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一串角黍

16、温泉庄

　　晋阳公主喜欢热闹，城外一处庄子种了些新鲜菜蔬正是采摘的时候，邀请大家一起去游春赏景，还命人做了几个秋千。

　　梁秉文和晋阳公主如胶似漆，舍不得分开半天，索性叫上顾西川几个，反正是一起长大的，倒也没必要避嫌。

　　言阙没兴趣。

　　江婉听说言阙不来，高兴地哼起了歌儿。

　　爷们儿去打猎，几个姑娘在菜园子里摘菜，愁得旁边的庄客眉眼都挤到了一堆儿。

　　那片韭黄得毁了多少！！！

　　荠菜不是这样摘的啊！！！

　　姑娘们一人摘了一筐，满手都是泥，贴身伺候的婢女连忙打水过来伺候。

　　这个时候，顾西川几个拎着猎物回来，收获颇丰。

　　梁秉文心疼地看了眼晋阳公主被蒜苗划了一道红痕的手，替她吹了吹，温润道：“怎么不等我回来弄？”

　　所有人：……

　　“不疼。”晋阳公主问他，“打猎累不累？”

　　夫妻俩旁若无人地恩恩爱爱。

　　顾西川头一个看不下去，“我说公主，梁秉文什么秉性你不知道？全程最忙的只有嘴了！他除了指挥两声，是半个指头都没动一下！”

　　他指了指一地的猎物，“这全都是我和盛七打的。”

　　梁秉文搂着晋阳公主，理直气壮，“公主爱干净，闻不得乱七八糟的味道。”

　　盛怀安踢了踢地上的猎物，劝顾西川，“行了，你哪一回说得过？总是不长记性，还不如节省点功夫将这些都处理了，难不成还指望洁癖成性的梁驸马？”

　　“那你呢？”顾西川问。

　　盛怀安转了转手里的折扇，嘴角噙着笑，十足风流，“方才杀生太过，晕血，得缓缓。”

　　顾西川挽袖子，想揍人。

　　“小川儿，怎么每次被欺负的都是你？”

　　众人看向院门口，说没兴趣的小侯爷此刻正牵着苏晚晚的手走了过来。

　　顾西川刚咧出半个笑，言阙先劝他打住。

　　“爷要陪美人儿，忙着呢。”

　　众人笑。

　　顾西川点点头，“成，谁有美人儿谁就不用干活儿是吧？”

　　他目光在几个姑娘身上划过，慕朝朝就算了，冷画屏得给他一耳刮子，褚南倾喜欢背地整人，瞧来瞧去，还是温柔讲理的江婉最合适。

　　他几步过去，手臂搭在江婉肩上，虚虚圈着她，得意道：“谁还没个美人陪呢。”

　　还挑衅地看了眼言阙。

　　言阙冷冷地看着他的手。

　　慕朝朝过去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顾西川踹了个趔趄。

　　“拿开你的脏手！仔细月扶苏给你剁了！”

　　顾西川磨了磨牙，“慕朝朝，谁要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慕朝朝哼一声，“那你可得做好倒霉八辈子的准备！”

　　在笑闹中，时间缓缓流淌。

　　顾西川将猎物交给下人处理，负责生火烤肉，顺道嘲笑兴致勃勃要下厨的姑娘们。

　　都是呼奴唤婢的官家小姐，谁能干这些活儿？便是苏晚晚，也束手无策。
　　锅里起了火，吓得姑娘们纷纷逃窜。

　　江婉拿过一旁的盖子猛地盖了上去。

　　姑娘们灰头土脸，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等了片刻再打开，那火竟然灭了！只是锅里的荠菜已经黑得像煤炭了。

　　所有人都拿佩服的目光看江婉。

　　江婉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黑乎乎的锅，“这算不得什么。”

　　“这确实不算什么大本事。”言阙冷不丁开了口，“我好像记得江婉学过厨艺，是吧？”

　　“是吗？”晋阳公主惊讶，“你什么时候偷偷学的？是在姑苏吗？那你今天必须给大家露一手。”

　　江婉连连摆手，“我那是赶鸭子上架，实在难吃，饶了我吧。”

　　言阙腔调散漫，“你也太谦虚了，我记得你做的每道菜都被人吃得干干净净。”

　　气氛突然凝滞，除了慕朝朝和苏晚晚，都大约晓得两人定有过一段纠葛，只是如今罗敷有夫，大家都识趣地不去刨根问底。

　　苏晚晚好奇地问：“大人什么时候吃过江姑娘做的菜？”

　　江婉尴尬地几乎挤不出笑容来，她恳求地看着言阙，木木道：“小侯爷定是记错了，那一次不是我做的，定是江珩同你吹牛了。”

　　言阙就笑，“原来是这样。”

　　略过这个插曲不提，之后一切顺利，顾西川吃喝玩乐没有不精通的，烤出来的肉最美味，很是受欢迎。

　　梁秉文亲自下场替晋阳公主烤了一份，得到了娘子的嫌弃，索性厚着脸皮要顾西川的。

　　言阙慢条斯理地将鹿肉撕成一小块儿，投喂给苏晚晚，还会体贴地提醒，“小心烫。”

　　苏晚晚嘴角沾了油，言阙用指腹替她抹去，专注又深情。

　　暖阳铺洒，推杯换盏，大家都很放松惬意，盛怀安便打趣言阙和苏晚晚郎情妾意，恩爱不输晋阳公主和梁秉文，又好奇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苏晚晚不想提她做过舞姬的事，娇羞地说了句：“大人救了我，我对大人一见钟情，就是这样。”

　　盛怀安啧啧啧地摇摇头，“还是苏姑娘有本事，仅仅一面，就叫咱们小侯爷倾了心，你要知道燕京多少姑娘都得不到他的一个正眼。”

　　他风流惯了，偷偷问苏晚晚，“咱们小侯爷在床第之间表现如何？”

　　“盛怀安！”言阙提醒他适可而止，旁的人听不见，可他就在两人中间。

　　江婉只看见苏晚晚羞得靠在言阙肩上，而盛怀安笑得嚣张，一猜就不是什么好话。

　　冷画屏拐了拐安静坐在一旁嚼肉的江婉，小声又不理解地问：“好吃吗？”

　　江婉笑着点点头，“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江婉低头，视线停在手里的那串烤肉上，是方才梁秉文烤失败的那串，不知道怎么就落到她手里了。

　　言阙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来，意味深长道：“江婉的口味，一向独特。”

　　冷画屏本来和江婉小小声的说话，没想到正忙着安抚苏晚晚且隔了一定距离的言阙也能插上嘴，这一提醒，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苏晚晚拍了拍红润的脸，将言阙替她切在碟子里的肉递给江婉，“江姑娘吃我的吧。”

　　“不用！”江婉蓦地站起身来，不知道是苏晚晚没端稳亦或是江婉起身碰到了，那碟子被打翻，言阙辛苦切的肉掉了江婉一身。

　　江婉下意识看向言阙。

　　言阙脸色难看，他一把拉回苏晚晚，语气冷硬，“多管闲事做什么！”

　　冷画屏上前两步就要替江婉出头，被江婉拉住了手腕。

　　“画屏，你陪我去换身衣裳，好吗？”

　　冷画屏当然愿意。

　　“失陪。”江婉笑了笑，同冷画屏进了屋。

　　方才和谐的氛围被破坏得干干净净，顾西川挠挠头，“那什么，我继续烤？”

　　慕朝朝将手里的肉扔进碟子里，彻底没了胃口，“吃什么吃！我早就想说了，如今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也能跟咱们玩作一堆？你们这些男人，风流多情玩儿个姑娘，能不能藏好了？没得碍了姑奶奶的眼。”

　　苏晚晚白了脸，燕京的贵女虽然瞧不上她，可从不会当面奚落她，毕竟大家闺秀要脸要名声。

　　“慕朝朝，说话客气点。”言阙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晚晚。

　　慕朝朝可不怕他，“怎么？要揍我？我好怕！”

　　“行了，少说两句。”顾西川扯了扯慕朝朝。

　　“凭什么要我少说两句？今日这事到底是谁没分寸？言阙欺负江婉这么多年，我早看不顺眼了！”

　　“姑奶奶，你什么都不懂，就别添乱了，那不叫欺负。”

　　慕朝朝瞪眼，推了面前的顾西川一把，“不叫欺负难道叫喜欢？”

　　顾西川揉揉胸口，乐了，嘿，还真叫她说对了！

　　苏晚晚已经泪流满面，她可怜巴巴的问言阙，“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好心递了盘肉给江婉。

　　是这个贵女的圈子容不得她。

　　晋阳公主站起身来，道：“本宫累了，这庄子里引了温泉有兴趣的可以泡一泡，有劲儿没地方使的，旁边有坐灵山，可以去爬一爬，晚膳有澄阳湖送来的大闸蟹，这个季节难得，可以尝一尝，你们，自便吧，本宫要睡会儿。”

　　晋阳公主最受陛下宠爱，平日里却没有什么架子，但凡她自称‘本宫’，那就是生气了。

　　“驸马，还不走？”

　　梁秉文指了指言阙，交友不慎，自认倒霉，言阙惹出来的事，却要叫他来承受公主的怒火。

　　“这就来了。”梁秉文鞍前马后，“公主刚用了膳，先别急着休息，我陪公主散散步如何？”

　　“咱们走。”言阙拉着苏晚晚就往外走。

　　苏晚晚既忐忑又高兴，忐忑的是，因为她，言阙得罪了所有人，高兴的是，言阙始终站在她身边。

　　“大人，我已经努力在融入她们，是我出身太卑贱，姑娘们瞧不上我原也是应当的……”

　　言阙停下脚步，语气冷漠，“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自己卑贱，又何必介意别人瞧不瞧得上你！”

　　苏晚晚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