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38、第 38 章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随着天色转暗，暃决定先让玄韵离开，自己守在这里。

　　“美丽的小姐，不应该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等待上。”暃轻笑一声，同中原地带人不太相似的俊挺眉目上带着别样的风情。

　　玄韵瞥了他一眼，没把这人不正经的模样放到心里去。但不得不说也正是因为这家伙的嬉皮笑脸，她才稍微放宽了心。

　　或许。

　　公子的情况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危险。

　　“暃公子，劳烦您了。”玄韵同样低声道，说完也不等暃回应她，便起身一跃，纵身离开了。

　　暃被她这干净利落的身手一惊，随即又摇摇头失笑道：“早该想到的，这位姑娘可不是什么需要我来仔细保护的弱者。”

　　他目光向下，似乎想要透过那层层叠叠的窗棱阻碍，看见那个隐藏起来了的白衣仙。

　　剑眉微皱，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太白兄究竟会如何……从古至今，有记载的史册之中也只有太白兄做到了。”

　　“如果是他人的话，这一关能不能过或许尚未定论。但……他是李太白，他可是李白。”

　　“如果是你的话，你是肯定可以破关而出的对不对？”

　　暃琥珀色的眼眸中带上了一抹深沉，周身的气息逐渐沉寂下来，像是肆意的风开始凝固——成为了令人窒息的存在。

　　在你睁开眼，或者是倒下之前，我会在这里等着你。

　　李白，你还答应过我和伽罗姐的，要同我们一起回到云中漠地。

　　你可不要失约了。

　　时间的概念在近乎无望的等待中变得模糊起来。

　　暃斜靠在李白小院外的墙上，有些无所事事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来来回回地折腾忙碌。

　　玄韵看着天边渐渐垂落的残阳，早就已经摁不住自己了，“公子他……已经五个时辰了，真的没事吗？”

　　暃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眼她手中来来回回已经热了数遍的米粥。

　　他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他猛地折过身去，向小院内部看去。眼角微翘起来的尾部因为内心的情绪激动，染上了点点红晕。

　　玄韵看他这副模样，也是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脸上顿时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喜悦。

　　“暃公子，可是公子他醒了？”她看着暃，有些忐忑，她希望是同自己想的那样，但又害怕事实并非她所设想的结果。

　　暃歪了歪脑袋，笑着说：“是的，太白兄醒了……你先呆在这，我进去看一眼。”

　　说完，也不等玄韵从喜悦中缓过神来，就化作一道碎影消失在了原地。

　　意识渐渐回归清明，李白睁开眼。

　　他轻轻动了动，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不曾活动而有些僵硬的身躯。

　　他轻轻笑了一声，回想起方才在幻境世界中发生的一切，抬眼看了看韩信所在的方向。“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清醒……全力准备接下来的战争了。”

　　“但是啊，重言……这一次，你可能要失望了。”

　　想到这，李白鸦黑色的睫毛微垂，掩盖住那双带着点点愧疚和不安的眼眸。

　　不过。

　　李白转眸看向前方的屋门，嘴角的笑容放大，眼中的阴霾散开。

　　他起身取下自己的酒壶，将自己珍藏的琼浆玉液斟满酒樽——为那位忧心忡忡的友人倒下一杯好酒，以示安慰。

　　“嘭——”

　　木制雕花门被人粗暴地强行推开，一道风一样的身影从外界卷入屋中。

　　暃一推开门进来，便瞧见那人执酒而立，向他扬了扬头，身上带着云淡风轻的气度。

　　他甚至还向他露出了一个明艳的笑容。

　　暃登时就觉得之前那几个时辰中，为面前这人担心的自己像个傻子——你看看这人哪里有半点像刚从生死关走出来的人的模样。

　　“别笑了，我看的心烦。”暃眉间一拧，伸手夺过李白端在手中的酒杯，恶声恶气地说。

　　李白有些好笑地看着面前的大王子难得一见的小孩子脾气，但也自知理亏，不好多说什么去调侃他——现在这人估计就是个火炮仗，一点就着的那种。

　　他可不会给自己乱找麻烦。

　　“好好好，我不笑了。”说完，李白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俊逸出尘的脸上神情淡漠，像是一尊不近人情的神像。

　　暃瞧见他这副模样，本就拧着的眉心皱得更紧了。

　　“李太白！不要在我面前端出一份青莲剑仙的样子来。”暃猛地将酒杯放在桌上，青瓷与实木相撞发出巨大的动响——听得李白有些心疼地多看了一眼暃手上的杯子。

　　暃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本就不顺的心气，顿时更来火了。

　　“我说你，李白，你是不是还是个小孩子？这种心魔劫是能这么随意出关入关的吗？”暃沉声道，带着怒气的话语像是从胸口处迸发出来的火焰，一道一道的喷向李白。

　　李白揉了揉鼻子，任由着这个比自己小了五六岁的小辈指着自己的鼻子骂。

　　“消消气……”李白张了张嘴，到嘴边吐出来的话语却只有这样苍白无力的安慰——他实在是不会安慰人啊，这辈子就没安慰过。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没能成功活下来会怎么样？”

　　李白看着他，碧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点深意，“不会怎样……甚至这个世界会变得更平安也说不定。”

　　暃一听这话，简直像是火上浇油，他本来就见不得自己身边的人陷入危险，而现在李白这话……

　　“你这意思是，汉和秦，中原地带北方和南方之间的战争是因为你一个人造成的？”暃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李白，琥珀色的眼睛中带着质问。

　　李白微微侧头，满头青丝飞扬，遮挡住了暃投射向他的目光。

　　暃直接气笑了，但看着李白这副模样，心里的火气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

　　良久，他才有些好笑地说：“我说，李太白你未免也太高估自己了……两国之间，两地之间的战争哪里是你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

　　李白叹了口气，“我知道……但是如果没有我的话，或许这场战争所带来的危难不会像现在这样深大？”

　　“这场战争才开始多久？你就预见到了未来的结局？”暃双手抱臂，冷冷一笑。

　　李白勾唇一笑，侧眸看向他，“……说不定呢？”

　　暃实在是被这个货的不要脸给镇住了，“……。”

　　“不说这些了，这个心魔劫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暃一撩衣摆，坐在李白面前的座位上，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李白挑眉，“这……实在是说来话长，有可能不会有什么借鉴效果，因为我这场心魔劫可不只是我一个人过的。”

　　暃听着李白的叙述，有些震惊。

　　“……还可以这样？”暃无言。

　　李白耸耸肩，笑得很开心，“所以说，与其说是我渡劫，不如说是韩信韩大将军在渡劫。”

　　“我就是个躺赢的。”

　　暃听着他这话，把自己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看着李白的眼神有些难以言喻。

　　李白注意到了，笑着问：“怎么了，我们的大王子，这是想到什么了？有话就直说。”

　　“你不是……躺赢的。”暃说得有些艰难，他看着李白那双波光滟潋的眼眸，“在这个心魔劫中……你是处于一个绝对被动的状态。”

　　“无论成功与否，你都无法改变，你只能任由韩信行动……如果他一旦有所差错，那么你们两个人都将会万劫不复。”

　　暃说到这，发现有些不对。

　　脑中灵光一闪，他看着李白，眼中的惊讶和震惊更盛几分。

　　“你……是可以改变在心魔幻境中的那个‘虚假’的自己，不是你自己所说的那样不可以行动——不对，你没说过你不可以反过来侵占那个假的自己，你只是没有那么去做……”

　　“你选择了韩信。”

　　“于是你选择了沉睡，任由韩信自己向前行走。”

　　暃说到这，顿时不知道应该继续说些什么了。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韩信此人。

　　明明我早就提醒过你，韩信这人心思深沉，狡猾奸诈，实在是不算个值得深交的良人。

　　李白依旧是笑着，听着暃一点一点地分析。

　　说到最后，他甚至为暃轻轻鼓掌以示肯定。

　　听见暃未尽的疑问，李白却已是明白暃未尽之言的意思。他看着暃，轻轻一笑：“暃，你要明白的，有些事情……不是我能解释的清的，你不能理解。”

　　“他是我的对立，也是我的统一。”

　　“我相信着他，正如他一样的相信着我。”

　　“我猜忌着他，正如他一样的怀疑着我。”

　　“我们是对等的存在，也是彼此不可或缺的存在。”

　　暃相信李白这话是发自内心的，他看的清楚——面前这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的光芒是那样的明亮，那是他始终坚定相信的道理。

　　暃忽然轻轻笑了出来，眉宇间的火气散去。

　　“我确实不明白，我也不打算明白。”暃站起身拍了拍李白的肩膀，他笑着说，“不过，我相信你……我也会保护你——我的友人。”

　　“但是，既然你已经醒了……那么本来打算推迟的计划也可以如约的继续执行了？”暃话音一转，声音严肃了起来。

　　李白点点头，“时间定在后天吧……他们应该赶得到吧？”

　　暃挑眉一笑，“你这可是小瞧那位豪杰了……要是被她听见了，可少不了一顿臭骂。”

　　李白回想起那位的英姿，不由得颤了颤，苦笑一声：“就当我没说过吧，漠地的女孩子……都不是什么我惹得起的人。”

　　暃看着李白难得吃瘪的样子，朗声笑了起来。

　　爽朗的笑声带着纯粹的喜悦向周围扩散，一直等在院子外的玄韵听见后，一直提着的心也缓缓落在了实处。

　　一切平安。

　　与此同时，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自沙尘暴中穿出，以雷掣风驰的速度一骑绝尘，将其身后还在沙尘中隐隐约约的众多身影远远甩在身后。

　　护目镜下是锋利如刀的眼神，这人回头看了眼，看见那些人艰难的在狂暴的风沙中穿行，嘴角微勾，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

　　“嘿，小伙子们……还行不行了？快点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