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70、第 70 章

　　“倘若并无汉的存在威胁秦的发展，那么此战最后定然同你们所猜测那样，干净利落地完成所有，不会选择现在的怀柔政策。”

　　“但是，剑仙大人你要明白那盘踞在北方的汉可不是个软绵无力的大白兔，而是暂时停歇的养伤的雄狮。”桑启看得越多，也就越发的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

　　“现在这副短暂休战的场景已然是多方势力小心平衡之后过的结果了。那想要统一的心愿，可不只是秦王有着的，谁又能说那位心思难测的汉皇不会这样想。”

　　“只不过现在的汉方才平定，秦国现在也是进入了和汉一样的时间段之中——刚刚夺得的土地定然要好好巩固一番，否则那不会是助力只会是败笔。”

　　“但是既然如此，汉岂会眼睁睁地看着秦国完成自己的想法和计划？”李白听明白了，但也更加不能理解了，他甚至有些觉得此前自己所看到的是不是太过片面了。

　　“当然不会，否则这渡河之战又怎么会打的起来？韩信也是特地被调往前去畏途河的，不是吗？”桑启反问李白道，“作为大将军，他平日里可不是整日在京城徘徊的，在被叫回京城之前他不是一直都在汉的西北之地驻守？”

　　“……西北之地。”李白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只是对这方面不算敏锐，但不意味着他想不明白这种事情。

　　桑启笑着点头，“汉的西北之地后不正是云中漠地？之前的韩信守着是为了放止过多的沙民进入中原成为那臭名昭著的西沙悍匪——这个是实话，来自漠地的沙民进入中原后成为悍匪的确实很多。”

　　“就算是距离西北边陲不算很远但也不是很近的京城附近都出现了沙匪的踪迹，而且数量不少就可以看出来现在的中原对于我们的看法如何。更何况韩信守在那里更多的还是为了提防我们这些叫得上名号的大势力进攻——千窟城或者是玉城。”

　　李白微微眯眼，“但是韩信离开了，又是谁在那里守着？汉对秦国的举动反应并不算很大又和这其中有什么干系……”

　　“莫不是……伽罗姐？”李白眼前猛地浮现了那张年轻却又沉稳的脸庞，她的眉眼之中总是含着一抹忧愁。那秀丽端方面容之下，愁的是那记载着千年历史却难以恢复的千窟壁画，忧的也是这方圆之中世代生活着的百姓们——虽忧虽愁，但却不见她有半点抱怨。

　　那是她的责任，她心甘情愿。

　　所以对于前些日子里，在那个淡金色的晨光中他所见到的那个笑容灿烂，久违的活泼的伽罗他是真的感到为她而心疼——想要她休息一下这种话也不只是客套两声。

　　“哼哼，那肯定是伽罗姐和小霸王戈娅姐了。虽然我们都是一口一个姐姐地叫着她们，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她们本身的身份不是吗？”桑启神采飞扬了起来，“身为千窟城城主的伽罗姐和沙海地下势力现在唯一的首领戈娅姐，她们最厉害可不只是本身的力量。”

　　“而是来自她们所统领的千窟和沙帮。”

　　“千窟城代表云中漠地对汉进行施压了？”李白眉头微皱，“如此一来莫不是会引起汉对漠地的不满？如若等到汉休养一段时间恢复精气神后，岂不是要对漠地下手？”

　　“千窟……又或者说漠地可没那个实力去对汉那个大陆的新兴霸主施加压力，只能说是略施小计牵扯住了汉的注意力和部分军力。”桑启眉眼低了下去，眼眸中是一点凉薄之意。

　　“借剑仙大人你的想法，伽罗姐在你脱离灞城之前就以此为借口欲与汉联手，共同除去在沙海肆虐的沙匪之众。”

　　“除去沙匪？！伽罗姐怎么会对戈娅……”李白话到一半住了嘴，他剑眉紧皱。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是这种事情放在大国谈判的桌子上是不是有些荒唐了。

　　“不要怀疑……”桑启看出来了李白的心里想法，“伽罗姐确实是直接说沙匪袭击了千窟，她与戈娅姐就此断交，愿意和汉一起绞杀沙匪帮派。”

　　“汉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但是不得不说沙匪帮派确实在他们眼中是一个眼中钉肉中刺。沙匪没有能力推翻汉，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去直接威胁到汉的存在——同样的千窟和漠地也没有这个实力。但是数不尽数的小派沙匪却总是劫掠着汉的商贩或者是边陲之地的城镇，”桑启话语忽然转了个弯，“剑仙大人你猜猜看将韩信调走之后，是谁前往镇守那同样重要的西北边陲？”

　　李白看着他，看着他那双看过了世间万态，品读过俗世流言也研读过圣贤之书的眼睛。

　　“朝中无将。”李白这么说。

　　“君王拜将。”桑启接上了他的话。

　　“前往西北的正是那为汉王，刘邦。也正是因为如此，韩信的所有所属直系部队都留在了西北被刘邦接管。而为了保护这位君王，张良又将自己的重心偏向了西北，这才使得南边的秦国能够趁此间喘息时刻一手稳定南方情况——来获得未来能够和汉一争高下的力量。”

　　“而这，也是千窟和玄雍之间做出的约定。”桑启今日前来想来就是为李白解除心中疑惑的，这等事情想来不应该是他这位鸣沙一族少族长能够得知的信息。现在却能侃侃而谈，应当是那人的意思。

　　李白笑了，翠色欲流的眼眸在带着灿金色晨辉中熠熠生辉——在桑启的眼中像极了暃曾盛赞过的那举世无双的玉石，再好看的玉石想必也比不过剑仙大人的眼睛，他这么想着。

　　“那么，桑启……我来理理这个时间线？”李白支着脑袋，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点在大理石纹面的桌子上，“千窟和玄雍先行定下约定，应该是秦王找上我的那个时候——一边找我一边又和伽罗姐进行谈判，双方都各怀鬼胎各有所图。”

　　“最后的结果也算是皆大欢喜，千窟本就不愿放任汉一家独大，秦妄图强大自己与那汉能够一争天下，两者相谈正欢。而身为暂居千窟的我，这个浪客游侠正和了双方的心意，无论是秦还是千窟对能对我放下心来，再加上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三者便就此达成协议——只是我这个游侠就没必要知道两国之间的交易了。”

　　“我的任务就是帮助秦王打赢这场渡河之战，但是这场战役的最终目的并非打胜仗，而是完成他心中所想的目标——事实也如他所料，顺利进行。”

　　“但是秦想要自强，汉对这件事又怎么会不知道。对于这个老朋友，汉可比千窟对秦更加了解。秦也是清晰的知道这件事，所以不得不和千窟达成协议——在战争开始之前，伽罗姐就已经找上了汉说要谈判。但是身为千窟城城主的她找上门，汉只能让地位对等的人来——只有汉王。”

　　“汉平定北方也不过才过几年，内部的威胁还未能尽数清除，汉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不愿意再同邻国的漠地完全交恶。”桑启补充道。

　　“这也是一种光明正大的阳谋吧……那位谋圣军师张良未尝没能看出来，但是别无他法，只能任由事态发展——这也是一种自信，无论最后如何，韩信这位将军也好，他自己本身也好都能将这些事情圆满解决。”李白轻轻吐了口气，“但是，今天还是要多谢你和伽罗姐，愿意将这些算得上是机密的事告诉我。”

　　“起码，你们没把我当成一个傻子来忽悠。”李白的声音难得地失去了往日的风度，带着彻骨的冷意。

　　桑启有些讶异地看了眼李白，这等语气……似乎是有什么事发生了一样。但是看着李白有些冷然的眉宇，桑启知趣地没有询问，而是继续方才的话题。

　　“说起来，伽罗姐告诉我这些事的时候，我也很震惊。毕竟说到底，我也并非千窟之人，而是鸣沙之人。”桑启笑着挠挠头，“非我族类者，必有异心。这句话可不只是说着玩玩的，作为我自己的身份而言我也是有自己私心的。”

　　李白闻言，眼中滑过一道复杂的神色。

　　“那你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我面前说出来？”李白没忍住又摸上了小孩的脑袋，“也不怕‘隔墙有耳’？”

　　桑启摇头，笑道：“那是作为鸣沙少族长时我应该思考的，我应该顾虑的；而不是现在作为桑启的我应该考虑的问题。我一向如此，又或者说剑仙大人您也不是这样吗，作为李白的你和作为李相之子的你又或者是身为青莲剑仙的你，每个身份之下的思维方式和行为轨迹虽然都是遵从你的想法，但是最核心的角度和途径终归有所不同。”

　　“今天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桑启合上书，起身便要告辞，“战书已下，而剑仙也接了。剑仙大人，你躲不过去的，勇往直前吧。”上一秒还一本正经，下一秒他就有些调皮地调笑了一句李白。

　　李白垂头看向桌面，敛眸轻哼一声，“我自当知晓，我应下的，我自然会前去。不用你说我也会去……”

　　李白看着空无一人的院落，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随后笑容越发明艳。

　　“正如你所言，我前段时日围困于儿时李白的身份之中，自封在李相之子的过去里。但是说到底，我终究还是那个青莲居士，我想做的想追求的也只是青莲这个身份。”

　　“寻求答案我不会停下，那么攀登武道巅峰的进程我又怎么会止步不前？”

　　“你们的担心太过多余，你们也太小看我了。”他的张狂和傲骨一如既往，他一身的风骨从未因为尘世有所改变。

　　白衣仙入尘度世，染泥仍为天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