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丹青回黄

37、讲座与寻人

　　两人从咖啡厅出来，绕着学校的环路随便逛逛，两侧是高耸的白杨树林，温暖和煦的日光透过稀疏不均的枝叶，在地上投出斑驳的树影。忽明忽暗的影像在丁善的脸上跳动，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光。温暖得让人忍不住触碰。

　　除了在两人卧室，丁善禁止一切接触，这是因为，在十七岁生辰那次，江册把正在做蛋糕的丁善堵在厨房，将奶油抹在他身上一口口品尝，最后整个厨房都是粉浆和奶油，乳白色糊在丁善全身黏腻脏乱，他背靠着矮柜腿部颤抖着瘫软在地板上，是在羞涩与愤怒之下诞生的规定。

　　再三斟酌下，少年试探着伸手勾起丁善的小指，他余光瞥见，并未拒绝。

　　两人走了一圈回到礼堂前的广场上，一个戴眼镜的教授叫住了他们。

　　“江册，你不是请假说去见一个重要的人，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偏偏碰到生物学老师，这是江册最认真的学科，在这一门课程里，人和狼人是平等的，只是生理构造略有不同。

　　面前的人四十岁左右，穿着一件背心，外面套着白大褂，胸前隐约可见淡黄色污渍。看来是原本的衣服被弄湿了，临时借来衣服。

　　“这位是？”看江册无心应答，目光一直偷瞄看向身边的人，教授好奇问。

　　“他的监护人。”丁善礼貌伸手。

　　江册这才回神：“哥，这位是生物学特聘教授孙初明。”

　　孙教授回握，点头示意：“这位先生，您有点面熟，我之前见过吗？”

　　“我叫丁善。”

　　这个名字在柔然这座城市内即使三岁孩子，也听过念叨过。

　　“证法楼判官丁善？久闻大名，听说您曾审理多起关于狼人的案件，我最近在研究狼人心理健康与脑认知之间的联系，有很多疑问正愁没人解答，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赐教不敢当，这是我的名片，改天可以约个时间一起聊一下，和您这位专家探讨，对我日后审理案件定会有所助益。”

　　丁善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黑色的名片。孙教授双手接过，连连点头。

　　“今天的主讲人也颇有来头，不知丁先生可否赏光与我一同入座？”

　　孙教授知道丁善公务繁忙，好不容易得到机会，想多和他多聊一些，毕竟他能面对面接触形形色色狼人，在生死之际更能暴露本性，比再多文献、书本资料更有说服力。

　　难得先前江册一副开心的样子，丁善不想被打扰。刚要开口拒绝。

　　“江册，你不是问过我药物对血液的破坏，对血统狼人寿命有什么影响吗？里面的人可以给你答案。”孙教授转头劝说少年。

　　药物对血液的影响，江册在考虑这种事吗？想起秦昭带来的档案里死者孟寿身上检测出的致死血液便是被药物破坏了，如果真的是来自血统狼人，那必是供血的狼人本身在服用。

　　丁善以一种陌生的狐疑目光看向江册，随即转头。

　　“有劳您前方带路。”

　　孙教授喜不自胜，步伐都轻快些。

　　钟南大学的礼堂是一个知名的旅游景点，一座宫殿式建筑，阶梯座位容纳千人，正面主席台戏楼装饰，红绸丝绢吊顶，圆形天花板十二面墙结构，中间是一盏琉璃日光灯。古朴精致的传统技艺加上现代技术，使其不失韵味的同时兼具实用性。

　　前半部分座位坐满了人，有本校学生还有慕名而来的医学药物工作者。

　　前两排的正面位置桌上都放有姓名牌，孙教授将丁善引到自己的座位上。有几人认出了丁善，不过不是很确定，激动的窃窃私语着。

　　不想喧宾夺主，丁善拉着江册坐在左侧角落位置。孙教授本想跟着坐过去，被会场值班的学生制止，央求之下，他只好回到原本座位。

　　宣讲活动开始后，顶光熄灭，全场聚焦主席台。在雷动的掌声中，一个中等个子男人从楼梯上缓缓登台，带着金色框架无镜片眼镜，右耳朵上别着一只孔雀羽毛样式的耳饰。圆圆的杏眼，看上去人畜无害，直到他开口说话，全场鸦雀无声。

　　“各位下午好，我是雷子康。微生物与生化药学专业，法学双料博士。”

　　男人的声音极为沙哑，像是乌鸦的鸣叫，低沉中带着一丝凄厉，语速缓慢掷地有声。

　　“原来是他。”一旁的丁善低声呢喃。

　　“你认识这个人？”

　　“证法楼肆号月庭的判官，听过他的名字，没有打过交道。”

　　雷子康还有一个绰号“闷雷公。”

　　证法楼除去顶楼三层，那是总长和其他要职的办公室，以下十层，皆设有重要的场所便是月庭，以数字为编号。其中每一层都有各自判官、审判员、陪审员、书记员、法警。各司其职从不互相干预。

　　“他是肆号，那海宸是几号？”

　　也不知江册为什么和他这么投缘，这两年中，两人明里暗里一起相约见面次数甚多，这次江册万一真的背着自己和他人交易，海宸便是丁善能想到最有可能促成此事的罪魁祸首。

　　“叁号。”

　　“那贰号月庭的判官是？”江册不用问也知道丁善的位置。

　　“一个你不需要知道的人。”

　　地位仅在丁善之下，办公地点距离最近，想必两人曾有一番较量。江册握紧桌子下丁善的手，既然他不想说，江册也没必要追问。

　　一阵嘈杂的的喊叫声从场馆楼道内传出，几个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几乎是被扔进来，在入口楼梯上摔倒一片。

　　“杀了人，快跑！”

　　会场内顿时一阵骚乱，有观众起身逃窜，礼堂前后各有一道门，不过前门没有开，过道里慌乱的人流冲撞着，江册一把将丁善搂在怀里。

　　“别怕，我在。”

　　“都他么给站着，不许动！”一声洪亮的男高音开路，从后门涌出十几个戴头巾的保镖站成两排，一个身材高大，腰粗颈肥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气势如虹。

　　“谁是蒋雅雯？滚出来！”

　　听到这个名字，丁善下意识看向江册，少年眼神就像在场的所有观众一样尽力扫视想要找到被提及的那个人。

　　场内有人认出了，来人竟是孟德辉，后街辉光俱乐部的话事人。

　　“那孟家的人这是要替孟寿报仇了。怎么办，不会牵连我们吧？”

　　“是啊，那姓蒋的到底是谁？赶紧承认得了。”

　　“我见过那个女人，长得贼漂亮。也难怪那孟寿起心思。最后死在了那事儿上。”

　　“能跟姓孟去那种地方开房，那女人也不是吃素的。”

　　后排的几人说的话，一字不落进到江册的耳朵里。若不是丁善的手一直牵着他，江册一定狠狠给他们点教训。

　　孟德辉一脚踹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将焊死在地上的木椅子直接踢断，发出一阵巨大的威吓声音，所有人屏住呼吸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是蒋雅雯？他么的，今天你要是不露面，在场的人一个也别想跑。”

　　孟德辉眼神发狠示意，手下的一个保镖就近从边缘座位上扯起一个瘦弱学生，一拳将那人打飞，头撞在了墙上，不是知道是吓得还是伤到要害，头垂在地上一动不动。

　　相邻座位的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下散开，有几个女孩更是吓得哭了出来，场面一度失控。

　　“你们是来听我的讲座吗？”

　　话筒此时响起。众人目光聚集主席台。

　　孟德辉带着保镖走下阶梯，眯着眼睛接近主席台，走到中间位置时，注意到了台上主讲人耳朵上的耳饰。

　　“原来是闷雷公，我是来找人的，需要我再走近一点，你才能听见我说话吗？”

　　孟德辉语气带着三分挑衅。

　　“他为什么这样说？”江册不解。

　　“雷子康右耳天生残疾。”

　　这样来说，那耳饰其实是助听器。他的语速比常人慢也是这个原因了。

　　“你这么贴心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拒绝呢？”雷子康面对来势汹汹的保镖丝毫没有惧意。

　　他是富修生物制药公司的公子，也是证法楼的知名判官，雷子康的身边有一个在黑市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保镖陈非，想到这儿，孟德辉抬起腿又放下了。

　　“雷公子，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主场，你讲你的，我找我的，井水不犯河水。你非要与我为难，孟某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别找了，我在这儿！”左侧后排角落里，一个纤瘦的身影立在阴影中。

　　孟德辉带着一行人绕过主席台，进入最左侧的通道，经过第一排坐椅，仿佛撇见一束光，少年俊俏挺拔的身姿，琥珀色的瞳孔如璀璨的宝石，眉眼精致得像是洋娃娃。然而真正让人在意的是他身旁的那个人。孟德辉眼神一滞，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诺大的礼堂安静了三秒之久。手下的人提醒，孟德辉才回过神来，走向后排的女人。

　　这丁善在此，难道侄儿孟寿的案件，已经到他的手上，那便大事不妙了。眼下只好先将人带走。

　　“蒋雅雯，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你害死我侄儿。跟叔叔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