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雁归(信白)》方辰子

34、第 34 章

　　暗夜星沉。

　　天上不知从何处来的云，遮掩住了那本就昏暗的月亮和这满天星斗。

　　抱着一颗血淋淋头颅的少年安静地站在原地，在营帐摇曳的灯光下，那张俊美的脸颊显得有些诡异。

　　他殷红的唇微微掀起，吐出来的字眼冷冽而震撼，“鄙人不才，愿以东莱叛军首领——韩熙首级为投名状，特此前来报效朝廷。”

　　他这么说着，那双闪烁着诡异红光的眼眸微微闭阖，向下弯腰行礼。

　　原本嘈杂的营帐群内登时鸦雀无声。

　　没多久，一直纹丝不动的大营帐门帘被里面的人掀开，一位偏将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他同韩信隔着栅栏和看守士兵对话，“这是韩熙的首级？”说着，指了指韩信手中之物。

　　韩信始终低着头，手上的头颅被他揪着头顶的头发提在手上，“正是。”

　　那将军模样的人大笑一声，他有些戏谑地看着这个明显还没长大的小屁孩，“我怎么知道你手中的就是韩熙呢？”

　　韩信言语坚定，带着铿锵之气，“这位将军，何不将我带入营帐之中再细细地查探一番？”

　　“想必在这戒备森严的驻扎之地中，我这一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哼，小子竟然对我使这激将法。”那人冷哼一声，一摆战裙，转身就走回营帐。

　　韩信对他的动作没有半点反应。

　　那人顿了顿，背对着韩信招了招手，“你这激将法……也确实有用。”

　　韩信弯腰行礼，恭敬地说道：“多谢将军。”

　　韩信随着那人走近最大的营帐之中，在进去之前，那人忽然转身，他看着面前的小孩忽然来了兴致，问道：“还没来得及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鄙人姓韩，单名信。”

　　“轰隆——”

　　天边忽然乍响一道惊雷伴随着韩信最后一个字结束，随之紧随而来的是一道足以照亮这片天地的电光。

　　却照不亮少年阴郁的眉眼。

　　但照见了在他毫无波澜的眼睛之中倒映出的那张布满惊愕的丑陋脸庞。

　　————

　　韩信的思绪从繁杂的回忆之中回来，他无奈地摇摇头，“所以，这再让我经历一遍又能如何……这些本就是日日出现在我脑海中的事情。”

　　他转而看向韩熙和王昭雨所在的方向。

　　韩熙似乎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冲韩信点点头，便又沉入了自己手上的事务之中。

　　“除非，你的改变……也能包括那场大战。”

　　韩信抱着臂膀，靠在门边。

　　“我能改变哥哥嫂嫂原本的命运，将他们的死亡改写……即便这是个幻境……”

　　韩信默然，“就算这只是个幻境，我也不想生活在这个幻境世界中的他们，经历那些苦厄。”

　　同记忆里如出一辙的时间。

　　在这个江南小镇的一个平凡深夜，天边的一角烧起一片火云。

　　韩信并没有做其他过多的准备，只是在小镇旁的后山中寻了一段韧性强的原木——做了一柄趁手的长枪。

　　“哥哥，嫂嫂。”

　　就在韩熙想要独身一人出门探查情况的时候，一直站在阴影中的韩信忽然开口。

　　韩熙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了，阿弟……”

　　韩信抽出一直立在身旁的长枪，在手上随手舞了朵枪花。

　　铁灰色的枪尖在黑暗之中闪烁，连成一道光亮。

　　“跟我来吧。”韩信看着他，认真的说。

　　韩熙失笑一声，揉了揉韩信的脑袋，“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枪法，但是……韩信这可不是儿戏……没时间了，我要出去看看。”

　　“我身死不足惜，最起码……我要把你们两个救出去。”韩熙的话语落在他的身后。

　　韩信没有阻拦他，沉默地看着他离开，握着枪杆的手，紧了紧。

　　“韩信。”王昭雨喊道，“不要拦他。”

　　韩信闻声转身。

　　王昭雨眼眸中带着曾经韩信看不懂的神色，但现在看来——或许就是悲伤和心甘的交织。

　　“这是……他所应该承担的。”

　　韩信看着她。

　　“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王昭雨喃喃自语，“但是，这些事还是不能告诉你。”

　　她揉了揉韩信的脑袋 笑着说：“怪不得韩熙那家伙那么喜欢揉你的脑袋。”

　　韩信不再开口，他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哥哥嫂嫂按照他记忆里过程走着剧情。

　　“快来，这边还可以走。”韩熙在前面带路。

　　王昭雨忽然一把拽住韩信，将他往废墟之中丢去。

　　韩信没有挣扎，任由嫂嫂行动。

　　只不过在触地的一瞬间，他猛然用力，悄然无声地落地，蹲在一旁的阴影之中，收敛气息。

　　他那双如鹰鹫的眼睛默然地盯着战场上发生的一切。

　　既然我无法阻拦他们的行为。

　　那就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以我手中之枪，以我毕生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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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韩熙同铠甲人对峙的时候，韩信抓住对方一息破绽，在那一瞬间动用了真正属于那位战场杀神韩将军的身法。

　　手中长枪送出，枪尖同长刀相撞，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韩信眸光一冷，枪尖一转，直刺对方要害之处。

　　再反手抓住枪杆猛地将枪尖拔出，持于手上。

　　被枪尖带出的鲜血喷洒在韩信身上，他也不去躲闪，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那位身负重伤的铠甲人，手中长枪微微倾斜点在对方咽喉之处——只要他稍有动弹，这枪尖便会贯穿对方的喉咙。

　　这一切说来看似漫长，实则只在一瞬之间。

　　韩熙还未能反应过来，便瞧见不知道在一旁等待了多久的弟弟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敌方。

　　“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韩信垂眸，冷声道。

　　那铠甲人诡异的笑了几声，看了一眼韩信后又看向韩熙，丝毫不在意置于自己前方的利器。

　　韩信见状，手中使力，果断的了结了他。

　　韩熙看得一愣，没想到记忆中那个温柔儒雅的阿弟会杀伐如此果断，但现在这紧要关头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阿弟，你现在杀了他，我们又如何得知敌方的来意？”韩熙揉了揉之前受伤的地方，嘶着气问道。

　　韩信将他扶住，回应：“他不会说，况且说了意义也不大。我们只要知道他们和东莱的人是不死不休就好……况且他要是会说早就说了。”

　　“逼问下得到的结果，或许也有可能是错误的答案也并不是没有可能。”韩信随意地一脚将那铠甲人的尸体踹到一边去，扶着哥哥走到一旁，为他查看伤口。

　　“熙哥！你没事吧！？”王昭雨急急赶来，嘴角还含着一点血迹。

　　韩熙冲她摇摇头，嘴上扯出一抹微笑来，“我没事，阿雨，你莫要心急。”

　　王昭雨上来来回的扫视韩熙，确定他真的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放松了下来。

　　她正要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眼尖的看见了一旁的尸体，转头问道：“这所方才那人的？”

　　韩信点点头。

　　王昭雨抽出藏在身上的匕首，一刀划破那人，直接将他开肠破肚。她借助一边始终燃烧着的火焰微光观察眼下的这具身体。

　　“那人体内借用了本不该属于他的力量，所以他才会有如此的威能。”不一会儿，王昭雨便下了定论。

　　她眉宇间带了凝重，“这要的话，说明像这样的人在敌人那里不会少见。也许，我们可能真的要命葬于此了。”最后的半句话，她没有说出口，但话中未尽的含义却是清楚的呈现在韩家兄弟耳边。

　　韩信只是冷哼一声，“不过一群宵小之辈，蝼蚁之群。”

　　王昭雨眼神有些复杂，看着面前这个冷着脸的小孩子，“虽然不知道你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的，但是即便是你能打败他们，你能打败所有的这种人吗？”

　　韩信默然不言。

　　我在乎的只有你们，这东莱背后的水可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东边，我们向东边走。”

　　“走？你们想走到哪里去？”

　　突然出现的声音令三人一惊。

　　抬头看去，一道黑色身影站在不远处的屋顶，手中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

　　韩信紧了紧手中的枪身，剑眉微皱。真是……漏屋偏逢连夜雨，这该死的幻境究竟是把我的感知力压制到了什么地步，就连有人近身到了这个地步我都发现不了。

　　而且，如果没认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杀害了我哥哥和嫂嫂罪魁祸首吧。

　　韩信眼中许久不见的红色阴影再度浮现。

　　“你们，都要死在这里……无论是你们，还是这个镇子里的人。”那人咧嘴一笑，白色的牙在黑夜里显得阴森无比。

　　“……嗯？”那人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手中长刀猛然回切，同那不知从何处刺来的枪尖相撞。

　　“括噪。”韩信闪着寒光的眼眸中反射着持刀人的脸庞。

　　持刀人看的清晰，这年纪轻轻的小兔崽子眼睛里是和他那张好看的脸完全不一样的骇人杀意。

　　“嗤——”

　　持刀人长刀一震，将韩信震开，但脚下却是步步向前试图近身韩信。

　　“没想到啊，在这个镇子里竟然会有像你这样的人出现。按照你们这里的说法，不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这样安宁的地方，是怎么养出个你这样的杀星？”

　　韩信没有理会他，手中长枪有条不紊的舞动，将他的进攻和逼近尽数阻拦，始终保持着对他而言最有利的距离。

　　一番交手下来，持刀人发现自己竟然拿这小子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于他有些被这小兔崽子反压一头的趋势。

　　无论是技法还是速度，他几乎可以说是被韩信完全压制，而自己唯一可以占到优势的地方竟然只有力量和兵器的锋利——为了缓解力量的差距，和防止自己简易兵器的损坏，韩信几乎不与他正面相抗。

　　力气那完全是因为对面的那个小兔崽子还没长大，而武器占优势……这一点对于一个十分自傲于自身武艺的人来说，无异于羞辱。

　　持刀人心中思绪万千。

　　韩信看着他，面无表情，手中的长枪依旧步步紧逼敌方。

　　不过，我的任务……可不是在这里和你磨磨唧唧。

　　“滚开！”持刀人猛地挥开韩信，转身冲向韩家夫妇。

　　韩熙方才的伤不轻，导致他们移动速度太慢，持刀人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就来到他们身边。

　　一刀劈下。

　　“你的对手是我！”韩信一时之间竟然赶不到，无奈之下将手里的长枪抛出，逼得持刀人转身对付，将长枪挡了出去。

　　王昭雨连忙一把抱起韩熙，向远处逃走。

　　“啧，你的哥哥嫂嫂不要你了。”持刀人有点不爽，手心里的猎物就这么飞了出去。

　　韩信紧随着长枪而动，飞身来到落地的枪边，脚尖轻挑，握住枪杆，指向持刀人。

　　“在我不用担忧他们的情况下，你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