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发病（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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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辞僵硬地慢慢低头，怔然看了看怀中多出来的红衣身影，但这怔愣只停顿了片刻，很快，他眼中愕然如潮水退逝，顷刻变成一片平淡。
苏辞伸出手，绕到背后，触到对方有些低凉的手腕。
言淮仍紧紧拥着他，用力到微微颤抖。
在这样近乎眷恋的怀抱中，苏辞面无表情垂眸，指尖用力，以一种无比强硬的力道霍然将其扯开，自己退后一步，目光冷淡沉定，一字一顿道:
“你认错人了，曦王殿下。”
“......”
这猝不及防的巨大力道迫使言淮几乎也踉跄了一下，他愣愣地站稳身形，一双血色瞳孔茫然看向苏辞，像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又上前一步，本能地牵住苏辞的衣袖，“长意...”
苏辞立刻挥开他，再度后退，不含任何情绪地重复了一遍：
“我不是你的长意。你认错人了，曦王殿下。”
他说这话时神情十分平静，但垂下的眼梢莫名有种薄凉锋利的弧度，几不可察透露出一点厌烦。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这一点，言淮几乎立刻僵住，那空洞麻木的脸上一瞬间显露几分无措，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不敢再上前。
但他仍旧一眼不眨盯着苏辞，过了好一会儿，才失神般重复了一遍他话里的意思：“你不是长意...”
“我不是。”
“不是长意...”
“不是。”
在苏辞一遍又一遍的否认中，言淮茫然神情中露出几分惊慌失措的影子，像是不能置信一般，血珀似的眼珠紧紧盯着苏辞的脸，一寸一寸描摹他的轮廓，像是拼命要确认什么。
苏辞漠然地任由他打量，眼睁睁看着他整个人变得混乱迷茫，双手用力抓紧头部，痛苦地轻颤起来。
半晌，苏辞收回眼神，看向不远处震惊看着这一切的蓝梧等人，“抱歉，实在是不小心卷进这件事，不过请诸位放心，我绝不会对外透露一个字。”他礼貌颔了颔首，“在下还有事，先走一步。”
说罢看向身后，平静道，“多宝，我们走。”
然而察觉到他离开的动作，言淮立刻仓皇睁开了双眼，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
苏辞见状皱了皱眉，刚要停下脚步，听见身后蓝梧大声叫住他：
“苏辞，等等，你站住！”
苏辞迫不得已停下来，回头平静道，“蓝梧侍卫，刚刚我三弟应该看见了我在这里，要是你们抓了我，介时他偶然问起来，想必你们不太好交代。”
蓝梧黑了脸，“没说要抓你。...有件事要你帮忙。”
他这语气不情不愿的，苏辞微微挑了挑眉。
蓝梧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朝苏辞的方向一递，“殿下既然将你当成了苏怀瑾，那他就不会伤害你。你安抚住殿下，让他吃一颗这药。”
苏辞扫了一眼那药瓶，眸光淡淡，很显然没有要上前接的意思。
“还是不了。”
他不进反而后退了几步，避嫌似的离那道红衣身影远了些，口吻异常冷静，“我想曦王殿下清醒之后，若是记起他将别人当成了苏怀瑾，心情恐怕并不愉悦。因此，恕我不能帮这个忙。”
蓝梧咬了咬牙，“你以为我不知道？可要不是殿下现在只认得你——”
“算了，跟他解释这么多干什么？”一旁的乌衣不耐烦打断蓝梧，冲苏辞冷哼一声，威胁道，“让你办什么你照做就是，难不成还想进曦王府的大牢走一遭？”
“......”苏辞垂下眼眸，什么也没有说，转过身就走。
长意...
他神情那样冷淡，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像是不要他了一样。言淮一瞬间如坠冰窖，再顾不得头皮上撕裂爆炸般的痛楚，他死死追逐着苏辞的背影，仓皇间跪倒在地，在一片混沌的视线中，紧紧抓住了苏辞的衣角！
“殿下！”“殿下！”
自家殿下如此狼狈地跪在地上，蓝梧和乌衣自然是又惊又怒，纷纷喝住苏辞。
苏辞闻言侧首，视线缓缓下移，看见了少年满身狼狈，半跪在他身后。
......
半晌，苏辞转身蹲下来，面无表情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没有扯动。
言淮维持着那个姿势，眼睛睁得很大，神情仿佛在哭，“我做错什么了吗...”
过了片刻，他见苏辞不答，小心翼翼靠近过来，轻轻地说，“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
“...是因为我挑食，还是学堂的事？我改，我都改，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眼前的言淮仿佛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苏辞沉默着打量他，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过了很久很久，他抬头看向蓝梧，平静道，“东西给我。”
蓝梧松了一口气，立刻远远地将药瓶扔了过来。
药瓶落到苏辞身侧，苏辞伸手将其捡起，从中倒出来一颗，然后递到言淮跟前，淡声开口，“吃下去。”
言淮垂眸看着那颗黑乎乎的药丸，鼻尖疑惑地凑上去嗅了嗅，那味道应该不是很好，他皱了皱眉，看向蓝梧的方向。这一次，他似乎才将蓝梧看进眼中，眼中敌意一闪而逝，告状一样地轻声说，“他们想杀我。”
言下之意，他们给的东西不能吃。
苏辞闻言一顿，抬头看他，问道，“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他们了？”
“不认识。”
言淮有些委屈地强调，“他们都想杀我。”
闻言，苏辞知道他应该是又陷入了某种自我认知，便没有再问，只是淡淡道，“他们不会了。”说着，他又将药往前递了递。
这一次，言淮没有犹疑，就着苏辞的手，毫不设防将药吞了下去。
薄凉柔软的唇瓣猝不及防触及掌心，苏辞指尖一蜷，极力克制住将人推开的冲动，起身低声道，“地上脏，你站起来。”
言淮闻言松开紧紧拽着的一截衣角，仰首看着他。
那血珀似的眼瞳看起来是全然的依赖，苏辞默了默，一瞬间意会那是什么意思，垂眸伸出手，动作轻柔地将他拉起来。
言淮顺势起身，他像是察觉到青年态度的软化，在起身的刹那亲昵地将人抱住，埋进苏辞胸膛，委委屈屈地哭诉道，“好疼。”
“......”苏辞身形僵住，片刻后，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力道将人推开，低头看他，“哪里疼？”
言淮立刻伸出手，将掌心摊开，迫不及待指给他看，“手疼。”紧接着，他又痛苦地皱了皱眉头，轻哼似地抱怨，“头也好痛...”
他双手掌心布满荆棘丛上细小的尖刺，很多倒扎进皮肉里，弄得血迹斑斑，也难怪会一直嚷嚷着疼。
苏辞沉默片刻，继而低头从悬于腰间的黑色锦袋里取出时常携带的金创药和纱布，他扫了一眼四周，三两步走到一块半人高的青石上，将东西放在了上面。
继而，苏辞平静回头，看着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人，淡声道，“过来，给你上药。”
话音刚落，言淮跳坐上青石，眼巴巴看着他，顺从地伸出手。
注视他片刻，苏辞收回眼神，垂眸拢住他指尖，一根一根替他挑去掌心的尖刺。在少年偶尔忍不住缩手，哼哼着撒娇时，苏辞会下意识停顿片刻，继而替他拭净掌心余污，万分轻柔地洒上药粉，然后用纱布一圈一圈缠上受伤的掌心。
天色彻底昏沉下来，薄暮冥冥，林间一时只剩下簌簌的秋风声。
几丈开外，乌衣远远看着这异常和谐的一幕，目瞪口呆地转向身旁：
“不是，这到底什么情况？！我真的...我服了！殿下先前不是谁也不认得，这次怎么能认出来苏辞...啊呸，能认出来苏怀瑾？”
蓝梧看着自家殿下坐在那里，甚至堪称乖巧地任由黑衣青年给他上药，面色也颇为复杂。少顷，他皱了皱眉，担忧道，“苏怀瑾对殿下来说总是特别的。先前殿下发病的时候他不在，没有出现这种情况也正常。”
乌衣闻言一把把刀收入鞘中，发出一声脆响，不满道，“那下次碰上这种情况，把苏怀瑾那家伙叫过来？”
蓝梧沉吟着思索片刻，“或许吧。”
另一头，苏辞听不见曦王府的人说什么，他专注地替眼前的人包扎好另一只手，眼眸微垂，是以看不见言淮已经吃力地眨了好几次眼，面露倦意。
突然，苏辞胸前一重，只见面前的人突然栽了下来，双手环住他的腰身，紧接着，胸膛处传来闷闷的倦音，“长意，我好困...”
苏辞动作一僵，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蓝梧，淡淡道，“怎么回事？”
蓝梧面色复杂，“应该是药起作用了，若无意外，殿下稍等会昏睡过去，到时候你不用管，我们看着办。”
苏辞点点头，面色无波地注视前方，任由言淮充满信赖地拥住他的腰身，静静地陷入沉睡。
过了片刻，天际一星半点的凉雨飘落下来，苏辞伸手接了一滴雨，转身看向身后，平声道，“马上要下雨了，你先下山，先去山下的亭子里避一避，雨停了直接回府吧。”
多宝闻言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但却又敏感地察觉到青年并不是很开心，于是服从地应了一声，转身朝山下走去。
又过了片刻，苏辞察觉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平稳下来，抬眸看向前方。
蓝梧和乌衣会意上前，不料他们刚靠近苏辞周身一丈，就见言淮像被陌生气息惊醒的兽一般——他在苏辞怀中悄然睁开一双血瞳，无声无息转头，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
蓝梧猝不及防停下脚步。
从他这个方向，能看见言淮指尖悄无声息划下一枚银鱼刃，正对准了他，冷冰冰昭显着杀机。
“......”悄无声息惊出一声冷汗，蓝梧赶紧拉住乌衣，飞快后退了几步。
苏辞若有所感地低头，只感觉环抱着他的力道又紧了紧，面前的人似乎没完全陷入沉睡，还半醒着。
等又退开几丈距离，蓝梧迫不得已看向苏辞，“恐怕还得再等等。”
苏辞收回眼神，“多久？”
蓝梧迟疑了一下，很显然，他也不是很确定，“短则半日，长则一日一夜。”
苏辞微微皱了皱眉，继而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见乌黑的云层翻卷，风雨欲来。
蓝梧也抬头看了看，“山下有亭子，你想办法带着殿下先下山，我派人回府驾辆马车过来。”
面无表情扫他一眼，苏辞道，“我怎么带他下山，打晕了行吗？”
“......”蓝梧闻言一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
见他不答，苏辞垂下眼眸，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
慢慢地睁开眼，那人像还没睡醒的小动物，懵懵懂懂地仰首看他。
苏辞低声道，“要下雨了，我们先离开这里，成不成？”
睁着眼睛呆了好一会儿，言淮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刻顺从地跳下青石，谁知腿一软，落地的瞬间身形不稳，险些摔倒在地。
苏辞俯身要将人扶起来，谁知对方无比自然地伸出手，仿佛做过无数次一样，伸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苏辞动作再度一僵，半晌，蹲下来看着他，眼眸无波，“还能走吗？”
言淮埋首在他颈侧，依恋地蹭了蹭，迷迷糊糊地委屈道，“头好痛...”
话音将落，天边传来一阵轰隆的闷雷。
大片翻滚的乌云意味着即将到来的瓢泼大雨，苏辞蹙了蹙眉，并不是很想被淋湿落汤鸡，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他垂下眼眸，就着这个姿势，轻轻打横抱起了怀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发病（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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