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玄子枵

13、尘埃落定

　　“我为什么能看到那只猫？”秦泛望着那只飘在半空的猫，现在它肯定又被阿音抱了起来。

　　“我也不知，或许是因为她去过聚阴阵，所以能让普通人看到？”楚兰舟掏出她的眼镜递给秦泛：

　　“你戴上再看试试？”

　　秦泛接过眼镜戴上，小猫咪消失了，再摘下，小猫咪又蹲在了绒毯上。

　　“这是什么眼镜？戴上后竟看不到了！”秦泛前后看了看眼镜，无框，镜片很薄，戴上之后，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最主要的是，戴上这个眼镜，她竟然看不到小猫咪了。

　　“这是我多年前在忘川边捡到的晶石，偶然得知它可隐冥界之物，便把它做成了眼镜。”

　　楚兰舟当年为寻秦泛，走过了黄泉路、忘川河，甚至去了冥界，却依旧寻不到她的踪影。

　　听过前面楚兰舟说，她要和阎王抢人，秦泛已经不再怀疑‘忘川’的真实性。

　　只是心里有点儿好奇，这忘川在哪儿？

　　书里只记载忘川是在黄河路和冥界之间，但这黄河路和冥界又在哪儿？

　　此时她好奇心爆棚，但强忍着不问。

　　毕竟这大晚上的，说这些属实是有点...有点瘆得慌。

　　“那我为什么看不到阿音，却能看到小猫咪？”秦泛望向小猫咪，眼中带着探究。

　　难道人和动物不一样？

　　又或者这只猫并不是普通的猫？

　　“不知，明天我和你去一趟警局，把猫也带着，看看其他人能不能看到......”楚兰舟突然一顿，望向秦泛：

　　“这只猫刚开始出现的地方是寝楼，那时你能看到它吗？”

　　秦泛摇了摇头。

　　“后来我从禁地把它带了回来，给它清了身上的杂气，便也没做什么了。”楚兰舟想了又想，难道是因为她在禁地待过？

　　也不对，卿怜君也在禁地待过，秦泛却看不到她。

　　“你后来又去了禁地？我送你回来之后？”只有今晚她提前把楚兰舟送了回去。

　　“嗯，晚上我回学校找校长。”楚兰舟并未打算隐瞒秦泛。

　　“那你在禁地有没有听到一阵笛声？那个曲子不知是什么人吹的，听着很舒服。或许是因为它也听了笛声的原因？”秦泛猜道。

　　“你能听到笛音？”楚兰舟伸手，掌心向上，手中凭空出现一支玉笛。

　　这玉笛乃当年孔道长所赠，用它所奏之曲，净魂化魄，可为世间游魂打开通往冥界之路。

　　但普通人却听不到。

　　“这笛子就这么这么出来了？”秦泛学着楚兰舟的动作，抬手一翻，翻了几次，手心也是空空如也。

　　“那个笛音我不能听到么？”秦泛此时已不知说什么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结果她都行。

　　她是什么怪物吗？

　　“按理说，普通人听不到。”楚兰舟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那天温乔听到了吗？”

　　“不知道。”秦泛摇头，那时她哪会注意到温乔。

　　“或许是与你魂魄不全有关。”楚兰舟暂且只能这么解释。

　　“那明日，你还和我去警局吗？”秦泛问。

　　“嗯，明日我去送送卿怜君。”她毕竟是她的学生。

　　“那我...今晚能不能留下来？”秦泛犹豫了半天，不好意思地开口。

　　她今晚来找楚兰舟，就是为了求收留。

　　等温乔把她的平安符还给她，她立刻就回去！

　　“就一晚...不，两晚，后天我绝对不来了。”秦泛立马竖起三指保证。

　　“我睡在沙发上...”秦泛望了眼不远处的猫，又改口：“给我一张床就行。”

　　“姐姐不会认床吗？”楚兰舟关心的话，听在秦泛的耳中，却像是在打她的脸。

　　早知道上次就不说实话了。

　　“没事，楚教授让我觉得很安心，我晚上肯定能睡得很香。”秦泛脸上僵硬地扯出一抹笑。

　　“好。”看着秦泛这个模样，楚兰舟竟忍不住想笑。

　　果然，还是得让她心甘情愿上钩才行。

　　况且此时，秦泛三魂不全，完全不懂感情，她不论做什么都是不用功。

　　倒不如先从‘朋友’做起。

　　说不定什么时候，她这个朋友倒先忍不住了。

　　“能让阿音出来么？”秦泛看着那只时而在地上，时而在半空中的小猫咪，还不如直接让她看到阿音来的心安。

　　“好。”楚兰舟只打了个响指，阿音便出现了。

　　她正抱着小猫咪，做抛空游戏。

　　这只猫也是胆大，一般的猫儿早吓得浑身炸毛了，它却玩得不亦乐乎。

　　“我先去收拾一下客房，姐姐先坐着等会儿。”

　　“好。”秦泛点了点头。

　　等楚兰舟进了房间，秦泛向前探了探头，确定她不会出来。

　　也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抬手，拇指从中指滑向食指。

　　‘啪’。

　　还是她打得更响。

　　似乎是觉得这个声音好听，秦泛又接着打。

　　阿音和小猫咪也配合她的节奏，响起的时候，小猫咪就升到了空中，再响起的时候，又落入阿音的怀里。

　　小猫咪甚至还会在半空中翻身，似是找到了新乐趣。

　　客房里，楚兰舟听到外面的动静，笑着摇了摇头。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秦泛便醒了。

　　这一夜，她竟难得睡了个好觉。

　　秦泛盯着床头燃尽的香。

　　难道是因为这个安魂香？

　　秦泛起来简单洗漱，换上楚兰舟给她准备的衣服，她还是第一次穿白衬衫。

　　秦泛站在镜子前看了看，还挺合身。

　　刚走到客厅，就看到阿音怀里抱着小猫咪，蜷缩在小小的绒毯上，闭着眼，好像在睡觉。

　　鬼也需要睡觉？

　　那她们能不能吃东西？

　　她要不要也给她们准备点吃的？

　　白粥行吗？

　　秦泛舀米的时候，又多加了半碗。

　　“咦，楚教授什么时候起的？”

　　秦泛把煮好的鸡蛋捞出来，放入盘中，刚转身打算端去桌上，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楚兰舟。

　　楚兰舟眨了眨眼，垂眸掩下眼中的惊艳，从秦泛手中接过盘子：

　　“有一会儿了。”

　　“正好吃饭了。”

　　秦泛又去把微波炉里加热好的糕点端出来。

　　粥也熬好了。

　　“她们要不要吃？”秦泛眼神指了指依旧躺在阳台的阿音和小猫咪。

　　“不用。”楚兰舟拨了一个鸡蛋放入秦泛面前的盘中，“她们吃不到。”

　　“对对对，这我怎么忘了，那她们每天吃什么？吃香吗？”秦泛好奇。

　　楚兰舟也难住了，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阿音不用吃东西，那小猫咪呢？

　　应该也不用吧？

　　“她们不会长身体，一切感官在死前的那一刻都消失了，不会觉得饿，也没有吃喝的欲望，不用吃东西。”楚兰舟根据她多年的渡魂经验解释。

　　“原来是这样。”秦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没有吃喝的欲望，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两人去警局前，秦泛给温乔打了个电话，让她不用来泛清书院接她了。

　　秦泛不知她的这句话，在温乔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浪。

　　她竟然和楚教授共处了一夜！

　　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温乔等在停车场，暗戳戳地等她们过来。

　　一辆淡紫色的车缓缓驶入，温乔立马提起精神，跟在马车一侧：

　　“楚教授，秦队，早上好！”

　　两人下了车，楚兰舟对温乔点了点：“早。”

　　秦泛上下打量温乔一眼，总觉得她今天哪里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在这儿？”

　　“我刚刚在拐角那儿看到你们，就想等一等，和你们一起进去。”温乔绝对不会承认，她在这儿已经等了将近半个小时了。

　　今天她提前半个小时出门，打算去接秦泛。

　　出发前接到她的电话，就直接来了警局。

　　没想到以往向来准时准点来的人，今天会晚了半个小时。

　　秦泛没有怀疑。

　　三人并排往前走，但慢慢地，温乔落后两人一步。

　　温乔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两人，试图从她们身上找出些痕迹。

　　可两人不管是举止、神态，和昨天没什么差别。

　　如果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以前楚教授的右手一直是垂在身侧，今天却是贴在身前，手心朝向，微微张开。

　　这姿势，倒像是在托着什么东西。

　　空气？

　　或者...温乔的脑海闪过无数画面，瞬间面红耳赤。

　　温乔又偷偷地打量秦泛，外套虽然还是昨天的那身黑色夹克，但内搭好像变了！

　　她昨天穿的明明是黑色T恤，今天却换成了衬衫，而且是白色衬衫！

　　温乔咽了咽口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更红了。

　　温乔跟在两人身后，没看前面的路，直到感到越来越冷。

　　再一抬头，她们竟然又到了停尸房外。

　　温乔抖了抖。

　　她不太想进去。

　　“你去办公室准备一下材料，一会儿结案的事，就交给你了。”秦泛的手放在门把上，转身对温乔道。

　　楚兰舟说让她见一见卿怜君。

　　自从昨晚她被吓晕之后，再醒过来，接受能力也强了点儿。

　　见一见卿怜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但温乔不行。

　　她那胆子，不知道比她小了多少倍。

　　如果真让她看到了些她认知之外的东西，估计当场三魂就能离了俩。

　　楚教授说，人一旦失去了两魂，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温乔只是胆子小了点儿，平时聒噪了点儿，问题多了点儿......

　　其他方面还是挺好的。

　　也不知道当初她什么非要竟刑侦队，回家继承家产不好吗？

　　“好好好！我这就去整理整理，一会儿卿怜君的父母应该就到了。”温乔像是听到了什么赦令一般，立马撒腿往外跑。

　　两人进了停尸房，秦泛将门反锁住。

　　楚兰舟刚抬手，秦泛忙抓住了她的手，小声道：

　　“能让我只看到卿怜君一人吗？”

　　这里可是停尸房，里面可不止放了卿怜君一人。

　　虽然魂魄离体七日后便会去投胎，但也有不少不愿或者不能去投胎的。

　　那他们都会在哪儿？

　　阴魂，阴魂，什么叫阴魂？

　　喜欢待在阴冷之地的魂儿。

　　这里可不就是他们的最爱嘛。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这次并没再笑她。

　　楚兰舟先遮住了秦泛的眼，再慢慢放开后，秦泛的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人...魂儿。

　　饶是如此，秦泛的心还是漏了半拍。

　　“老师！”卿怜君再次见到楚兰舟，仍是规矩地站着，礼貌地打招呼，乖乖巧巧。

　　“她是秦警官，也算是你的案子的负责人。”楚兰舟介绍一旁的秦泛。

　　“嗨，卿同学。”秦泛抬手，轻声地和卿怜君打招呼。

　　唯恐声音大了些，会把眼前半透明的人儿给吓没了。

　　卿怜君和上次来时要透明许多，再过两日，就会彻底消失了。

　　“秦警官！你也能看到我？”即便是激动的话，卿怜君的声音也没多大的起伏，依旧淡淡的。

　　只能从她的神情上，看出她的惊讶。

　　“暂时可以。”秦泛点了下头。

　　“一会儿你的父母就会来接你回家了，你还能再陪他们三天。”秦泛道。

　　“嗯，我知道。”卿怜君乖巧地点了点头。

　　秦泛眉梢微挑，她竟然知道？

　　难道只有她不知道？

　　“小时候奶奶去世时，妈妈和我说过，她还会再陪我们七天。”卿怜君解释道。

　　她以前以为这是迷信，直到她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是真的。

　　“你的案子已经查清了，的确是自杀。你有什么话想对父母说的吗？”楚兰舟并没打算告诉卿怜君真相。

　　“没有。”卿怜君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要说的。

　　平时她和家里也常联系，基本上两到三天会打一次视频电话。

　　该说的话平时都说了，也没留下什么遗憾。

　　她死了，她们这一世的缘分也就了了。

　　她也无话可说了。

　　再过三天，他们也就再没关系了。

　　“好。”楚兰舟点了点头，她也了解卿怜君。

　　她对世间的一切看得比她还要淡。

　　或许她根本不应该来学医，更适合入道。

　　“能让我摸摸这只猫吗？”卿怜君突然道。

　　她们刚进来时她就注意到这只猫了，白绒绒的毛，眼睛是金色的，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好可爱。

　　她好想摸一摸。

　　“好。”

　　卿怜君得到楚兰舟的同意，向前走了两步，抬手摸了摸猫咪的头，小猫咪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没一会儿，门响了。

　　卿怜君的父母来了。

　　卿怜君意犹未尽地收回了手，眼中再次恢复以往的淡然。

　　楚兰舟迅速在空中画了一道符，打入卿怜君的额头。

　　这是她送给卿怜君的，去冥界的路上，会安顺很多。

　　卿怜君感受到身体一阵暖意，退后两步，对楚兰舟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谢老师。”

　　楚兰舟和秦泛离开后，卿怜君的父母趴在卿怜君的身上，嚎啕大哭。

　　哭声越来越远。

　　“姐姐有没有想过以后要去哪儿？”楚兰舟望着远处的天，太阳刚上树梢，照在身上，暖暖的。

　　“不知道。”秦泛摇了摇头，眼中竟是迷茫。

　　“我给姐姐推荐一个地方，可好？”楚兰舟静静地看着秦泛，眼中满是真挚。

　　“好啊。”秦泛一愣，随即轻松一笑。

　　“去哪儿？”秦泛随口一问。

　　“到时候姐姐就知道了。”楚兰舟又卖了关子。

　　“会和你做同事吗？”秦泛嬉笑。

　　“也不是不行。”楚兰舟对答如流。

　　两人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