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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患庐 ...

  •   清晨,露从草叶结寒霜,金鸡正破晓。

      夙倾早早地站在了院中,等着与男子一同离开。

      老妪为了答谢男子,从里屋捧出了些衣物道:“来,这是我已故儿子的衣衫,恩人若不嫌弃,就换上吧。”

      男子自是不会嫌弃,不多时,破旧的木门就被推开,从里面走出一人来,却是让夙倾看了也怔了怔。

      他一身粗糙的棉衣,虽说并不是很合身,却也难掩他在晨光中轩轩如朝霞举的神采。

      眼前这男子凤目薄唇,眉宇间风神高华,气质中又透露着自有的洒脱与坦然,潇飒无匹,浮云犹蔚,说他是下凡的谪仙人也不为过。

      夙倾看得定了定神,真亏得这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她干咳了一声道:“没想到你这乞丐收拾干净了,还挺像个人样的。”

      “什么乞丐?我有名字的。”男人有些不悦,却是斜斜地勾起了嘴角,看着夙倾道:“我叫夜忱阑。”

      说罢他又勾唇一笑,回问了句:“姑娘怎么称呼啊?”

      “苏倾。”夙倾冷漠地答道,这还是她与苍臾初临人间时,给她用谐音起的名字。

      夜忱阑嘴角一勾,跟老妪道了别后,便对夙倾一笑道:“跟我走。”

      *

      如今的北溟人界三郡依旧是水患成灾,流民不绝,可见这所属的靖北王朝是多么的羸弱不堪。

      夙倾跟随着夜忱阑进了一个叫安平镇的小地方,镇中早已无了昔日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房屋院落到处都是破败之气。

      而所谓的患庐,其实就是几间破旧的茅草屋,用竹篱笆围了一圈,收治些无家可归的病患。

      茅屋许久没人休憩,屋顶茅草稀疏散落,可以想象下雨时这里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透过破漏的门墙,老远就可见屋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人,各个衣衫褴褛,脏乱不堪。

      夜忱阑同夙倾走进去时,那些人都纷纷用垂死又麻木的眼神看着他们,一个穿着粗布窄袖褙子的妇人正忙碌其间,给躺地不起的病患喂食汤药。

      夜忱阑走到他们近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大夫,是来给你们看病的。”

      那妇人这才回过头来,面容憔悴,她将额前的忙乱的鬓发背到耳后,有些拘谨地道:“只是,这里的人没有钱付诊金。”

      夜忱阑一笑,蹲下身,将草药背篓就近放在草席上,道:“无妨,我看病从不收诊金。”

      他这话一出,那些人的眼睛仿佛有了些光亮,患庐內还能动弹的病人也都围了过来,一个抱着孩子的穷苦女子跪在夜忱阑面前连声哭泣哀求:“大夫,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

      夜忱阑给这孩子把了脉后,对女子宽慰道:“他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碍,喝碗麻黄汤吃几服药就好了。”

      女子这才转忧为喜,对着夜忱阑是千恩万谢。

      其他的病患见此情形也就都放开了,纷纷来求夜忱阑诊治,先前那照料患庐的妇人格外欣慰,招呼着一拥而上的人们:“不要急,不要急,一个一个来。”

      死气沉沉的患庐终于迎来了生的希望,几番接触后,夜忱阑了解到,这位妇人,人们都唤她莫婶子,她也是年荒时逃难到安平镇的,丈夫在半路上饿死了,就剩她孤身一人。

      这莫婶子倒是个心肠好的善人,会些医术,得空了就到患庐里来,照看这些无家可归的病人。

      诊治完病人后,剩下来的就是煎药,夜忱阑便询问莫婶子道:“这里可有煎药的器具?”

      莫婶子一听不知怎的犯了愁,回道:“有倒是有,只是还没来得及清洗,我这就去洗。”

      夜忱阑拦住莫婶子,道:“你这一个人在这忙里忙外,已经很不容易,还是继续照料病人吧。”

      说着,他回头对一直处在他身后的夙倾毫不客气道:“你去把那些汤碗药罐子洗了,一会要用。”

      夙倾见这男人使唤自己就如同使唤自家的粗使奴婢,本就冰冷的脸霎时一沉。

      夜忱阑瞪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你这帮人打下手的还要挑三拣四是吗?再说,你除了干点粗活,还能帮上什么忙?”

      夜忱阑这话说得是毫不客气,夙倾气急,可是憋了半天都憋不出声,这一来是她压根就不会回嘴骂人,二来为了苍臾的玉佩,她也只得一忍再忍。

      莫婶子见了,好心地将夙倾拉走,还宽慰她道:“男人嘛,事情一多一急说话就重了些,别往心里去啊。”

      而后莫婶子带她去了水缸边,指着堆在一旁的尚未清洗的器具道:“这些就劳烦娘子了。”

      夙倾望着那堆得一大摞各种药罐碗盆,冷若冰霜的脸都僵了,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得道:“我,不会洗碗。”

      她这说得可是实话,身为神明活了百万年,从来不理凡尘俗世,就连门都鲜少踏出,凡人的生活琐事她是一点都不会。

      莫婶子给她说得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笑了道:“看你的穿着气质,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出来了吧,不要紧,很简单的,我教你。”

      说罢她就挽起衣袖,从水缸中舀了水倒在木盆中,手把手教着夙倾。

      夙倾冷着脸,心中憋闷,真是有火发不出,只好学着她也挽起袖子,如是照做。

      好在这洗碗的活并不难,夙倾很快就上了手,只是她心气不顺,洗起瓦罐瓷碗来不免手下重了些,只听得盆中叮当作响。

      夜忱阑闻声望过来,剑眉一皱道:“你这是洗碗还是撒气呢?我可告诉你,这瓶瓶罐罐若是打碎了,照样从工钱里扣,你算算你要给我干多少年!”

      夙倾给他说的一张脸已经冷到不能再冷,几乎快要冻结,她咬了咬牙,只得手上放轻了力道,边洗嘴里边低声自语道:“你这凡人,真不知道是不是欠了你的。”

      可是正想着,谁知手中的碗与那药罐子一撞,顷刻间就碎了,夙倾不由望着那碎成几片的碗碟怔了好半天,这凡界之物怎么会如此脆弱!

      “你这是在帮忙还是在帮倒忙!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笨手笨脚的!”夜忱阑责难的声音传来,说话已是很难听。

      夙倾忍无可忍地站起身,与他横眉冷对道:“几只破碗而已,何至于你这么说!”

      夜忱阑冷眼盯着她,丝毫不留情面地道:“我说你怎么了!你可知道,你打碎的这些瓷碗器具对于这些身无分文又疾病缠身的穷人来说有多重要,他们甚至连给自己治病喝药的碗都没有钱买!你终日不管不问,独善其身的,又哪里会知道这些穷苦人的艰辛!”

      夙倾被他气得不行,紧咬着嘴唇,如冰雪般雪白的脸都变了颜色,可她着实不善与人争吵,憋了半天都憋不出话来。

      莫婶子见这二人又吵起来了,赶紧上前来调解:“夜大夫,不要紧的,这第一次洗碗在所难免嘛,再说苏娘子她也不是故意的。”

      夜忱阑这才冷哼一声,看着莫婶子的面子上也不再说什么,继续为病人搭脉诊病。

      夙倾冷着脸,默念了三遍清心咒才得以平静心神,坐下来继续洗碗,心里想着大不了一会趁无人时她使个法术让它们都修复如初便是了。

      好不容易把器具洗好后,夜忱阑竟然又让莫婶子给她找活做,什么打扫患庐,给病人喂药,清理身上的秽物,甚至连莫婶子在镇外的几亩薄田都要她前去耕种好给病人们改善伙食。

      莫婶子本想要推辞,说这怎么使得,等过两天叫几个壮汉或是借一头耕牛来好了。

      可谁知夜忱阑竟然说没事,说反正夙倾力气大,几头耕牛都比不过她。并且还交代了莫婶子,以后什么脏活累活就都只管让夙倾做便是,简直把她当任劳任怨的粗使奴婢使唤。

      夙倾想来自己一尊活了百万岁的上古神明,不仅要洗碗伺候凡人还要种田耕地,顿时气得全身神力都快要抑制不住了,可是怎奈夜忱阑立马掏出了玉佩做护身符,当挡箭牌,还对她说多做能多得工钱,于是夙倾只能再一次憋出内伤,忍了。

      *

      这一忙,转眼就从白昼晴空忙到了星垂四野。

      夜忱阑为患庐中的病人都诊治了一遍后,开了药方,让莫婶子帮忙熬好药,给病人服下,若是还缺的药材他明日一早再去山中采回来。

      一群孩童喝完了苦药,像是要奖励一般地围着正在桌案前一一记录缺失药材的夜忱阑,叽叽喳喳道:“哥哥,哥哥,陪我们玩吧。”

      夜忱阑停下手中笔墨,轻捏了一个孩子圆滚滚的小脸蛋,笑道:“哥哥正忙,去找那边苏倾姐姐陪你们玩吧。”

      神明的耳力都很好,这话传入正在忙着干活的夙倾耳中,只觉得自己是被冒犯了,心道:“姐姐?我能做你们祖宗的好吗!”

      想她身为上古尊神四合六界都要尊她一声祖尊,如今却被一群凡人叫姐姐。

      可那几个孩子听了夜忱阑的话,立马嬉闹着就向夙倾围了过来。

      孩子们睁着大眼睛流着鼻涕,满怀期待地看着夙倾,却见她摆出了一副面容冰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当场都愣了愣。

      夙倾又哪里会带孩子,见那些孩子就是围着她不走,她全身僵硬地看着他们也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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