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世纪钓金龟婿》麦米晶子

6、第 6 章

　　玻璃门后，南希望着一片浓蓝的海好似一条虚浮水线，还有点金色直喇喇地往向下走，风吹的南希有点冷，唯有明伊在她身边还有一点暖意。

　　明伊使劲握住她的手，胸脯气得起伏不定，勉强克制着自己慢慢走。

　　“那个西班牙婊/子！”明伊很轻声地说。

　　看着前方只剩两边尖的男士脑袋，听着耳边的轻声咒骂，南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忽略了什么，她回忆起罗斯那张诡异的脸色，硬生生地等到她和明伊进了屋子，把门锁上后，才开口。

　　“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应该问她才对！”明伊细着嗓子冷笑，听得南希打了一个寒颤。

　　“你们都喜欢那个男的吗？”南希换了种问法。

　　“不是。”明伊的脸色被嫉妒、羡慕、仇恨和不甘心硬生生地掺揉在一块，她矢口否认，“我没有喜欢他，那个婊/子的事也别问我。谁知道她这么有本事，呵呦，竟是拣别人的行货，也不看看自己几两重，配得上么？”

　　罗斯先前劝诫明伊的那句话，和她好心提醒自己照顾明伊的事情蓦地兜上心来。

　　“所以你们抢的是什么罗克韦尔家的少爷？”

　　明伊脖子一僵，脸色不虞：“你怎么也知道？”

　　我知道个啥？还不是你们自己亲口说的？

　　南希暗自腹诽，出言解释道：“之前罗斯不是提了一嘴吗？而且你情绪这么激动，除了那位让你暗自神伤的罗克韦尔先生，我想不出别的什么。”

　　明伊半天不做声，鼻子里酸酸地笑一声道：“很丢脸吧！曾经在一起的人，居然被人当面抢走。明明他同我说分手才过去了几天，居然这样当众同那个婊/子在一起，这分明是羞辱我。”

　　“既然你同他分手，他挽母猪的脚也同你没关系。”南希有意宽慰她。

　　“你懂什么，他说了要分手，我可没同意呢！”说罢，明伊嚎啕大哭，听得门口一阵劈拍声，顿时住了口，又成了干嚎。

　　南希想起那位先生警告的话，心里沉了沉：“你死心吧！他铁心要同你分开，你不同意有什么用，难不成强按牛头喝水么？小心惹麻烦上身。”

　　“我就是知道才哭得嘛！”明伊哭得狠了，透过一口气才接着说，“谁知他这么狠心！”

　　若是不狠下心肠，恐怕还有得磨，既然能解决掉，没有人愿意磨蹭，留一块爆炭在身边。

　　大多男人初识明伊，都觉得她有活力、蛮横又泼辣，一点不合口味就要发脾气，还觉得是恋爱中的一粒火花塞，激情燃烧过后，褪得一干二净，徒留一台坏掉的发动机，恋爱的汽车彻底熄火。

　　南希不知那位罗克韦尔先生是不是这样想，她固然觉得明伊有些胡搅蛮缠，不过恋爱自由，旁人说什么也是虚的，他总归是说了要走，明伊再努力也留不住，只是罗斯突然冲杀进去，搅得两人的局成了三人，她怎么不懂。

　　现在，自己也逐渐醒悟罗斯为何让自己看顾明伊，最好带她去吃二等餐厅，不想明伊还是撞见了。

　　“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再找一位绅士岂不是更好，两相便宜。”

　　“你说的容易，去哪里找这样一个？”明伊抽抽噎噎地小声哭，脸上一红一白。

　　她撩起脖间一道柔光：“这条野生天然珍珠项链，个小了些，却是他从澳洲拍回来给我的，一条也要一千美金。可以买下一套房，买了可供我吃好几年。这只是其一，最要紧的是别人知道我是他女友，怎么不给我面子，我去百货商店从来都是赊账，她们难道敢不给我吗？”

　　南希略觉得有些矛盾，回忆起这是二等船舱，便悟了：“所以，你上船前，他就已经同你分手了？”

　　“是又怎样？谁知我的筹谋都给那个婊/子毁了。”

　　“不是她也有别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南希踟蹰着脚，拣了罗斯的床坐下，看着在自己床上哭成一团的明伊，怎么也说不出让她回自己床上的话。

　　“你到底和谁一伙的？”

　　“我和谁都不是一伙的。”南希平静地说着，瞒下了罗斯之前话。

　　等明伊哭的差不多，南希立起身来揿铃：“要一盆热水，一条干毛巾，还有一壶茶水，糖罐也要。”

　　“盥洗室现在空了吗？”南希吩咐完，这才开始问起自己想的事情。

　　“有一间十分钟后空出，现在为您订下来吗？”

　　“是的。”

　　侍者点点头，很快提着一壶热水，另一只手举着一个托盘，上面除了毛巾，还有发梳、肥皂和一瓶干草牌香水。

　　“我觉得这些您也需要，因此就一起拿过来了。”侍者很贴心，南希只好肉痛地给了他小费，把这些东西都放到了明伊面前。

　　“哭完了就擦擦吧！你也不想罗斯回来，看见的你是这个样子吧！”

　　这句话激起了她的斗志，明伊把手伸进清水里开始对镜梳洗，南希则拎着准备好的包裹，打算进去盥洗室，痛痛快快地洗个澡。

　　“你！”南希吃惊地瞪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她还好吧？”罗斯率先开口，脸色苍白，失去了当时的怨气和不甘心，只剩下沧桑，“对不起，我当时也冲昏了脑子，全然不管不顾了，你多看顾她些吧。不过这样做，我也并不后悔，你叫她好好想想，当初究竟是拿了谁东西。”

　　“她不算太好。”南希不打算扯谎，“我尽量这么做，如果她接受的话，我会转达的，但你之前是特意指引我这么做的吗？”

　　啪嗒一声，罗斯脚上的拖鞋掉了下来，她苦笑着很爽快地承认：“若不是她死缠烂打，非要上这艘船，恐怕我还没有使力的地方，也不至于让你帮我引开她。”

　　罗斯顿了一顿方才说道：“难道她能赚的钱，我赚不得吗？何况，她之前也是这么做，怎么不想想自己当年也是如此呢？”

　　“你们之前认识？”

　　“谁不晓得她？当初靠着卢卡斯太太介绍上位后，日日在百货店罗致东西。若非她，恐怕我还在商店里。”

　　南希抬眼望着罗斯，那两粒钻石坠子又有了新的搭档，一块崭新的女士表，南希看不出牌子，不过表圈的碎钻已很能说明身价。

　　“你今晚的收获很不错嘛！”南希心有不忍，“既然如此，你就别去她跟前了。”

　　“我正要和你说这个。”罗斯终于认真起来，“麻烦你帮我把床底下那只箱子送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罗斯本来也没有刺激明伊的打算，这才悄悄地过来同她请求。

　　“当然，你等等我。”南希手刚抚上弹簧把手，又扭头过来问，“你这样做开心吗？”

　　“穷人是没资格开心的。”罗斯直勾勾地盯着她，“只有富人才能够开心，若是你饥肠辘辘、衣裳寒伧，明日不知靠什么活下去，那时你就知道我的想法了，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幸运，有一位富有的赞助人资助。”

　　她当然能察觉出南希言谈中淡淡的不爽，是对她行事的不认可。不过，她从来不在乎，自己过的好，那里管得了别人怎么想。

　　南希没有多说什么，悄悄地走回去，借口有东西落下，打消明伊的疑虑，趁着她偏头睡觉的功夫，轻柔地抽出箱子，拍了拍灰，正要提着走，忽地又想起自己扣上的口红。

　　南希把桌子上的口红取走，塞入自己的口袋，推开房门走了回去。

　　路上遇见一个调皮的小孩，南希不慎同他相撞，他冲她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走了，留南希在原地又好气又好笑。

　　箱子的扣锁撞开，露出几件衣服和一张很破旧的证明。

　　罗斯·艾尔达

　　系本院收养之孤儿，入院时只有一封忏悔信件和一块襁褓，出院时已归还。

　　特此证明

　　南希默默地塞进去，看着扣锁啪嗒合拢，这才提着它继续走。

　　“其实，你自己用工作的话，完全可以靠自己不是吗？”

　　“那要工作多久？”罗斯满意地接过箱子，笑嘻嘻地反问。

　　“什么？”南希说。

　　罗斯单刀直入：“你不知道在这里工作也是很幸苦的一件事，这样的生活未必比你想象的好！靠自己根本不可能！我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南希无言以对。

　　“如果你有事，就叫仆从来叫我，算我欠你一次人情，多谢你的帮忙，”罗斯甩下这句话就要走。

　　“你有住的地方吗？”

　　“有，他们给我弄了一间，就在楼上。”

　　楼上的房间，大多数是头等舱和一等舱，南希目送着她离开。

　　她泡在浴缸里时候，脑子一刻不停地思索，明伊早在上船前就已经分手，罗斯的介入不能说是不道德的行为。

　　可是，明伊看上去很可怜，罗斯的身世也很可怜，她真不知道地该怎么下天平的筹码，索性甩得一干二净，但罗斯对于贫穷的解释，对物质的渴望，仿佛让她回到了巴科亚的学校，她赤着脚，在黎明的微光中到学校。

　　学校是牧师夫妇设立的，用英语和西班牙语教祷告歌和圣经，还有一点简单的算术和地理，她是班上算术最好的女孩，但她总是自卑。

　　她没有鞋子，每当体育课的时候，她得蜷缩在人群后面，防止有人捉找她上去示范，而自己因为会没有鞋子遭人取笑。

　　圣地安列斯除了捕鱼，其他什么都不会，她不能怪他，因为他的脚底板硬得可以踩住渔线而不痛，他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一双鞋。

　　罗斯就像当时的她，渴望穿上期待已久的新鞋，她想要最快速、最便捷地穿上最好的胶皮鞋。一双胶皮鞋要卖五美金，岛上的人要攒五六年的钱，还未必舍得买，而罗克韦尔先生能毫不费力送她最想要的。

　　如果自己是罗斯，能够抵挡一双五美金的胶皮鞋吗？

　　五美金可以，那么十美金的蕾丝绸鞋呢？

　　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