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丹青回黄

66、搬家和马姑娘

　　蓝宴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发现自己完全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灰色的缎面墙壁和天花板连成一线，上面吊着无数的小型白炽灯，组成一条银河璀璨刺眼，他抬手放在额头遮挡，眼睛隐藏在阴影下恍惚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闭着眼睛沉思片刻，突然坐起身，他没有看错，昨晚盖在身上的白色床褥已变成灰色，房间内摆放的家具从原木变成紫檀，就连门都比之前的高了一头。

　　难道他被出卖了？少年脚步慌乱摸索着穿过一条不长的走廊，来到客厅，面前豁然开朗，丁善坐在亚麻纹理软垫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悠闲品尝，他的表情沉着，举止优雅很容易让人情绪镇静下来。

　　“嘿！小白脸醒了。你可够沉的，身上看着也没几两肉。”

　　雷子申仅用一个晚上加上半天的时间就搞定了新的落脚点。

　　“我们这是在哪，离开盛京了吗？”蓝宴内心虽有着千般舍不得，但对自由的向往让他更想远离蓝家。回到盛京之前他还对那些亲人有所幻想，当看到江册中枪被抬回来时候，他彻底打消了回到那个精美牢笼的念头。

　　“怎么可能离开，这里的事还没完，人也没到手，是不是，阿善？”

　　从前丁善老是给他们几个出难题，这次遇到棘手问题的人是他自己，雷子申颇有点幸灾乐祸的语气，神态轻松一副看戏样子。

　　三大帮派在盛京根深蒂固，根本不是几个外来人能撼动的，即便是帮中最末端的弟兄退出也是要经过“洗手礼”，不死也丢半条命，更别说是想带走蓝家既定的继承人。

　　“我表哥不会回来了，你们做什么都没用。”看着面前的人无动于衷，蓝宴凑上前蹲在丁善的膝边。“我四叔不是什么好人，行事向来手段阴毒，他想要江册成为蓝宴，必定会拔掉一切隐患，我的命不值钱，但你们都是社会上层精英前途大好，何苦犯险赔上一切。”

　　少年的眼睛是椭圆形像杏核一样圆润小巧，着急皱眉的时候表现出来是一种示弱委屈的可怜相，不像江册一般冷峻锋利。两人唯一相像的点是耳朵，不贴面，耳廓圆润，骨外附着的肉薄，耳垂厚实。丁善无意识的抬手轻抚上他的侧颈。

　　“你这么了解蓝家，他们下一步会做什么？告诉我。”

　　丁善声音非常有穿透力，似乎能直抵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加上他独特的凛洌正气，很难在他这样的语气神态下有任何隐瞒，可关于北风蓝宴真的不知，愣愣地摇头。

　　根据猫眼调查，蓝照的私人医生频繁出入宅院，北风又急着拴住江册，不惜抹杀亲孙子的存在也要迫不及待地扶他上位，唯一的可能就是蓝照自己无力掌控局面，身体抱恙。他病重的消息并未对外宣布，若帮中骨干勾结外敌大闹内部会议，如此严重的事不了了之，明摆着告诉其他两家北风内部动荡，若他们在此时联手发难，情况变得越发不利。

　　指尖划过少年粉嫩的脸颊，丁善收回手自然地靠坐在沙发上。

　　“如果是我会用秦豪作诱饵，钓出马迪，解决这个人是第一步。”

　　“江册会这么做吗？”潘朵拉不禁好奇。

　　丁善摇头，那人外表看上去冷漠，其实比谁都在意别人对他的关心，那些蓝家的人觊觎他身上流的血，热烈又真诚的对待他，非到万不得已他肯定不会出此招。

　　“所以这坏人就由你们来做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丁善提着准备好的公文包打算出门。

　　明明已经警告过他，却执意插手北风事务，难道为了一个人可以置身边这些人的安危于不顾，蓝宴不懂，他在执着什么？

　　“丁善，若是有一天我们这些人没了价值，你会把我们丢弃到一边吗？”

　　蓝宴的话没有得到那人的回答，倒是把旁边的两人逗笑了。

　　雷子申弯腰把少年拉起让他坐在沙发上。

　　“真正遇到生死时刻，不用怀疑，踩在我们几个尸体上过路的一定是阿善，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什么人作出任何牺牲，他不会允许自己输的。”

　　潘朵拉给少年倒了一杯咖啡。蓝宴看着杯中飘起的蒸汽，像云雾一般缭绕遮挡住视线：“我不懂。”

　　“小善良脾气是有点怪，你不明白他想做什么，正常。”

　　“我不懂的是，既然这样如履薄冰，为什么你们还能若无其事的陪在他身边？”

　　在一个疯子身边的人不也是疯子吗。

　　想守在那个人身边的理由很多，排除那些肤浅的，普遍的陈词滥调。

　　潘朵拉大抵是因为没有丁善她早就死了，所以现在每一分钟都是为他活着，自己一切都属于他。

　　雷子申从小偏爱钻研药物，对生命和死亡，缺乏敬畏只有兴奋，对生活琐事兴致缺缺，他短暂的人生即便立刻失去也不会觉得遗憾，他没有想完成的目标，在丁善身边看着他一步一步算计，看着人性在他的指尖翻转，觉得十分有趣，因此欲罢不能。

　　至于猫眼，他本就不是正常人。

　　江册回来近几天里，原野的人蠢蠢欲动，多次挑衅，口角摩擦后爆发几次小场面斗殴事件，伤了十多名弟兄，除此之外，马迪之前所率领的七个工程队群龙无首，项目搁置，罢工抗议希望北风给一个交代。

　　几乎可以确定出现在会场那一伙人是三大帮派中的原野，江册打算以此为突破口寻到马迪下落。

　　原野帮主名为马伟锡，无儿无女，一生没有固定伴侣。在世唯一一个亲人是他的妹妹，没有多少人知晓其真实姓名，不管是帮派內还是外界都尊称她为“马姑娘”。代替哥哥打理着帮派中的大小事务。原野服务行业实际的掌权人。

　　江册命人送上拜帖，很快得到了回复，邀请他到私人别墅参加晚宴。

　　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江册还打算请七组赵喜的情人黄丽娘出面当说客。想不到这个马姑娘比想象中要更容易接近。

　　“马姑娘让你去她家？这是架势是要吃了你。”三叔蓝树调侃中带着一丝羡慕。

　　“怎么有点酸啊。叔叔吃不到的葡萄，好大侄儿吃。”

　　二叔蓝祺意有所指，三公子十年前也是风流倜傥，做惯了风月之事，偏偏就迷上了原野十六岁的马姑娘，梅花一样清丽脱俗女人，蓝树为了追求她一日千金，纸币玫瑰花接连送了一个月，不过人家就连一次约会也不肯赏脸。

　　三公子觉得丢了面子，带着数十个弟兄，在开业当天将一栋新会所团团围住，赶走了里面的客人，只留下马姑娘和她手底下的女孩。

　　蓝树本来只是想吓唬她，找回点面子，谁知带去那一帮粗糙的汉子，见了人家细皮嫩肉的胳膊就像猎狗见了鲜肉，口水直流，被欲望驱使像野兽一般不听他的命令，场面失了控。两三个男人一伙拖拽着几个女孩，哭声，叫喊声堪比地狱。

　　马姑娘抓起手边的酒瓶砸在椅子扶手上，玻璃的爆裂声像是一枚炸弹震慑了所有人。

　　在众人的注视下，女人站到椅子上，一件一件地脱掉外套，打底，只剩裹胸内衣。

　　“尽管看啊！都看着我，这不正是你们来这儿目的，用强硬的手段羞辱弱小的人。糟蹋别人的自尊。”马姑娘仰起头，平稳着呼吸：“原野的女人听着，你们从来不比任何人卑微，去抓去挠去撕开他们的皮，咬下他们的肉，只要你们能勇敢地捍卫自己的尊严去反击，我以马家全族起誓，绝不让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活着离开那道门。”

　　女人的青涩声音尽管带着颤抖，但却像是一剂强心针点燃了所有女孩的骄傲，一个个抹掉眼角的泪，举起手边任何能拿到的东西作为武器。水果刀、玻璃瓶、酒杯、椅子腿肩并肩背靠背以弱小的身躯组成了最坚实的堡垒。

　　蓝树看着女孩脖子上被自己手中酒瓶划出的伤痕，血滴进她胸前的沟壑，却不敢有一点非分之想。他掏出枪，对着天花板扣动扳机，向呆若木鸡手下的弟兄警示，随后转身推开了先前他亲手锁上的大门。

　　“我的人从今天起不准再靠近原野，违令者帮规处置。走！”

　　蓝老爷子和马伟锡先后谈判了三次，忍痛割让了一个区的地盘，禁足蓝树及其手下一年，高额赔偿受到惊吓的女孩子，此事才平息下来。

　　马姑娘支撑的不仅仅是原野，她还是整个盛京女人的天，鼓励她们抗争不公为自己的权利发声，是美丽与强势的代名词。

　　蓝镜虽然不放心，他陪同前往若是别人的地界不会有问题，但对方是她不会顾及给他这个面子。只好看着江册一人赴约。

　　从踏进大门的一刹那，宅院內所有保镖的位置，江册都能轻易的确定，在一个头发梳得整齐的管家带领下，进入大厅。

　　一股浓烈的香薰味道让江册无法辨别气味，舒缓悠扬的音乐声飘荡在每一个角落，江册敏锐的听觉也没办法发挥作用。看来对他的到来，马姑娘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