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43、第 43 章

　　秦宣太后

　　暃揉了揉有些痛感的指骨，神清气爽地对李白笑着说：“好了，太白兄，你现在可以详细说说那个时候你是去做了什么吧。”

　　李白趴在暃的书桌上，眼睛中带着怨念看了几眼暃，刚要开口却又牵扯到了嘴角上的伤口，猝不及防地疼痛感让他猛地打了个激灵。

　　“嘶——，我说，暃你这小子下手也太狠了点吧。”李白想要上手去揉揉，却又怕更疼，只好瞪着眼睛看着他，含糊着念叨。

　　暃只是笑着，脸上是一贯的、富有魅力的笑颜。

　　李白自讨没趣，不再试图转移话题，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唔——我去见了玄雍派来的人，算是完成了这笔交易的最后结局。”

　　“玄雍派来的人？是谁。”暃皱着眉头，忽然他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对啊……”

　　“你与玄雍的交易结果不是还没出来吗，这场战役还没有结束不是吗？”暃有些奇怪，“结果成效还没出来，玄雍的那位竟然会和你做最后的交易？他会有那么好心？以那位的心性和手段……”

　　李白耸了耸肩，“你这个问题问我也是没有答案的，我也奇怪着呢。”

　　“回来的路上突然收到他们那边的讯号，我只能去见他们。”

　　“你就不怕是个陷阱？”暃眉头皱得更紧，“你就没有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一下吗？”

　　“……或许有吧，那个时候哪里考虑得到那么多。”李白把自己的罪恶之手向暃放在桌子上的绿植伸去，摘了一片绿叶叼在嘴里。

　　“你……”暃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改对这个混蛋说些什么好，“算了，先不提这个了，你继续讲。”

　　“你见到的人是谁？”

　　听见这个问题，李白的眼神有些飘忽起来，神色也有些奇怪。

　　“玄雍那边来的人是——秦宣太后，芈月。”

　　————

　　在一路疾驰返回漠地的路途中，李白却接到一封意料之外的信件。

　　来自玄雍一道邀请。

　　李白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这场宴席怕是自己非去不可。

　　果然啊，有求于人就必然会受到限制。

　　还真是让人感到不爽啊。李白在一个夜晚独自动身，看着前方的路，碧色的眼眸中闪烁着锋利的杀机。

　　到了信中所指的地方，李白下马而行。

　　李白看了一眼四周——是一处在漠地边缘很常见的小城镇。

　　不多时，李白便察觉到了许多不对。

　　这里似乎是过于安静了些，就算是晚上，也不应该是这样毫无人声——这里是漠地，没有中原的宵禁规矩，在漠地的夜晚绝大多时候都会比它的白天更为热闹。

　　李白暗骂一声，在中原待久了一时之间他竟然没有发现其中区别。手轻轻地搭落在剑柄上，看似随意放松的四处走动，实则全身的肌肉都以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剑仙大人。”沙哑的声音突兀响起。

　　李白眼瞳一缩，反手拔剑刺向身后传来声音的地方。

　　“叮——”

　　李白眯了眯眼睛，他看的真切，自己这一剑是真正地落在那个一身紫黑色的人身上，但是这声音……

　　那人丝毫不在意李白的态度，只是保持着恭敬地姿态，微微弯腰，低声说道：“剑仙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李白仔细地看着他。

　　他收了剑，脸上扬起清浅的笑容，柔声道：“那么，请阁下为在下带个路了。”

　　“小人的职分所在。”那人终于是抬起了头。

　　李白却在看清他面容的一瞬，心里猛地跳了一下。

　　这人……还算是人吗？

　　这人脸上满是东一道西一道的狰狞疤痕和数量多到令人感到不舒服的黑色缝线，但就是这样的脸上还带着紫色的妆容。

　　如果没看错的话，因为动作原因，李白看见了对方直起身子时高高衣领下的颈脖，上面一样有着相同的痕迹，而且更令人生理不适是——黑色线脚像是分割线将这人正常的皮肤和不正常的黑紫色皮肤分开——像是破布娃娃，又像是有人将什么东西强行缝到了他身上一样。

　　李白眼眸沉了沉，随后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地答应了对方的邀请。

　　玄雍里……这样的大人物中喜欢做这样的事情的人。

　　看来是那位了。

　　那位可以称得上是现在的神话人物。

　　自己可要小心再小心一点，毕竟那位可是真正地从无间地狱走出来的人，一路上走过无数的阴谋诡计，踏着无数人的尸骨——每一步下都是无数的亡魂。

　　可是话虽如此，但是当李白真的亲眼见到了那位的时候，心里却还是被震惊到了。

　　头上戴着象征着地位与权力的黄金凤冠，珠帘璀璨下掩着一张美丽精致的脸庞，一身的姿态与气质都是肉眼可见的高贵。

　　明明是百年前就已经活跃在世人眼中的人，而今亲眼见到的时候，他才真的相信了那个传闻——

　　大秦宣太后芳华永恒，不老不死。

　　“你来了。”她轻言巧笑，举手投足带着致命的魅惑，她不带恶意的言语能让人不由自觉的放下所有防备。

　　李白有一瞬间的失神。

　　当他再次回神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女人的对面，手上还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李白这是头一次面对一个人的时候，会有这么大的心理压力——无论是在玄雍与秦皇嬴政商谈还是在灞城面对汉帝刘邦不知是真是假的亲切问候的时候，他都没有此刻的心悸感。

　　明明他的直觉告诉他，面前的人对他没有半点恶意，甚至是有几分亲近之意，对方那美艳的脸上也挂着温和耀眼的笑容。

　　但是每每被那双魅惑的紫色眼眸锁定的时候，他还是会不自觉的寒毛倒立，背后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大片——是他藏在心里最深处的警惕。

　　他尽力的保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碧绿色的瞳孔中干净透彻，没有过多展露自己的情绪——只有看见了对方美貌时，难以掩饰的惊叹之情。

　　芈月微微弯唇笑着，她身体微微前倾，轻柔的声音不缓不急，带着一点奇异的韵律，“久仰大名了，剑仙。”

　　“哀家早就对你有所耳闻，今日一见，真如传闻所言一样呀。”芈月的声音温柔悦耳，像是裹着蜂蜜的糖果，甜蜜而诱人，又像是一曲蛊惑人心的靡靡之音。

　　但李白可丝毫不觉芈月的诱人，他只觉得自己都快坐不住了，他能感受到芈月的美但是对他感官刺激更大的是这人表面美好之下的危险和恐怖。

　　来自他常年在外流浪是所磨砺出的警觉——那是人类对于异端天生的恐惧心理。

　　“芈月太后也一如传闻，美艳冠绝天下，风华不老岁月长存。”但无论内心究竟是什么想法，李白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来，语气中带着惊艳的赞叹——这话倒是真心实意的，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芈月一听，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心中的好感也更多了，轻轻笑道：“哪有的事，不过是世人对本宫的一些谬赞罢了。”

　　李白见她迟迟不进入主题，只好自己强行切入，硬着头皮说：“只是李某未曾想到竟是太后代替秦皇前来同我进行交涉，李某实在是荣幸至极。”

　　谁曾想，芈月却是轻轻地“嘁”了一声，“谁说是我代替秦皇来见你的？我只是代表我自己，仅仅是我想见你，而那个不怎么听话的小孙孙就干脆把正经事也交给我做了罢了。”

　　李白行礼，“李某，实在是不甚感激。”

　　芈月眯着眼睛，紫色眼眸中似乎带着看不清楚的混乱漩涡，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她笑着说：“不要这么紧张，我可是很喜欢你的……而且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清楚的明明白白，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说着，她突然起身，修长饱满的身躯跨过不大的桌案凑近李白，轻轻笑着说，“而且啊，就算是……不能告诉你的，我也会说的哦。”

　　“要好好谢谢我哦。”

　　李白目视前方，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他也是面不改色，鼻尖嗅着芈月身上传来的甜蜜花香，脸上表情依旧从容妥当，只是在她侧身的那一霎那眼眸微垂以防止看见不该看见的地方——这是一位真正进退有度的君子应该做的事情。

　　他只是温和地笑道：“如此，某先行谢过太后了。”

　　芈月哼笑一声，到底是不再调戏他，安稳地坐了回去，“你这小家伙，小小年纪的——本来是年轻力盛之时，怎地这般坐怀不乱的。”

　　“罢了，本宫也不捉弄与你了。”芈月笑着说，她斜倚在身后的卧榻上，“你想知道什么？”

　　李白握着杯子的手猛然一紧，他抿了抿唇，好半响都没说话。

　　芈月倒是显得格外有耐心，也不着急催他，在一旁安静地喝着茶水，同时欣赏着传闻中青莲剑仙的身段。

　　“某，想知道……当年东莱之变的前因后果。”

　　李白终是问了出来，尽管心魔劫之后他已经不再执念于此，但是他却依旧把这件事放在心中当作了一生的痛。

　　芈月听见他的话，却有些诧异，“诶～，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有关你家人和前朝的事呢？”

　　李白闭着眼睛，纤长的鸦黑色睫毛在暖色烛光下轻轻地颤抖——也体现了他内心的挣扎。

　　“我还是想知道东莱的事，我父亲……我自己会去寻找答案。”李白沉着声音说，但含在咽喉里的是轻微的哽咽。

　　芈月放下茶盏，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坐直了身体——独属于芈月的魅惑烟消云散，而属于宣太后的威压一点一点地在这个空间弥漫开来。

　　“如你所愿。”

　　“但……”她话音一转，眼眸微垂，隐藏在珠帘后的脸上似乎带着细微的笑容。

　　李白猛地抬头看向她，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本宫说过，我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只要是你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