雪皑皑，飓风更是从不间断，鲜有人踏足。
而就在连绵山脉，直直插入云层的最高峰，一个庞大的院落占满了整个山头。
院落大门上书‘圣山书院’。
狂风呼啸，几位身着软衣长袍的人在一亭中饮茶。
男女老少都有，乍一看好像颇为混乱，但其浑身气度倒是都极为相似。
一少女摸样的圆脸姑娘歪着头，看向站在悬崖边，周身云气萦绕的男子。
“周圣，那狐族大张旗鼓直接屠了虫合虫莫妖族一支血脉的事，咱们怎么说？”
周圣回过身，他身形修长，背靠漫天云雾，衣袍翻滚，好一副‘欲乘风归去’的神仙模样。
可说的话就没有那么仙气飘飘了。
周圣道：“说什么？他妖族的家务事与我人族何干，别说就是死了一窝小妖，他狐族一脉全部死绝，我都懒得拍手。”
一老者抚着长须道：“到底是师兄敞亮，要是那臭狐狸死绝，我还是忍不住拍手庆祝几天的，哈哈哈哈。”
“有理，有理，妖族家务事与我等何干！喝茶，喝茶，这可是极品天山明炉菊，也就值守的时候才能品此茶了。”
“可不是，前段时间可是想煞我也。”
众人饮茶，唯独那圆脸少女没动。
见周圣继续转身赏云，圆脸少女无奈开口：“师兄，平安县一事到底是个意外，我们清楚，妖族自然也清楚，继续别苗头，要是再来一场战事，我人族……”
“师妹不必多言，我懂你的疑虑，但戚家血脉绝不可轻辱。”
圆脸少女只是愣了一下，很快脸上带上一抹笑，也品起了茶。
三界海因为平安县那场战事的一次又一次交锋，在人族已经传遍。
“明理报，明理报，狐族屠虫合虫莫妖一脉，这脉虫合虫莫妖曾攻打平安县！湛家麒麟儿两首战争诗皆诞与此！”
“买明理报！天下新鲜事抢先看！知礼，明理，我人族当自强！”
……
长佑县街道上人来人往，偶有几辆马车车夫驭使着形态各样的驮兽在大路上快速穿行。
湛玉泽掀开车帘一角，盯着那几个吆喝的报童。
戚承晔问道：“想看？我刚刚让下面人去买了，马上就送过来了。”
湛玉泽侧头看向戚承晔，眉眼弯弯，帘子并未合上，细碎的暖阳照耀进来，给湛玉泽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谢谢戚哥！”
戚承晔没有反应。
湛玉泽伸手在戚承晔面前晃晃，奇怪道：“怎么了？还发起呆来了？”
戚承晔恍然回神，笑了起来：“想起了你高中的时候。”
“高中的时候？”
戚承晔点点头道：“那时候你坐在窗户边，我在你教室门口……”
这下换湛玉泽奇怪了，连忙追问：“你来高中部找过我？什么时候的事儿……”
“问郎君安，郎君报纸买回来了。”
马车外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戚承晔叫小厮进来，两人一问一答几句，等小厮退下，戚承晔把报纸递给湛玉泽，自己也留了一份。
戚承晔：“想什么呢？你不是要看报纸吗？”
湛玉泽没着急打开报纸，继续没问完的问题。
“你什么时候来高中部找过我了？”
戚承晔轻了轻嗓子道：“记不清了。”
湛玉泽把报纸往桌子上一扔，声音都大了几分道：“记不清了？你来找我，我怎么不知道？”
“忘记了，你当时好像在忙，我就没打扰。”
湛玉泽直接气笑了，道：“我在忙？什么时候生活乏善可陈，除了学习就是学习的高中生，还有不能被打扰的时候了？”
戚承晔没说话，手上报纸翻了一页。
两人一起长大，湛玉泽知道这是戚承晔拒绝交流的表现。
以前湛玉泽自觉善解人意，不想让人难堪，所以从不逼问。
但现在，他湛玉泽就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人！
湛玉泽双手抱胸道：“你抬头，跟你讲话呢，戚承晔，你有没有礼貌？”
戚承晔无奈抬头，像是感受到了湛玉泽的心情，开口：“我真记不清了，你也不想想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湛玉泽没有不依不饶，而是换了个问题：“戚叔叔走的那天，你来高中部找的我。”
虽然是提问，但湛玉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戚承晔：“我真不记得了……”
湛玉泽：“还行，这么多年了，你这点倒是没变，一不想撒谎就说自己不记得了。”
湛玉泽往后靠了靠，背挺得笔直，自嘲：“现在想起来我都觉得可笑，好像就我在把我们的约定当真。”
“我十二岁的时候，姥爷去世，那天，你请假连夜从梓阳坐飞机过来陪我，甚至连跟家里打声招呼都忘了，你家里为了找你差点儿闹翻天。”
“那时候你跟我说，咱俩以后就是亲人，所有的难过一起抗。”
“我当时高兴坏了，天知道我做梦都想你是我亲哥，我还非拉着你在姥爷墓前拜把子，你把我糊弄过去了，把子没拜成。”
“后来，我爸妈离婚，我怕我妈被那个王八蛋欺负，拉着你给我撑场子，没想到还真叫对了，你帮我把那王八蛋教训了一顿。”
“我妈想认你做干儿子，你说真感情不需要这些玩意儿，我妈信了，我也信了。”
“结果呢？戚阿姨牺牲，我想过去帮忙，你什么都不让我做，你说我还小，行！戚叔叔牺牲的时候呢？那会儿我高中了，当我知道消息的时候，我就是去参加了一场葬礼！”
“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最后直接不回了，我以为你是太难过，想着过阵子就会理我了。”
“好么，过阵子是彻底人间蒸发了，我最后知道你消息还是从你姐那儿知道的。”
“最后一次见你，是在我姥姥的葬礼上，戚承晔，你到底想干什么？”
“要是我做错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随着亲人一个个离开，我以为我们会是彼此的依靠，结果你用行动告诉我，人生在世，聚聚散散，最终都要一个人行走。”
“你要不想搭理我，也行啊，那你就彻彻底底消失在我的世界。”
“但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别说是巧合，东子都告诉我了，你问了我房子的地址，把房子买在了我对面，还有地震的时候，你为什么扑过来救我？”
湛玉泽一连串的输出，慢慢红了眼眶。
车壁上镶嵌着不少长明灯，温润的白光打在湛玉泽身上，趁得他象牙白的皮肤越发白皙，仿佛在发光。
这也让眼眶边的粉红更加明显，煽动的长直睫毛都挂上了星点水珠，就连挺翘的鼻头都泛着红。
这个模样的湛玉泽，戚承晔只在湛玉泽姥爷的葬礼上见过。
而那次，少年的眼眸里是满满的依赖和亲昵，可这一次，却带着失望和自嘲。
戚承晔瞧着面前少年，幽深的眼眸看不出情绪，唯有湿润的眼眶出卖了他。
戚承晔勾起嘴角，真好啊，兜兜转转，经历了生死，他们还能相遇。
戚承晔缓缓开口：“对不起。”
湛玉泽：“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戚承晔！你没有对不起我，你陪我走过了我人生所有痛苦的日子，但你拒绝我靠近你的痛苦。”
“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要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湛玉泽望着戚承晔，又像是在透过戚承晔看着什么。
这样的湛玉泽让戚承晔害怕，他一把抓过湛玉泽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
“对不起，玉宝，对不起，是我想当然了，我知道我爸过世的消息，下意识就跑到你们学校去找你，但我站在教室门口，迟疑了。”
“我没有不记得，我记得，那副画面就像是刻在我脑子里一样，你坐在窗户边，认真的低头写作业，落日的余晖照在你身上，我看着你，当时内心的所有痛苦和慌乱就一下平复了。”
湛玉泽的眼神重新有了焦距，问道：“那为什么不叫我，就走了？”
戚承晔没有回答湛玉泽的问题，自顾自道：“我爸的葬礼结束，我归队，之后一直在抢着执行一些保密任务，我确实在回避你。”
湛玉泽语调重新有了波动：“回避我，为什么？”
戚承晔继续道：“和你成为邻居也确实不是巧合，那房子本来已经卖出去了，我还是加价买回来了，这些年失去了很多，也就还有些钱了。”
湛玉泽：“为什么？”
戚承晔笑了笑，脸上的酒窝仿佛能融化一切：“至于为什么在地震的时候下意识就是救你……”
戚承晔本就是极为俊朗的长相，再加上剑眉和坚毅有神的眼睛，光是静静地在那里，给人的感觉便是一把出鞘的宝剑。
他又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更让人退避三舍。
之前上学的时候，戚承晔就是独来独往，也就是对着湛玉泽才有个温和摸样。
所以湛玉泽很喜欢让戚承晔笑，戚承晔只要一笑，就像春日融化了冰雪，让人只觉得暖洋洋的。
但现在，湛玉泽却觉得有些害怕，他想要抽回手，手却被戚承晔死死握住。
这是湛玉泽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戚承晔，从前竹马竹马那么多年，戚承晔从来没让他有紧张感。
戚承晔盯着湛玉泽的眼睛，一字一句。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 16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