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澜》月曾吟

51、真相

　　冰陵王高坐于王座之上，一改方才的庸懦恭维模样，摆出王者威仪来道：“陵轶，本王传唤你前来是刚好有件要事让你去办。”

　　陵轶立刻单膝跪地，恭敬地抱拳行礼：“王君请示下，陵轶定当效命。”

　　冰陵王示意身旁的仙侍将一个珠贝锦盒捧到了陵轶面前，缓缓打开，里面的东西顿时散发出浓郁的灵气与夺目耀眼的光华，只见冰陵王指着它道：“本王要你用这株极为难得的万年九穗禾，去与苍臾丹君换取一枚破境丹，而后将这颗丹药交到鲲族巨鲲的手上。”

　　陵轶听后顿时明白了冰陵王的用意，面色一变，并没有接过锦盒，而是劝阻道：“王君，这鲲族的巨鲲嗜血成性，经常吞食过往渔民与生灵，为害一方，且只差一步就可飞升化鹏，龙族的辰澜世子站出来约战除之，替天行道，若是此时将这破境丹给它，那不是助纣为虐吗？”

　　“放肆！你身为我冰陵一族的家臣，王君叫你做什么就得去做什么，王君的决定哪里容得你来置喙！”高坐于一旁后位上的冰陵王后柳眉倒竖，厉声斥责，觉得这陵轶不识抬举。

　　冰陵王倒是没像他王后一般厉声厉色，而是命身边的仙侍又自殿外带上个人来，不疾不徐道：“我听说你安置在风津镇的娘子是个魔女是吗？”

　　陵轶顿时心中一惊，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人道：“我们多年兄弟情义，那日我心绪烦闷与你酒后失言提起玉娘，不想你竟然出卖我！”

　　谁知那人则是在冰陵王面前面不改色，义正词严道：“这怎能说是出卖，仙魔势不两立，你竟然娶魔族为妻，是想堕入魔道吗？还是由我来替你早日斩断情根，除魔卫道才是！”

　　陵轶这下心凉到了谷底，他只得接过了那盛有万年九穗禾的锦盒，对冰陵王重重俯首恳求道：“求王君不要伤害玉娘！只要不伤害她，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冰陵王满意地捻须点头，还高姿态地命仙侍请他起身，道：“陵轶，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亲信家臣，本王也只是要你去给巨鲲送颗丹药而已。”

　　陵轶却并未起身，而是继续求情道：“王君的命令我必当遵从，我这就去苍臾丹君的须臾山，只是王君，玉娘虽身为魔族，可我知道她心性不坏，我与她百日夫妻似海深，定会劝她弃恶从善，还请王君开恩饶她一命！”

　　“都是要自求多福的人了，还想着为那个魔女求情。”回避于屏风后的冰陵王子从鼻腔里轻嗤一声，讥讽地笑道。

　　涟银侧妃透过屏风绘画的薄纱观察着陵轶，杏眼微眯道：“此人可靠吗？”

　　冰陵王子立刻对她拍着胸脯打包票道：“他是我父王最为亲信的家臣，为人忠厚老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何况还有把柄在我们手里，也不怕他不答应。”

　　涟银侧妃点点头，忽而又有所忧虑地问道：“可是事后难保此事不会查到他身上，到时他不会把此事泄露出去啊？”

　　冰陵王子顿时奸笑着手在虚空一招，一块结界命符就出现在他掌心，其上还有一搓像是什么凶兽的红色鬃毛，讨好似的拿给她看道：“表妹尽管放心，前些日子我让人抓住了一只幼年望天吼食人取乐，就锁在溯海渊里，到时候找个由头让他进去，一定让他死得干干净净，神魂俱灭，连骨头渣子都不会留下！”

　　看到此处，一切真相皆已大白，玉瞳将浮空中的彼世花收入掌心，缓缓地走到梦境中陵轶身前，弯下腰身用指尖轻柔地抚摸着他的眉目与鼻梁，仿佛一如往日，大颗大颗晶莹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滴在掌心的彼世花上结出了琉璃般的果实，眼前的陵轶伴随着梦醒化为烟尘，再也找寻不见。

　　玉瞳掩面哭了许久才将眼泪拭去，伸手一招，漆黑尖利指甲的手掌中就浮出了三颗闪耀着欲望的果实，有刚刚结果的，也有先前从派来追杀她的天族海族梦境中取得的，她看着还在睡梦中的冰陵王三人，怨毒地道：“有这三颗彼世果在手，我夫君的大仇定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夜忱阑看着玉瞳充满仇恨的神情来到夙倾身边不无担忧地道：“夙倾，此事如果宣扬出去，九重天就要翻天了。”

　　夙倾伸手便向着虚空一招，玉瞳手中的三颗彼世果刹那间就到了夙倾的掌中。

　　“夙倾尊神，你做什么！”玉瞳飞身了过来，想要抢回。

　　夙倾已将彼世果收入掌心，对她肃容道：“此事牵涉九重天太子，兹事体大，证据且由我来保管。”

　　玉瞳瞪着她心有不甘，可是以她的魔气又无法从夙倾手中抢回，只得哼了声道：“九渊的夙倾尊神，你司掌六界寒狱刑罚，可得给我一个公道啊！”

　　夙倾没有再回答她，而是看着夜忱阑，想他现在知道全部真相，心里定是五味杂陈，便问他道：“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夜忱阑攥紧双拳额角青筋暴起，深吸了口气道：“我想亲自去找他问个清楚！我想问问他究竟为何要这样做！”

　　夙倾伸手自衣袖中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道：“好，我陪你去。”

　　夜忱阑点头，对身后的云停道：“你去趟九重天告诉太子辰煜，让他来北溟无尽涯，就说我要见他！”

　　云停一直期待着他的世子殿下能沉冤昭雪，可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样惊人的结果，他也不知此时该说些什么，急忙应了声是，便化为一条蛟龙飞身九重天而去。

　　*

　　北溟无尽涯广阔无垠，深蓝色的海浪翻腾向天际，似乎看不到尽头。

　　“世子辰澜？你又重回仙界了？你约我来这里做什么？”天族太子辰煜自空中落下，脚下踩踏着翻腾的海浪，颇感意外问。

　　“这里是当日我与巨鲲约战的地方，也是在这里被一剑打下九重天的。”夜忱阑见到了这位久违的手足兄弟，此时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九重天太子辰煜，你可知罪！”夙倾见太子辰煜还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周身散发出执掌六界刑罚上古尊神的气势，厉声厉色喝道。

　　太子辰煜看见夙倾心中已有所猜测，却依旧面不改色道：“夙倾上神，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夙倾见他这般态度，面容更加冷厉，周身的威压带动着刺骨的寒风凛冽作响，她手掌一翻，三颗闪烁着欲望的彼世果浮现在了半空，一幕幕幻影呈现在了眼前，夙倾逼视着太子辰煜，肃穆喝道：“如今真相已然明了，你还想狡辩！”

　　太子辰煜看着浮空中彼世果映射出的幻梦，这才脸色大变，踉跄地在海面上倒退了几步，双手在衣袖中颤抖。

　　夜忱阑看着太子辰煜亦是脸色惨白，质问他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从前说过你要为天地立心，为苍生立命，为万世开太平，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哥！我是一念之差，一时糊涂啊！”太子辰煜忽地对夜忱阑有些失控地放声大喊。

　　他这一声“哥”仿佛把夜忱阑又拉回到从前，那时还年幼的太子辰煜被老天帝责罚，跪在九重天的扶桑神木下饿得饥肠辘辘，被太阳晒得两眼发花，世子辰澜偷偷去给他送吃的，他接过他递来的玉露糕掰了一半又塞回世子辰澜的手中道：“哥，你也吃啊。”

　　太子辰煜看着夜忱阑继续道：“哥，我并不是真的想害你的，我只是想让你落败，好让那些仙人们不再对我指指点点，品头论足，我实在是受不了那些言语了。”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些夜忱阑都明白，也亲身体会过，他看着这样的弟弟真不知道是该愤恨还是该同情，可是这都不能成为理由，作为兄长他痛斥道：“你的一念之差酿成如此大错，我跟我父君姑且不论，那些死难的苍生何辜？”

　　太子辰煜神情忏悔地上前两步解释道：“我没想到会酿成了一场天地浩劫啊，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那样啊！哥，因为此事，我父君病重了，我已经受到惩罚了，你就看在他对你最为疼爱，多有照拂的情分上，替我隐瞒了吧，若是此事公之于众，其他五界会怎么笑话我们天界！到时难保不会六界大乱，苍生不宁啊！”

　　老天帝用自己的寿元替他挡下了天谴，难保有妖魔不会借题发挥，乘虚而入。

　　“老天帝对我疼爱，对你严苛，那是希望你能成大器，好接掌天帝之位！” 夜忱阑十分痛心地道。

　　九重天的老天帝仁德慈爱，从小对天资聪颖的世子辰澜就十分喜欢，他若是犯错都会悉心教导从轻发落，而对自己的亲儿子却每每严厉责骂，惩戒重罚，没想到这样却损了太子辰煜一颗脆弱的道心，导致了他误入歧途。

　　太子辰煜又情绪激动走上前两步，停留在那三颗彼世果呈现的幻象前，向夜忱阑恳求道：“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心，我定会想办法把叔父从九渊之下放出来的，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正说着，太子辰煜的手掌中逐渐凝聚出了一团燃烧的龙火，试图想要焚毁这些证据。

　　“夜忱阑，小心！”夙倾一声惊呼，瞬间飞身挡在了夜忱阑身前。

　　动了恻隐之心正在犹豫不决的夜忱阑这才如梦惊醒，原来太子辰煜掌中的龙火并不是冲着那三颗彼世果，而是直接冲着他来的！以夜忱阑才修成地仙的修为碰到了只怕非死即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