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以恩泽》一个佳子

1、世界起源

　　“线不是没有预兆就出现的。
　　一开始是三天都不消失的彩虹，随机出现的极端天气和一场感染了全世界的病毒，随后便是新生婴儿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熠熠发光的线，红色，蓝色或黄色。科学家们把这种现象命名为新生三色症，认为只是自然环境对基因造成的一种突变。
　　直到那一天，所有人的手上，都开始有了这样一条线。
　　现在的人把那一天称为——新世界起始日。”
　　叮铃铃——
　　说话的人叹了口气，放下书，耸了耸肩，“这样的下课方式可一点都称不上新世界啊……”
　　“好吧同学们，”他扶了扶眼镜，“今天的历史课就上到……”
　　他话还没说完，小家伙们就已经急不可耐地跑了出去，外面的世界对他们而言总是这么有诱惑力，哪怕新世界都已经建立快一个世纪，也不能改变孩子们爱玩的天性。
　　丹左在学校里算是个老派的教师了，人人都用电子设备授课，他却还保留着旧世界的习惯，坚持用书本。明明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行事作风却和旧世界遗留下来的老古董无异。
　　他合上书，抬头往教室里扫了一眼。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窗边一个小女孩。
　　他快步走到女孩身边，单腿跪在了她桌边，眼睛笑成甜甜的月牙，“丽丽等在这，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丽丽瞪着大眼睛，她最近还在掉牙，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气音。
　　“丹左，我想听你讲完刚才那个。”
　　“新世界的开端？这个故事可不长呀，”丹左摘掉眼镜，冲丽丽眨眨眼，“丽丽把我下节课的内容套走了，下节课我该讲什么呢。”
　　丽丽有点沮丧，她就知道，哪怕是看起来最温柔帅气的丹左老师，也和其他按部就班的老师一样，是个根本不在乎学生学到了什么的人！
　　“但既然是我们最认真的丽丽想知道，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破一次例哦，毕竟无论是新世界还是旧世界，老师永远都没办法拒绝好孩子的求知欲。”
　　“不过现在我可没拿课本，”他摊了摊手，“说出来的故事如果和下节课说的不一样，丽丽可千万不要怪我，毕竟我只是一个记忆力一般的普通人。”
　　丽丽朦胧中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这种感觉是什么，她还太小，只能听着丹左的话，略显迷茫地点了点头。
　　“好孩子。”
　　是一个值得听到好故事的好孩子。
　　“现在的人把那一天称为新世界起始日，但旧世界的书本上却都记载着，那一天是线支配人类的开端，它迫使所有人重新定义了生命的意义。
　　线随机出现在每个人的手上，人们按照颜色，把线分类为红线、蓝线和黄线三种。线本身就具备了无限的能量，而不同颜色的线，使用能量的方式也都不相同。
　　拥有红线的人，他们可以将体内的线能压缩而使之实体化，进行攻击或防御。但他们身体里并没有如此高密度的线能，强制发动线只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对于他们而言，获得线能的方式只有一种，那就是——蓝线。
　　蓝线的持有者拥有与生命容量相匹配的线能，只要他们活着，线能就永远不会枯竭。而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将自己的线能传递给红线的持有者。
　　最初并没有人发现这一点，陆续有红线持有者强制发动线死亡之后，研究者才对此进行了确认，人类在线面前并不单一的，只有配合才能发掘出线的巨大能量。
　　战争也是这一结论被公开之后发生的。
　　随机的力量分配迅速打破了原有的规则，线让普通人拥有了对抗高科技武器的力量，最硬的钻石在线面前不堪一击，枪支弹药也无法击穿以线编织的网。
　　个人时代迅速崛起，人们不再信仰政府，只追逐力量和掠夺。
　　线成为了唯一的标准，世界被它重新洗牌。
　　政府在短短几年内被推翻又重建，最强线能团伙组建了新的秩序，他们以统治者身份自居，赋予了世界新旧之别，并以hunter-红线持有者，supporter-蓝线持有者，keeper-黄线持有者三种分类，重新定义了人类的身份。
　　前两者从出生便享受超一级待遇，作为国家的预备役进行统一培养，成年后便进行相关考核，由军队进行统一分配。后者则扮演着与旧世界毫无差别的角色，无论他们曾经有多么辉煌，此刻也只是维持社会正常运作的普通纳税者。
　　而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规则之下，以线能作为基点，科学家们终于打破了桎梏他们多年的壁垒，制作了足以在宇宙中穿梭的工具。统治者借此机会，把线带向了整个宇宙，开始把掠夺的目光，注视在了浩瀚的星际之中。
　　不到一个世纪，他们就统治了和母星类似的11颗星球，杀掉反抗者，收服归顺者，参考最开始的线能者基因对他们进行了基因诱变。之后便顺理成章地以资源不足，人口过多为理由，将包括母星在内的十一颗星球划分为1-12区，对所有人进行了第二次分类。”
　　丹左夸张地捂住胸口，“好久没有一次说这么多话了！丽丽觉得我说的怎么样？有没有被我抑扬……”
　　“丹左，”丽丽摊开自己的手掌，金黄色的线顺着食指根部一直到手腕，“我是keeper吗？”
　　“嗯。”
　　“那我是没有用的人吗？”孤儿院的生活不好，丽丽没有过人的天赋，却磨练出了惊人的直觉，她很难细说能从丹左的故事中得到什么，只是单纯地害怕不被需要的感觉。
　　“不是的哦，”丹左摇摇头，他直视着丽丽的眼睛，十分笃定，“keeper是最自由的人。”
　　“我在旧世界的书本上看到过一段话，他说‘红线像烟火，被给予能量才能完美爆破；蓝线像水，放在瓶子里都会干涸，而黄线像天空，是无拘无束真正的自由’。”
　　他歪了歪头，“所以说，你才是有无限可能的人。”
　　丽丽一愣，她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又看，看到丹左都支撑不住，咚地一声坐到了地上。
　　他念念有词地揉膝盖，“难道我的身体也跟随着心灵一起失去了二十岁年轻人的活力了吗，难道……”
　　丽丽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小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她开口喊了丹左的名字。
　　“嘿，丹左，明天见。”
　　“听完故事就要走了吗？我现在身体也已经年迈，丽丽不发扬一下帮助的友好精神扶我起……”
　　“丹左，再见！”
　　“果然现在温柔帅气类型已经不能俘虏小女孩的心了，”丹左看着丽丽离开，手一撑也就站起来了，但还不忘神神在在地叹气，“哎，你说我该不该考虑转型呢？”
　　整个教室里只有他一个人，可看他的神情，又不觉得像是在自问自答。
　　果然，过了没几秒，窗户外就传来个声音，“为什么要告诉一个小孩子这些。”
　　他从窗户边翻了进来，看着丹左走向讲台，“她只是一个keeper，不需要了解这么多。”
　　丹左戴上眼镜，又成了那个看起来略显古板的老师。
　　“你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吗？丽丽是个有无限可能的孩子，她当然需要知道。”
　　“好吧，那你为什么又没有告诉她关于10-12区的真相。”
　　丹左像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一样，瞪着男人，“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她只是个孩子啊！”
　　哪怕和丹左共事了不短时间，男人依旧无法接受他这样说话的方式。
　　他闭上嘴，不知道是找不到话说，还是不想和丹左多说。
　　“说正事儿吧，肖，找到汉默了吗？”
　　“第四区戒备很强，加上圣学院最近一直在举办大型宣讲。为了不引起注意，我就只带了五个人过去。按照你给的信息，我们很快就找到了汉默，可是……”
　　肖一时有点语塞，他沉默了半秒，“我正劝说汉默的时候，乔亚找到了我们。”
　　“乔亚·格里芬？”丹左回忆了一下，“帝国最强的hunter上将？”
　　肖点点头，肯定了丹左的说法，“对，他确实很强。我没有把握能够在他的攻击之下把汉默带回来，所以我按你的备用计划，第一时间安排汉默出逃，同时也要求所有人尽快从第四区撤离。
　　但我没想到，乔亚动作这么快。
　　他没找到汉默，马上就调转方向，不仅盯上了我们的人，还成功地混进了我们的飞行器里，直到进入第十区，才被反侦察系统察觉。”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要是被罗伊听到，肯定会皱着眉头大骂他们一顿。
　　可丹左却还能笑出来，“毕竟是帝国最强hunter，能做到这一点也并不奇怪。”
　　这话看着像是在安慰肖，可从丹左嘴里说出来，又听得肖如鲠在喉。
　　他默了两秒，刚想继续说，就听丹左又说，“不过，我很好奇，既然还能看到你，那就意味着——他没打过你们？”
　　丹左的表情实在很欠揍，但肖不得不承认，他的问题问到了点子上。
　　“不，他差点杀了我们所有人。”
　　现在回想起来，肖都觉得十分可怕，乔亚的线能，攻击方法，速度，都似乎超越了凡人，他们五人一起都只能勉强跟上他的速度。单单只是活下来，肖都已经拼尽了全力。
　　“不过就在要给我们最后一击的时候，他的手环似乎突然出了点问题，”肖描述的很详细，“周围暴起的线只差一厘米就杀到了我脖子上，但突然之间，所有的线都消失了。他不知道怎么了，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嘴里还一直再向外吐血。我本该抓住这个机会杀了他，可我当时甚至爬也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了。”
　　“他没有能量了，”丹左说了这莫名其妙得几个字，合上书，又问了肖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知道线的原则吗？”
　　肖点点头，“hunter需要的线能只能由supporter提供，没有线能无法发动线。”
　　“但是严格意义上来说，”丹左摸着书脊，慢慢地陈述，“没有supporter的线能，hunter也可以在短时间内强制发动线。”
　　“有了托马斯手环，谁还会做……”
　　肖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说到一半就卡在嘴边。
　　他连连摇头，“不可能……”
　　“可能的哦，”
　　“这个上将，见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可以使用的线能了，他一直是用低态线在和你们交手。”
　　“不可能，”肖当然不同意丹左的看法，“那样的压力和速度，包括他对线力度的掌控，没有成千上万次的训练，不可能达到那样娴熟的程度。作为帝国最强的hunter上将，他为什么要长期训练、使用低态线，这不符合逻辑。”
　　“我常常觉得，其实给丽丽讲课要比和你聊天轻松得多。”
　　丹左叹了口气。
　　“肖，作为hunter的你应该知道，在没有线能供给的情况下，利用自己的能量是不可能发动高态线的。”
　　“对，所以在他吐血前一秒，线就消失了。”
　　“那你觉得，他作为帝国最强hunter，仅仅只发动了一秒低态线，就会严重到吐血？”
　　肖沉默了下来。
　　“旧世界有过统计，普通的hunter不依靠线能，凭生命强制发动线，死前能发动线的累计时长约为9个小时。1-3小时面对的是轻度疼痛和体能下降，3-6小时增至中度疼痛和不受控制的出血，7-9小时升级到剧烈疼痛，最后死亡。”
　　丹左飞快地说完，末了却又意犹未尽地补了句，“但如果是最强hunter，是不是总时长应该更短？毕竟他随便一次攻击就相当于你们五个呢。”
　　肖早就习惯丹左这样说话的方式，也不生气，“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他第一次强制发动线。可这说不通，身为上将，难道还得不到充足的线能吗？”
　　“不，我的意思是，”丹左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他可能有点特别。”
　　“好吧，丹左，你知道我向来很难理解你说的是什么，尽管我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肖摊摊手，“那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乔亚受了伤，肯定走不远，你们分头行动，一队找乔亚，一队继续按之前的办法，把汉默安顿好。”
　　听到这种命令性的句式，肖的负担明显就小多了，他答应的很干脆，“找到乔亚之后，我会带他来见你。”
　　？
　　丹左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我什么时候说要见他了？”
　　“你刚才明明……”
　　“哦，只是说他特别而已，”丹左说的很漫不经心，“又没说我想见他，肖总是擅自为我安排很多设定呢。”
　　肖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多年来良好的杀人经验让他忍住了，“那找到他之后怎么办。”
　　“当然是杀了，如果让他成功把消息带回第一区，就真的会让我很苦恼了。”
　　“好。”
　　肖拔腿就要走，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个神经病，再和他多呆一秒，自己都会忍不住出手揍人！
　　可他刚转身，就被叫住了。
　　丹左笑眯眯的走过来，“怎么走的这么急？不再陪我多聊会儿吗？”
　　又犯神经了，肖斜眼看他，也不搭他的茬。
　　丹左完全无视了肖的眼神，依旧笑嘻嘻地伸出手，“把你带来的手环都拿出来吧。”
　　差点忘了这个！
　　肖迅速掏出一串托马斯手环，几十个手环串在一起，发出叮呤哐啷的声音。
　　丹左随意瞥了一眼，丝毫不把这点手环放在眼里，“不是叫你一次多带点吗？”
　　这下肖态度倒是变好了不少，在他们黑手党的世界里，实力是唯一标准。自己之所以尽心尽力帮他办事，除了boss的命令，还有一个原因。
　　这家伙强到令人发指！
　　他随意地接过这串手环，轻飘飘地，挨个把手环摸了一遍。而就在被他触碰过之后，金属色的手环竟然一个接着一个发出了蓝色的光芒，赫然是已经充满了线能的样子！
　　一个普通supporter基本要花上八个小时才能充满线能的托马斯手环，对他来说，需要的时间不过只有片刻。
　　他掂了掂手环，又递回到肖手上，“哎，肖要是想多见我的话，直说就可以，不用这样委婉地表达你的心。”
　　肖没好气地接过手环，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在窗外留了一句，“丹左，我迟早要把你毒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