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46、第 46 章

　　故事

　　李白还来不及从得知自己还有弟弟或妹妹的事实中缓过来，就被王昭君的言语给镇住了。

　　王昭君注意到他的反应，解释道：“阿白，你在你们李家中排名十二……小的时候都喊你十二，但是你还有一个亲生妹妹李月圆。”

　　李白有些茫然，想要张口问什么。

　　王昭君摇摇头，似乎知道他想问些什么，轻声回答道，“月圆她……早就离世了。”

　　李白眼神微微暗淡了几分。

　　“听我慢慢说下去吧……”

　　“时间还多，故事还长。”

　　————

　　那是一年冬日。

　　雪花初落之时，一切的生物都安静下来，等待着这一场瑞雪带来来年的好运。

　　而那一年，王昭君不过还是一个稚子。

　　而彼时的她还没有听从其父亲的安排，同王家旁支之女交换身份，她还是个天真无知，浪漫爱玩的女孩子罢了。

　　那个时候的她呀，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趴在父亲的膝头，歪着脑袋听着父亲沉稳平和的声音讲述着一个又一个或是离奇又或者美好的故事。

　　“父亲，今儿个时候，您要给我讲什么呢？”一身雪白的小孩，踏着一层薄薄的浮雪，冲进书房。

　　正站在书桌后负手而立，单手执笔练习书法的王太傅老远便听见了自家小女的声音。他在王昭君跑进来的那一刻，放下了笔，转过半身——好让这个活泼好动的小家伙能够安安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

　　王昭君缩在爹爹的怀里，感受着爹爹怀抱中的温暖，“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爹爹怀里暖和，比那雪地里可是舒服太多了。”

　　王太傅闻言，失笑一声，抬手轻轻地掐了掐小家伙的鼻子，“好姑娘，怎么把爹爹和雪地比起来了？”

　　“那……这不能相比较吗？”

　　王太傅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她，“你要怎么比呢？”

　　王昭君咬着衣袖的一个小角，思考了一会儿，笑着回答：“要我来说的话，爹爹的怀里更暖和舒服；但是就没有雪地里好玩好看了。”

　　“那你是要在爹爹这里呢，还是回到你的雪地里去呢？”

　　“爹爹……”王昭君却是一下就明白了王太傅这话之下暗藏着的意味，粉嫩嫩的小嘴嘟了起来，她小声地咕囔着，“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做啦？”

　　“要去就快点去做，不要推我去别的事好嘛？”王昭君年龄虽小，但从小在王太傅和娘亲的悉心照顾下懂得了很多，再加上这姑娘本就是个聪慧的，发现爹爹这么不走心的敷衍也就是不在话下了。

　　王太傅听见她的话，没有否认，只是叹了口气，抬手在自家姑娘梳理地端端正正的发型上狠狠地揉了一把——将那发型彻底毁了。

　　“是爹爹的同僚……姑娘乖，去找娘亲陪你玩，等爹爹办完事就给你讲故事。”

　　王昭君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也分的清事情的轻重，但是还是会很不开心的——小嘴都已经能挂的住一个油瓶了。

　　王太傅已经起身朝自己的庭院里走去，王昭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果不其然，刚才爹爹那一顿乱揉把自己头发搅乱了。

　　“只能叫阿娘再给我扎一个小丸子了。”

　　王昭君抱着自己的梳子在王府中跑来跑去，结果跑遍了都没能找到阿娘。

　　“阿娘呢？”王昭君将目光看向了自己唯一没去的庭院，但是现在爹爹正在那里，爹爹肯定是不喜欢我过去的。

　　纠结了好一会儿，小脚还是顺从自己的内心迈了出去。

　　“我是去找阿娘的，要阿娘给我梳丸子，是爹爹你把我的头发给搅乱的。”王昭君在心里反复默念着自己想好的理由，也不知道是用来应对王太傅还是单纯的用来安慰自己的理由。

　　“王太傅，今日……李某实在是失礼了。”来人向王太傅行了一礼，他抬起头来，约莫三十岁左右，样貌俊挺，却是一身风尘，就算是板正精致的衣装也没办法掩盖住他面貌上的疲惫和沉重。

　　王太傅乍一见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拧紧了眉头，“李相，你这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相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是未语泪先流。

　　瞧见李相的眼泪之后，王太傅登时坐不住了，虽然说两人打交道的时间不算太久，但是他是极为了解自己这个朋友兼同僚的——此人心智坚毅，如松如竹，一身傲骨。

　　这是发生了什么，让这位以硬骨头和最年轻丞相的名声成为朝堂上风云人物的李相，如此泪流不止。

　　“王太傅……”李相忽然一把抓住王太傅的衣袖，声音沙哑，“我的一对儿女出事了。”

　　“什么？”王太傅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十二和十四？他们怎么了？”

　　李相摇头，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咬着嘴唇，一丝殷红从嘴角垂落——他借助着这股痛感，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前些日子，十二带着妹妹出城游玩……”

　　约莫三日前。

　　阳光正好，万里无云。

　　这样的好天气在这段阴雨连绵的节气中可实在是不多见，那么既然是这样好日子，怎么可以辜负了。

　　“所以，小十四，咱们出去玩吧。”年幼的李白手中挥舞着一卷书，笑着对身边的小女孩说道。

　　“哥哥，我不去啦……老师留下来的作业你写完了没？”小女孩和李白的眉眼有六成相像，唯一不同的只有眼角之处——不同于李白张扬而锋利的上挑，李月圆的眼角是下勾着的，为她精致的小脸上加了一分可爱。

　　尤其是，白白净净的小孩还用着一脸严肃的表情对着自己的时候，那种可爱简直是——言语无法表达出来。

　　“早写完了，你哥我可是个天才！”李白猛地把手中的书一扔，便拽着自己妹妹的手窜了出去。

　　“不要总是呆在书房里，要时不时的出来走走。”他这么说着。李月圆顺着他的力道，也不挣扎。听见李白这一番话，她也只是翻了个白眼以示不屑。

　　明明只是你自己想出来玩而已。

　　虽然吐槽，但是她还是会满足自家哥哥的各种想法——谁叫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没有选择的余地。

　　“怎么样，这个地方的风景好不好？”李白笑着问。

　　此刻，两人正站在京城外一个不知名的小丘山上，说是小丘还不如说是一个土坡。李月圆站在这里，向下看去——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风景是真的很好。

　　站在这个看似不高的地方，却是能恰到好处地将那偌大的城池收在眼底。

　　“这个地方可是我找了很久才发现的，现在我分享给你了！包括眼前的这片风景，都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李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月圆闻言转过身，没能看见自己哥哥那张好看的脸，却被一捧姹紫嫣红迷了眼。

　　“生辰快乐！月圆。”哥哥的声音从花束后传来，带着笑意。

　　李月圆眼睛猛然一亮，她笑着接下了这束花，“哥哥，你可真是个笨蛋哥哥。”

　　“喂，你去问问，哪个老师见到我不是夸我一句天才的，怎么到你这，我就变成个笨蛋了？”李白不满地嚷嚷着。

　　“哼哼……你就是个笨蛋，笨蛋哥哥。”李月圆嘴上说着他，那双漂亮干净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喜悦。

　　两人在这山坡上疯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边的那一轮明日渐渐泛了火红色，这才警醒了这两人时间的流逝。

　　“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李白从草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要不然，等爹爹回家后发现我俩又不在家……估计没好果子吃。”

　　“你也知道啊……那你还带着我跑出——”李月圆看着李白，带着笑意的调侃还没说完，就变了个调，“哥！小心！”

　　还不等她说完，她就已经扑向李白，将他狠狠地推了出去。李白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股巨大的震动给硬生生地震晕了过去。

　　“等我们找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李相已经恢复了王太傅平日里见到的状态，唯有声音的干涩提醒了他，此刻李相的状态并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好。

　　李相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要将什么吐出来，又怕真的惊动什么，“两人都是昏迷状态。”

　　“后来呢？他们这三天没能醒过来吗？”王太傅知道这两个小孩绝对是出了问题，不然李相也不会像这般模样。

　　“十二……醒了几次，现在还是处于长期的昏迷状态。”李相说到这，喉头再次一紧，有些哽咽地说道，“十四她……就在昨日，已经离开了。”

　　日头快要落山。

　　王府已经到了晚膳时间。

　　王昭君扒拉着自己的碗筷，看着自己的娘亲忙里忙外。王夫人瞧见自己的小女儿，就气不打一出来，她抬手点了点女儿光洁的额头，“你呀你呀，你说说看，怎么就会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呢？”

　　王昭君捂着额头，也不说话，只是“嘿嘿”的笑着。

　　下午她想借梳头的借口溜去偷听爹爹的对话，结果刚一进庭院就被阿娘给逮了个正着。

　　“哎呀，阿娘……人家错了嘛，下次不会了。”王昭君偷偷瞄了几眼王夫人，发现她似乎没有那么生气后，小声地撒着娇。

　　“哼——”王夫人还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太傅恰好从外面进屋，她抬眼看了过去，笑着说，“回来了，客人已经送走了？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

　　“嗯……”王太傅坐到自己吃饭的位置上，似乎是有心事一般，只是随口地应了一声。

　　等王夫人将桌面摆好，大家都打算动筷子时，她忽然开口道：“夫君可是因为李家十二郎和小十四的事而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