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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肉身佛案(一) ...

  •   10:00,解剖室内。

      刘海平的尸体正赤|裸的躺在解剖床上,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冷白,紫红色的尸斑爬满了他的整个背部。

      柳安木单手举着相机,视线却没有看向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而是微微抬高角度,落在解剖床的正后方。

      黑色的影子矗立在解剖床后半米的位置,如同一座肉山堆积在地面上,腰间盘着一圈又一圈的肉浪。肉山的顶端裂开三条肉||缝,从缝隙中生长出三个脑袋,两侧的脑袋做一喜一怒状,瞳孔小如黄豆,而中间的脑袋则垂着眼眸,面带悲悯地看着面前的尸体。

      除了那三个古怪的脑袋,“肉山”蠕动如蛆虫的后背上还伸出两对手臂,这两对手臂高举过头顶,食指和无名指相捻,呈现佛手莲花状,不过这两对手臂上并没有任何皮肤,肌肉的纹理就直接暴露在空气中,在那些如同蚯蚓般向外鼓凸的血管中,还流淌着黑色的液体。

      人在身死后,灵魂会跟随肉|体,在阳间停留七日,这个阶段他们通常会保持临时前的样貌、状态。

      柳安木眯起双眼,打量着面前的肉山,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这东西……也能算是人吗?”

      穿着蓝色防护服的中年法医背对着肉山,站在解剖床前,他从文件袋中抽出一张尸检单,推起鼻梁上金丝边眼镜:

      “死者刘从圣,原名刘海平,是全国著名企业家。今天早上八点,死者于沙湖区某高级公寓内被发现身亡,现场没有收集到指纹和脚印,初步判断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另外死者的腹腔的右上部有一处伤口,伤口无生活反应,所以死者是在死后被人摘取了肝脏。”

      “这个现场是我出的,室内通风良好,死者当时仰卧在床上,口鼻干净,眼结膜上出现针眼般大小的溢血点,死者在死后数小时内没有被人移动过,尸斑大部分集中在身体背部和四肢。

      随着赵法医的叙述,他背后的肉佛陀缓慢低下身体,肚子上的肉层受到挤压,几乎就要顶上赵法医的后背。那三个脑袋同时都想要往中间挤,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掉落出来,而中间那个脑袋则被挤得几乎要陷入肉海之中。

      这副画面的冲击力非常大,柳安木盯着看了几秒,有点反胃,于是收回目光看向尸体的颈部。

      在他的视线中,从尸体的脖颈侧面伸出一条箭头,上方标注着一行白色的小字:“职业辅助助手提醒您,尸体颈部没有明显勒痕,面部瘀血不明显,非窒息死亡。”视线向下偏移,尸体的四肢上缓慢浮现出四个转动的白圈,从白圈中同样引出一条箭头:“身体各处也没有抵抗的痕迹,死者生前未与凶手发生打斗。”

      最后一根箭头从死者头部引出,与前两个箭头上方的文字不同,这个箭头所引出的文字仿佛开了高倍模糊滤镜,柳安木好奇地打量了一会,还是没看出来这段文字究竟写了什么。

      程名站在尸体的右侧,他抬起尸体的两只手,仔细观察死者两只手的指缝。随即又走到尸体前方,打开死者的嘴巴,用手扇动了几下,犹豫了片刻,他才开口:“死者口中没有苦杏仁的味道,排除是因氰|化物致死。另外死者指缝干净,没有皮肤、血液和索状物组织残留,身上也没有打斗伤,不太像是他杀。”

      赵法医在解剖单上划了个勾,右手拿起手术刀:“先检查是否是内因致死吧。”

      死因不明的尸体会在法医学上被视为非自然死亡,而法医解剖的第一步,就是检查是否为内因致死或外因致死。

      赵法医是局里的老法医,经验丰富,接手过的尸检至少有上百桩。泛着金属银光的手术刀贴着尸体胸口的皮肤慢慢划下,随着肋软骨被打开,死者的胸腔彻底暴露在三名法医的面前。

      几乎是在胸腔被打开的同时,柳安木若有所感地抬起头。

      不过几米之外,中间那个脑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抬了起来,正露出诡异的笑容。随后,从那咧开的嘴巴里钻出数十根蠕动扭曲的舌头,这些蠕动的舌头先是落在了赵法医的肩膀上,紧接着滑腻湿润的舌尖微微扬起,猛地钻进了赵法医的耳朵中。

      舌头在耳道内滑过那湿润潮湿的声音在赵法医脑海中放大数倍,中间那个脑袋的眼神变得越来越慈悲,两眉低垂,到最后竟然如同庙堂上的佛像,悲悯的注视着时间万物。

      赵法医常年握手术刀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眼神出现了片刻茫然,随后很快又再次恢复清明。

      他看向尸体上划偏的刀痕,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心中却在疑惑:“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手术刀拔出又被重新插入,刀刃划开死者腹部上乳黄色的脂肪,随着脂肪层层被切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在解剖室中弥漫开来。这种臭味不同于尸臭,而是人类排泄物发出的恶臭,而且简直就像是把旱坑里积攒的黄白之物全部捞上来,再放进铁锅加盖大火慢熬几个小时。

      柳安木皱起眉头,将下巴上口罩拉起来。

      肉山却显得很兴奋,肚子上的肉一圈圈抖动,脸颊不断抽动,似乎是在不停地吞咽着口中的津液。紧接着,它抽出了插进赵法医耳朵里的舌头,舌尖微微卷曲,朝着尸体上被剖开的部位探了过去,却被挡在了尸体外。

      “尸体胃里有东西。”柳安木可以肯定的下结论。

      赵医生手里的手术刀很快切开贲门,滑溜溜的胃被他捏在手中,从死者的身体被拿了出来。随着鼓鼓囊囊的胃被摘出来,空气中那股恶臭也越发浓郁,几乎熏得人眼睛发酸。

      “1.6千克,死者生前应该大量进食过。”赵法医把手里的胃放在脏器秤上,指针偏转,很快停留在红“1”右侧。

      柳安木举起相机,对准脏器秤上鼓鼓囊囊的胃,连着拍了几张照片,自言自语:

      “倒是挺聪明,还知道做个饱死鬼。”

      赵法医闻言抬起头,平光镜片后的目光冷冷看向他:“尊重尸体是法医的基本素质,我不管你平时是什么态度,但一旦走进解剖室,你就必须尊重每一位躺在这里的死者。”

      “如果他死的时候还是人,我当然会尊重他的遗体。”柳安木抬起头,没有看向说话的赵法医,而是盯着对面的肉山,态度嘲弄道:“就怕他生前走了什么邪法,把自己弄成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话音刚落,“刘海平”的三个脑袋猛地同时抬起,眼球转动,贪婪、悲悯、轻蔑,三道目光同一时间直勾勾落在柳安木的身上,它周身的肥肉挤压着气管,使得它的口中不停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赵法医虽看不上他这种满嘴跑火车的轻浮做派,但碍于所里这桩案子催得急,只是微皱眉头,手术刀从胃底一划,未消化完的残液顿时流了出来。

      消化液混着大量粘稠的黑色液体出现在眼前的同时,腐败而刺鼻的臭味立刻就涌了出来。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味道,哪怕是经验丰富的赵法医都忍不住屏住了一口气,用手背重新将口罩推上去,遮住暴露在外的口鼻。

      程名捏着鼻子,凑上去用镊子夹起两块较为完整的块状物,放到搪瓷托盘里。他从口罩后发出的声音有点发闷:“质地发软,这是什么东西啊?”

      柳安木隔着口罩,用两根手指捏住鼻头。他的视线扫过搪瓷托盘上方被特意加粗标注的黑色字体,眼中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神色:

      “你真想知道?”

      程名端起搪瓷托盘,拉下口罩,凑近鼻子边闻了闻,有点不服气道:“不去化验你怎么知道这是什么,你当自己的眼睛是分析仪吗?”

      “屎。”柳安木慢条斯理地说道,随即又补了一刀:“更准确点来说,主要成分是屎。”

      “……”

      手臂停顿在原地,程名僵硬地转过头,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托盘里未完全消化的黑色软块。这东西可是从死者的胃里被取出来的,如果真的是排泄物一类的东西,那岂不是说明死者生前……

      “不可能。”赵法医没有任何思考,直接反驳道:“死者手脚并没有被捆绑的痕迹,身上也没有明显外伤,基本可以排除被胁迫的可能。案发后我们给死者的保姆和心理医生都做过笔录,死者在案发前精神状况良好,没有自残的倾向。”

      “没什么是不可能的,也许死者有异食癖。”柳安木抬了下手,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食指上却闪过一道金色的光芒,将即将钻进他外耳廓的滑腻舌尖硬生生给弹了回去。

      “肉山”一击失手,细长的舌头收回,六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紧接着,从那些层层叠叠的肉浪中似乎又挤压出了更多的器官,全部在堆积在那写赘肉上,显得更为古怪瘆人。

      柳安木回忆起刚才肉山贪婪的表情,想了想,说:“这些东西在他嘴里,可能就和猪大肠是一个味道。”

      程名刚将托盘塞进无菌袋,就听见柳安木毫无下线的比喻,他的胃顿时发出痛苦的呻|吟:“……三哥,你就不能换个东西祸害吗?中午食堂的主菜就是爆炒大肠,一会咱们还吃不吃饭了?”

      柳安木笑眯眯说:“那不是更好吗?够原汁原味。”

      “……”这下程名彻底不说话了。

      半晌,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朝柳安木这个罪魁祸首竖了个中指。谁知后者不仅完全没有受到良心上的谴责,甚至还能抽出时间来哼上两句过时的小曲。

      就在这时,赵医生突然开口:
      “程名,你现在就把这东西送去化验科,确认一下成分到底是什么,还有——”

      赵医生停顿了片刻,接着平静地说道:“如真的是排泄物,就让检验科确定是否为死者自己的排泄物。”

      “好,我现在就去!”

      赵医生从事法医行业十余年,法医解剖中在死者胃部发现粪便其实并不罕见。

      对于一些心理变态的凶手来说,单纯的杀人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变态欲望,所以他们会在杀死受害者之前,从心理和生理上百般折磨受害者。但现场并未找到第二个人存在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些排泄物很可能是死者生前主动吞下的。

      ——目的。赵医生有些头疼地将手术刀重新拿起来,死者为什么要这样做?

      “尿液、粪便、脑髓、男子米青|液、女子经血,也许里面还会混有朱砂。”

      赵医生闻声从镜片后抬起眼睛,隔着解剖床和那个他一向瞧不上眼的青年对视。

      青年漆黑的瞳孔中,似乎倒影出了两道模糊的影子,虚影攀附在实影之上,仿佛渐渐融为一体。

      柳安木突然笑了起来:“赵医生,或许你听说过五甘露吗?”

      “五味甘露,藏药的一种,没想到你对藏药还有所涉猎。”赵法医顿了顿,说:“但这种药和本案有什么关系吗?”

      “不。”柳安木摇了摇头:“我所说的是密宗的五肉五甘露。密教以崇拜者为鬼神相,其供品有酒肉,也有所谓的「五甘露」,也就是以尿、屎、骨髓、男|精、女血为原料,混合酥油调制而成的「最胜甘露」。密宗弟子认为定期服用「五甘露」就能帮助他们净治垢秽染污,消除障碍。”

      “即使死者真的长期服用这些东西,最多也只是会对健康造成影响,并不会直接导致死亡。”

      “没错,所以死因另有其他。”柳安木的视线移动到死者的头部,一串白色色小字正漂浮在半空中,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他笑了起来,似是而非的说道:“或许真正的死因,就藏在死者的颅骨中呢?”

      肉山的身体如同蛆虫一样扭动,赘肉中挤出一张新的脸,而那张不成人形的脸就停留在赵法医侧颈边几厘米的地方,从它没有皮肤覆盖的两只佛手中冒出丝丝缕缕黑烟。而当它垂下视线看向柳安木时,六双眼睛中竟然同时露出审视的神色,仿佛高座在庙宇之上的佛陀,正在审视堂下蝼蚁的罪业。

      赵法医没有说话,镜片后的眼睛出奇冷静地盯着柳安木的脸。

      眼前的青年姿态非常悠闲,仿佛完全不在乎解剖床上躺着的尸体,或者说也许在他的眼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和一具躺在解剖台上的尸体并无太大的区别。

      赵法医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眼神,这个世界隐藏了太多的秘密,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只是井底之蛙,永远没有机会能接触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秘密。而他的很幸运,成为一只跳到了井壁之上的青蛙,得到多窥见一些井外那浩瀚的天地。

      “我一直很好奇……”赵法医捡起钢架上的电动开颅锯,推开开关,开颅锯顿时发出刺耳的嗡鸣:“像你这样的人,到底是天生的还是专门有师传?”

      “两者都有,天生的东西可以理解成游戏蓝条,师承就是技能键。”柳安木坦诚说道:“空有蓝条,没有技能键,或者有技能键,没有蓝条都等于白干。”

      蓝条和技能键?确实是合理又怪异的解释。

      赵法医没有再去追问,毕竟很多事情和普通人的世界相距太远,即使知道的再多,也无法触及半分。

      他单手按住死者的颅骨,开颅锯一触碰到颅骨,便冒出阵阵白烟,混着大量的骨沫,飞的到处都是。就在锯片将尸体的颅骨切开一个深痕时,赵法医的动作突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约过了十几秒的时间,他缓缓抬起头来,然而此刻他的脸色变得异常古怪,右眼的眼皮不停地抽搐,眼球中无端地出现许多黑色的竖线。

      就在赵法医出现异状的同时,贴在他背后的那座“肉山”上的三个脑袋同时笑了起来,那个笑容几乎如同未经任何礼仪教化的孩童,带着最纯粹的欣喜,又带着最纯粹的恶意。

      柳安木站在解剖台前方和赵法医对视,赵法医眼中的黑线就像是一条长长的虫子,在他眼睛里不断扭曲盘绕。眼珠不断被这些黑线挤压,最终只能偏到眼眶的最右侧,仿佛要被硬生生从眼眶中挤出来。

      “黑降灰咒红小鬼。”柳安木若有所思,放下手里的相机:“你还挺厉害啊。”

      “赵法医”盯着他的脸,缓缓向两边扯起嘴角,咧开一个瘆人的笑容:“一介凡人,见吾为何不拜?”话音刚落,赵法医握着开颅锯的受力一偏,锯片卡进了颅骨的右侧,将颅骨表面削下来了一块。弹出的骨片朝柳安木所在的方向高速射去,在这种速度下,一旦被骨片击中头部,受击者将必死无疑。

      就在骨片飞出的同时,肉山上的三个头颅同时咧开嘴,露出一口发黄的烂牙,咯咯笑出声来。

      “锵!”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那种在咯咯偷笑般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刘海平”那癫狂的笑意凝固在嘴角,那布满血丝的六只眼睛缓慢抬起,死死盯着对面的柳安木。高速射出的骨片在半空中碎成粉尘,白色的粉末从半空中飘然散下,淅淅沥沥就像是下了一场雨。

      而本该被骨片击中“意外”死亡的青年,此刻却悠闲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反倒是解剖台后方的那座肉山明显摇晃了一下,紧接着三个头颅同时低下头,看向自己被贯穿的身体。

      贯穿胸口的黑色的锁链在它的堆积着层层赘肉的身体上开了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而从“伤口”中喷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散发着浓烈腥臭的怨气。

      三个脑袋的表情各不相同,左侧的脑袋咧开嘴角笑着,中间的脑袋抿着嘴唇,而右边的脑袋则恶狠狠张开,咬着一口烂牙。唯一相同的是三个脑袋的眼神,仿佛愤怒到了极点,眼眶中都要冒出火来。

      肉山挤压着冒出很多张不成人形的脸,很多道声音同时从肉山中发出来,有男人的、也有女人,有老人的、也有孩童的:“是鬼差!……鬼差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惜它还没有等到柳安木的回答,沾染在锁链上的怨气便化作炙热滚烫的火舌,顺着锁链熊熊燃烧起来。

      这些焚烧罪业的火焰烧灼肉山的皮肤,堆积如山的脂肪熊熊燃烧,发出兹拉兹拉令人牙酸的声音。肉山的三个头颅痛苦的扬起,喉咙里不断发出最凄惨的哀嚎,即使变成了鬼,灵体也依旧保持着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本能。

      锁链的另一头缠在一只被双层橡胶手套包裹的手腕上,仿佛有无数双手按住了肉山的肩膀,“刘海平”的喉咙被烧得发出嘶哑的哀鸣,无论怎么想要逃离,最终都只能生生被烈火焚烧之苦煎熬。

      欣赏了一会“肉山”痛苦而狰狞的表情,柳安木抬起相机,右手按在快门上,镜头对准被烧得变形的灵体。他脸上热情的笑容,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景区里忽悠游客拍照的工作人员:

      “来,三二一,茄子。”

      随着“咔嚓”一声,赵法医仿佛如梦初醒,他愣了片刻,才猛地从平光镜片后抬起眼睛。

      骨片崩出去的一刻他的心脏几乎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脑子一片空白,记忆也仿佛断片了一般。随后他的身体好像不在受自己的控制,喉咙不断收缩,舌头抬起,吐出根本就不属于他的声音。

      冷汗不知不觉地浸透了他的后背,但是眼见柳安木完好无损,甚至还有心情抱着相机胡闹,赵法医提到嗓子眼里的心才算真正放了下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人也许真的有点本事。”

      **

      在赵法医熟练的操作下,整个颅骨很快被切割开,尸体的大脑组织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颞骨岩部未见浮肿,但有明显出血。

      他们之前对于死因的推测全盘被推翻,死者应该是先被溺死,然后再凶手搬尸到床上。五月份的B市夜间温度也已经达到了30℃以上,也许是因为温度高,也许是因为凶手行凶后对尸体进行了处理,死者身上的水分以及口鼻处泡沫状的液体被完全风干,干扰了法医在现场的第一判断。

      赵法医关掉开颅锯,抬起护目镜片,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虽然他只字未言,但随着柳安木的声音,他的确感觉到眼眶中那股酸胀的疼痛停了下来,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压力突然从眼眶中消失了。

      “刘海平”的灵体像是被融化的脂肪黏在了原地,它此刻的状态就好像一堆被焦的肉球,浑身的皮肤像是融化的胶体般从骨架上剥落。它似乎在竭力对抗着什么,但最终只能在压倒性的力量面前败下阵来。

      就在它被按在地上的同时,从它的身体中迸发出一道刺眼的蓝光,投射到他背后的墙壁上,汇集的蓝光慢慢凝结,最终竟然勾勒出一个曼妙的女人身影。

      女人的身体几乎完全赤|裸,长发披在身后,青白的肌肤上用黑色的颜料画满了类似经文的符号。如果单论这个女人的容貌,只能用普普通通来形容,偏偏配上她的半垂半抬的眼神,就给人一种妩媚又勾人的感觉。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足以用妩媚与性感征服无数男性的女人,却用一种近乎炙热而艳羡的视线盯着刘海平的背影。即使女人什么都没有说,但那种接近于疯魔的炽热,还是从她的眼神中流露了出来。

      柳安木原本只是靠在解剖台边,却在看见女人的一瞬间脊背发寒,瞳孔蓦然紧缩。

      只见女人双手作说法印,袒露着的胸口纹着一片准提咒,胸口上方还用彩色颜料绘有光明光焰。女人胸口的蓝色印记边缘微微向外渗透,连带周围的一圈皮肤都被染成了淡蓝色。这种用食用色素染色的方法其实并不少见,只不过通常是用在猪肉的合格检疫章上。

      握着相机的手指慢慢收紧,柳安木眯起双眼,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心说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松开按着照相机的手指,他说:“是他杀,通知局里立案吧。”

      赵法医皱了皱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洗手台在阳光下反射出淡金色的光芒,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赵法医:“既然是他杀,那凶手呢?”

      “死了。”

      “死了?”赵法医摇摇头,将手里的开颅锯放到一边:“从死者身上的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6-8个小时。在没有受到任何外界干扰的情况下,凶手仅在杀人后的8小时内就畏罪自杀,这不符合犯罪心理学的逻辑。”

      “不,凶手死的时间比刘海平早。”柳安木走到解剖床后方,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一堆烧成烂肉的肉浪中,准确找到那东西的膝盖骨,并一脚踹了上去。

      被烧焦的肉山轰然倒地,融化的脂肪就像是奶茶里倒出的麻薯般糊在地面上,三个黑漆漆的头骨挣扎地想要抬起来。

      柳安木蹲下身,手指似乎隔空抓住了什么东西,因为太过用力,连皮肤下的指骨形状都微微凸显起来。

      “说说吧,你的肝脏去哪了?”

      柳安木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漫不经心。但在温度本就偏低的解剖室内,这句话还是让人汗毛倒立。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这章,继续准备修第三章——
    安木宝宝不是对死者不尊重,而是他既是法医,又是鬼差,生死两种状态在他眼里是一样的。
    富商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同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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