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妖怪赖上怎么办》则宋

31、第 31 章

　　段秋白一开始是想拒绝，但雁声说了声“好”。

　　程端立即派来一辆马车单独载他们。
　　坐在宽敞华贵的马车上，段秋白颇为不安：“你为什么愿意去程大人府上呢？”

　　雁声起初没说话，只是不停地捏着段秋白的手。
　　良久后他道：“他好心相邀，我们自然是要去的。”

　　段秋白另一只手包住雁声有些凉的手：“我见那武安侯，和书上说的果然一模一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见到我，表情有些奇怪。”

　　雁声扯了扯嘴角：“或许是与你一见如故吧。”
　　段秋白笑起来：“段大人对我一见如故，武安侯对我也一见如故，我一个在清水镇长大的人，哪里有这么多故人。”

　　马车停下，雁声先下去，然后给段秋白掀开帘子。
　　段秋白扶着他下车后，前面马车的程端和武安侯也过来了。

　　“寒舍款待若不周，二位公子尽管开口便是。”程端道。
　　段秋白连忙行礼：“程大人何出此言，能收留我们，我们就已经很感谢了。”

　　程端笑了笑，侧身带二人进去府，武安侯依然面色严肃，跟在二人后面。

　　府里装饰并不华贵，但一步一景，山石流水，皆体现了府主人的用心。

　　程端一边带路一边向二人介绍尚书府，到了一处宽敞院子外，他停了下来：“这就是段公子住的院子，侍从们都已经打扫干净了。”

　　段秋白行礼感谢，程端却道：“只是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要去另一处院子，还是与段公子一起住？”

　　段秋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下意识道：“他自然是要和我一起住的。”
　　程端也笑：“也是，虽然两处院子离得近，但你们初来乍到，还是一起住比较好。”

　　其余侍从将两人行李放进院子，甚至连熬药炉子都搬了进去。
　　程端和武安侯在院子里巡查一番，确定没有差漏后，便请他们晚上去正殿吃晚饭。

　　他们离开后，院子里的侍从也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只留大门口守着的两个。

　　段秋白舒舒服服半躺在宽大的椅子上：“程大人真仔细，什么都考虑好了。”
　　雁声低着头专心熬着炉子里的药，这本是由府里侍从做的，雁声却将活揽了下来。

　　段秋白见雁声如此认真地熬夜，便到他身边蹲下，打趣道：“怎么，为了熬夜，都不愿意看我一眼？”

　　雁声侧头看他，笑了笑：“他们第一次熬，我不放心。”
　　段秋白笑道：“幸好只住今天一晚，再多住些日子，他们都要被你拦走。”

　　雁声笑而不语，刚要把药端起来，却听见院外有动静。
　　他立即就要冲出去，幸好段秋白拉住了他：“这是在京城，不能惹出是非。”

　　感觉到雁声胳膊上紧绷鼓起的肌肉，段秋白庆幸还好自己拉住了，不然雁声使起法术，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但那些喧哗很快就消停下去了，门口守着的侍从进来禀报：“刚刚侍女们被野猫惊吓到，二位公子不要担心。”

　　段秋白终于放下心来，只是现在没了蜜饯，药便更苦了。
　　段秋白咬牙一口喝完，看见雁声盯着自己，便起了玩心，凑上去亲他：“让你也尝尝这药的苦。”

　　他本只想浅尝辄止，没想到雁声却搂住他，反客为主地回敬。
　　段秋白在雁声的攻势中有些不解，上一次雁声这样，还是那晚他要离开自己挽回他时。

　　有了这个念头，段秋白的心陡然就沉了下来。
　　他推开雁声，双手捧住他的脸，迫使他和自己对视：“你怎么了？”

　　雁声没有说话，一双眼定定看着他。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二位公子，段大人请你们去正殿。”

　　段秋白转头应下，雁声收回他的手：“走吧。”

　　一路有人跟着，段秋白就是想问也问不了。
　　到了地方，他却发现，敞亮正殿除了程大人和武安侯，还有一位夫人。

　　夫人穿得简朴，但面相和善气质淡雅，只是见到段秋白的第一眼，她蓦地站了起来，双眼含泪脸颊颤动。要不是程大人扶着她，这位夫人都像要晕过去了。

　　“二位请坐。”程端将夫人扶着坐下，武安侯则遣散了旁边的侍从。

　　如此，五人落座，面前的菜不很精致，但每一样都是家常菜，烟火气香得扑鼻。

　　“我夫人听说二位来，特意下厨做的这一桌，还望二位不要嫌弃。”程端解释道，段秋白与雁声便一同感谢尚书夫人。

　　只是段秋白总觉得，尚书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总是有什么话想说却不敢说似的。段秋白不解，只好错开目光。

　　“敢问这位公子，虽见过几面，却不知如何称呼。”饭间，程端问雁声。
　　“雁声。”雁声答。

　　程端点了点头：“满湖青草雁声春，雁公子，我敬您一杯。”

　　雁声持杯相对，武安侯此时也举起酒杯：“我叫孟常平，一家人，就别整天叫武安侯了。”

　　段秋白闻言抬头看他一眼，他已经仰头饮尽杯里的酒。
　　“雁公子好酒量。”孟常平夸赞道，“极少有人能一口饮完此酒，雁公子，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孟常平说着，已经给雁声又倒了酒。
　　段秋白有些担心，在桌下握了握雁声的手。

　　雁声反握住，安慰似的用了用力气。

　　尚书夫人则忙不迭给段秋白夹菜，程端笑道：“常平很久没遇到过会喝酒的人了，他是武人，二位公子不要与他计较。”

　　段秋白笑着点点头，一时间桌上觥筹交错，孟常平高高兴兴与雁声聊着肃州风光，碰酒碰得开怀。
　　程端则说着这些年见过的趣事，逗得段秋白哈哈大笑，尚书夫人忙着照顾众人，见孟常平喝得跌在地上，她着急想扶，又被雁声劝住。

　　“你就让他们对酌，看看今晚谁能赢。”程端此言一出，满桌大笑。

　　段秋白看着眼前这一幕，忽然觉得，要是自己的父母也在，自己和雁声在清水镇的小屋里，四人会不会也有如此快乐的日子呢？

　　到最后还是孟常平先醉，程端派了马车将他送回侯府，又让人带段秋白与雁声回院子。
　　段秋白看见尚书夫人背对自己拭了把泪，才走到自己面前，握住自己的手：“你这孩子听话，我喜欢得很，有什么地方住得不习惯，一定要告诉我啊。”

　　段秋白也握住她的手：“好，多谢尚书夫人。”

　　回去一路上段秋白都有些担心雁声的情况，只是碍于身后的侍从，他只能在回了院子才好问出来。

　　雁声终于撑不住，身体一软倒下来。段秋白扶着他，两人一同倒在屋内地上。
　　“怎么样？想吐吗？”段秋白关切看着雁声的脸色。

　　“没有。”雁声摆摆手，面上确无醉意，“就是有点晕。”
　　“我扶你去休息会。”段秋白想扶着雁声起来，雁声却拉住他：“你帮我洗漱吧。”

　　雁声实在恳切，侍从在鱼池里放好水便退了出去。段秋白刚想给雁声脱衣服，就被他整个人拽着一起落入水里。

　　熟悉的感觉让段秋白一瞬间感觉像是回到了在州府时，他被雁声拉起来，伸手抵住了雁声要凑近的身体。

　　两次三次的异样让段秋白不安得很：“你今天怎么了？”
　　雁声满脸的水，睫毛耷拉下来，看不清眼里含义：“没怎么。”

　　“我们明天一起走对不对？”段秋白不知怎的，忽然问出这一句。
　　“嗯。”雁声喉头一动，不顾段秋白的抵挡亲下来。

　　不顾一切，仿佛带着临别的痛意。

　　段秋白沉溺其中没有发觉，只是事后躺在床上觉得累。
　　他抱着雁声，还是放不下心：“你今天怎么情绪不佳，和武安侯喝酒时也是。”

　　雁声握住他的手：“没有，可能是今天太累了。”
　　段秋白见他逼着眼，可能是真累了。便不再乱动，安心闭眼入睡。

　　只是晚上做了噩梦，段秋白身体猛地一抖，睁开眼，雁声就转身面向他：“做噩梦了？”
　　他伸手抱住段秋白，段秋白在他怀里不由得缩了缩。

　　他没敢说出自己的噩梦。
　　梦里一切如常，清水镇、州府、京城，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少了雁声。无论段秋白怎么问，他们都说雁声已经离开了。

　　幸好一睁眼，雁声还在。

　　雁声哄了段秋白许久，等段秋白终于缓过来，他才抬头：“我们回去吧。”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那边，程端与尚书夫人赶来，颇舍不得地与二人道别。

　　几人一起往府门走，到主道，尚书夫人握着段秋白的手，又嘱咐了几句，末了还说一句：“我真希望你们能多留几日。”

　　孟常平也赶了过来，明明也想挽留，却皱着眉只在旁边来回走。

　　眼见要出发了，段秋白终于道：“日后若有机会，我们一定再来拜访。”

　　雁声也各自道别，几人正往外走，忽然听见外面一阵仪仗喧哗声。
　　刚听见一声“落轿——”的唱和，段秋白就看见有一身着凤袍的女子从外面跌跌撞撞跑来。

　　真是个冒失的皇后。
　　段秋白脑中刚冒出这个念头，下一秒看见这女子的长相，倏然浑身一震，双眼瞪大整个人像是被定住般。

　　她怎么，和自己长得如此相像？

　　“满湖青草雁声春”——《送崔琦赴宣州幕》唐*卢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