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身旅记》生日礼物

4、第 4 章

　　“晴（笑脸） 320，
　　今天开始做个人吧，就算死掉也得当个好看的尸体呀，我唯一能留给你的，希望你会喜欢。”

　　从那天起，两人的交流好像突然消除了阻碍，进入某种鸡同鸭讲的诡异和谐里。
　　虽然自初见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

　　【草药不苦：昨天去Paradise Lost没看到你们】
　　【草药不苦：那个乐队好吵，鼓打得乱七八糟】
　　【草药不苦：珊珊说你们最近都没有演出，我得去哪里找你呀（猫猫委屈）】

　　莫咲看着童苘的碎碎念轻笑出声，惹得其他成员纷纷侧目，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要是被回溯的粉丝听到这样的评价，恐怕会气到跳脚吧，再怎么样也算得上是榕城排名前列的乐队了。

　　但莫咲不在意，她怎么看都只能从字里行间读出可爱两个字。

　　【咲；认真上课】
　　【咲：我们周末回去】
　　【咲：这周日在本地还有一场演出，应该还在售票】

　　童苘打开售票程序，果不其然，挂着“已经售罄”的字样。
　　据她对这只乐队有限的了解，开演前一周售空其实是意料之中的事，只不过这种意料之中也算得上是一种噩耗了。

　　【草药不苦：没有票了，好想听你打鼓。（猫猫哭泣）】

　　其实是想见她，想见到活的会动的咲。

　　童苘等了一会消息便失去耐心，在专业书上画满了莫咲的Q版小人，才收到姗姗来迟的回复。
　　【咲：我带你进去】

　　*
　　距离开场还有一小时，童苘早早就到场馆门口等着。
　　她懒得出奇，直接坐在角落里的小台阶上，一秒也不愿意多站。

　　她今天穿着牛仔背带裤，嫩黄上衣，戴了一顶嫩黄小帽子，帽子中间有个显眼的绿色嫩芽。
　　在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面前，活像个等家长来接的小朋友。

　　索性家长没有让她等太久。

　　莫咲换了一身衬衫，搭配黑色西裤，系着皮带，掐得腰线精瘦又有力。
　　她今天没戴口罩，暗红眼线周边一圈金色眼影，俯看童苘的眼神跟她那个万年不变的手机屏保几乎一模一样。
　　近距离的美颜攻击让童苘忍不住捂住胸口，差点因为心脏的高速跳动而晕厥。

　　有鹿在撞南墙，不死不休。

　　童苘抬头看对方，没动，傻模傻样的。
　　莫咲微微挑眉，眼神透着不解。
　　“走了？”
　　声音有些低，带着暗哑，介于女性和少年之间，雌雄莫辨，怪不得粉丝都在超话里嚷嚷着“老公”。
　　她说着向童苘伸出手，是纤长苍白的，打鼓的手。

　　童苘来不及思考，被蛊住一般下意识抓住这只手，被对方一用力从地上拽了起来，脚下颠了一跤，撞在莫咲背后。

　　“哎呀！”
　　连惊呼都像个小朋友，又嗲又娇气。

　　莫咲抓牢了童苘手腕，没回头，嘴角不自觉噙出一抹笑意。
　　真的很可爱。

　　她们在牵手诶。
　　童苘脸热到微微泛红。
　　也不算牵手，只是莫咲单方面拉着她，她无力反抗，也压根不想挣扎，就这样亦步亦趋跟着。

　　“我们去哪呀。”
　　她问得很小声，也很小心。
　　好在此时场内没人，还算安静，声音能一字不落传进莫咲耳朵里。

　　“二楼卡座，人少一点。”
　　莫咲回头看她，眼里是未褪的笑意，“还是你想站前排？”

　　“不不不不用，不站前排，人少点好，少点好。”
　　童苘拒绝得很慌乱，便错过了莫咲促狭的笑声。

　　有了莫咲刷脸，童苘直接被带进二楼vip。此时还没观众入场，童苘毫不犹豫选择了一个视野极佳的角落，努力远离一切吵闹的人群。
　　莫咲看着她，像看到某种战战兢兢的毛绒动物，在每一个公众场合都能找到自己的安全洞穴。

　　“能看得清吗？”
　　莫咲弯腰撑着膝盖平视小朋友，声音很轻很浅，如果忽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几乎要透出一丝温柔的意味。

　　童苘被盯得手足无措，看天看地，看对方衣领和头发丝，就是不敢看那双眼睛。
　　虽然已经和对方闲聊了无数个小时，但现实里这样近距离被注视，依然让她大脑空白，紧张得难以自持。

　　可能不单是紧张，或许还附带着某些害羞的情绪也说不准。

　　“看得清的。”
　　她声音发紧，视线离不开对方敞开的第二颗衬衣扣子，锁骨呈现清晰的弧形隐入衣领。
　　真是要命，童苘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捂脸尖叫的小人，在替她发泄那些无处可去的荷尔蒙。

　　莫咲看不到她的脑内活动，只是拍了拍她头顶那个小黄帽子，留下一句。
　　“看完在这等我。”

　　“哦。”
　　童苘捂着帽子像捂住自己的脑袋瓜子，她盯着对方的背影，深深呼出一口气。
　　心跳震耳欲聋，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这样莫名的心悸令她感到困惑和无措，她唯一能做的也仅仅是不去思考。

　　童苘趁等待的间隙爬上游戏做了个日常，看看还剩时间，又切了几个地图美美截屏。
　　顺手发给二次元好友共赏，而后满意地看到屏幕那头“啊啊啊啊你老公真帅”之类的尖叫配合。
　　游戏带来的熟悉的愉悦感让她快速将那些琢磨不透的情绪抛之脑后，完全沉浸入虚拟世界里。
　　直到通电的吉他在音响里划出第一个音符，紧随其后的鼓点才将她从游戏里拔了出来。

　　童苘下意识抬头，架子鼓藏在角落里，很暗，干冰和闪烁的光将对方遮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
　　只剩下鼓声。

　　童苘站起来，无意识跟随其他人一起往栏杆边挤，她全然没察觉自己被人群簇拥在正中。
　　手机停留在游戏界面，被她忘在座椅上，固执地亮着屏幕等待下一个操作。

　　只剩下鼓声，只有鼓声，带着心跳，急速跳动。
　　好像，又心悸了。

　　“咚咚——咚咚——”

　　看不见咲，但是活过来了，又一次。

　　“咚咚——咚咚——”

　　燥热的，嘈杂的，身旁女生挨着她手肘接触到的，细腻的肤质。
　　看台的，楼下的，舞台上的，音响里的。
　　是活着的。
　　喧嚣。

　　喜欢她。
　　好喜欢她。
　　恨不得现在就死掉。
　　太快乐了，这样鲜活的感觉。
　　全世界的色彩在这一瞬间涌进大脑，到底是山崩海啸还是火山倾泻，蓝的红的亦或是黑色。
　　脑海里拥挤着热闹着放着烟花。

　　舞台灯光闪烁的那短暂的几秒里，莫咲似乎在抬头看她，也可能是童苘的错觉，她不确定，她只能感知到多巴胺充斥大脑，恍如云端。

　　一直到演出结束，人潮陆续散开，童苘依旧站在看台边无法回神。
　　她所有的思绪都被清空，只有莫咲的鼓声在其中反复游荡，撞出震耳欲聋的回音。

　　莫咲发出消息没收到回复，索性自己上来抓人。
　　二楼空空如也，只剩童苘一个人站在那神游。
　　她紧握栏杆，身体微倾，全身崩得很紧，像是用尽力气要去够什么东西。

　　然后莫咲就来了，走到小朋友跟前呼噜两把细软的头发，“走了。”
　　她从座位上捡起已经息屏的手机，塞进童苘手里，转身下了楼梯，没几秒就听到又轻又碎的脚步声跟在身后。

　　“阿咲你的粉丝好多哦，刚刚楼上全都是冲着你来的呢！”
　　声音又轻又嗲，说话的方式和莫咲脑补过的一模一样，很细碎，有些跳跃，更多的是活泼雀跃地，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啊，是吗。”声音不自觉染了笑意。

　　“是呀！你的鼓好好听，不会有人不喜欢吧！”

　　小朋友轻快地跟在她身后，或许还遗留着音乐带来的亢奋感，人倒比刚来那会放松很多，更贴合手机里的模样。
　　她一路吵吵嚷嚷地跟着莫咲进了休息室。
　　房间还有其他人，童苘猛地闭上嘴，未说完的话被紧急截停，变成莫咲身后哑了声的小尾巴。

　　其他队员倒没什么特殊反应，跟童苘颔首示意，照旧整理乐器闲聊着，只是看向莫咲的眼神多了些暧昧的意味深长。

　　童苘紧挨着莫咲坐在小马扎上，见没人注意她俩，绷紧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珊珊说你们下周会在她酒吧演出，我就可以不用抢票了耶！”

　　“嗯。”
　　莫咲拆着踏板，回应显得不太热情。

　　童苘的话头又渐渐冒了出来。
　　“鼓架也是自己拼装的吗，看起来好复杂哦！”
　　依然没什么重点，又碎又密，好像只是为了跟对方搭话。

　　“还好吧。”
　　回应也依然显得有些冷淡。

　　“收纳包只有这么大吗？这怎么装进去的呀！”
　　“好险我明天不用上课，不然现在就得走了。”
　　“没想到鼓原来是这样叠起来收的，好神奇！”
　　“其实我晚上不喜欢出门的，真的是为了看你……的演出。”

　　只是这样的搭话越来越小声，随着莫咲沉闷的回复慢慢消失。

　　“嗯……”
　　莫咲把鼓挨个包好塞进包里，没听到回音，抬头看了一眼。童苘眼神怯怯的，混杂着一丝讨好，和其他说不明的情绪。
　　莫咲读不懂，只是偏过头看她，想了想又多加一句，“为什么呢？为什么不喜欢晚上出门。”

　　童苘的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神情有些沮丧，并没有回答莫咲的问题，“我是不是话有点太多，打扰到你了呀……”

　　莫咲手上的动作顿了一秒，语气还是冷的，音调却下意识放缓了许多，“没有，不会……”
　　她把架子塞进收纳袋里，注视着黑色的包，蹲在地上想了几秒，“我可能……不太习惯跟人说话……”

　　蹭在旁边偷听了很久的贝斯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壳，感觉要是再不帮着解释两句，不善言辞的鼓手能把自己越描越黑。
　　他摘下墨镜，蹲下身搂住莫咲肩膀，抬头看向童苘，笑出八颗整整齐齐的白牙大大咧咧道，“自信一点啊妹子，你可是阿咲第一个加微信的粉丝呢！”
　　他说着对莫咲一阵挤眉弄眼，“再怎么说也是你家属，好歹对人家热情一点喂！”

　　“嗯？什么家属？”
　　童苘没听懂，显得有些呆愣。

　　“阿咲刚刚去接的没买到票的家属，不是你吗？”

　　莫咲抬眼看过来，童苘不理解她的眼神，只知道自己在这个对视里血液上涌，整个人燥热得快要蒸发，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是家属吗？”
　　她问完便瞬间后悔，本来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尴尬了，自己仿佛暗戳戳明晃晃地逼问什么名分。

　　其实她没有。
　　童苘低头无意识抠弄背带裤上的扣子。
　　她只是有点紧张，和害羞，不是真的想当家属。

　　唔，也不是。
　　她或许想，只是她没想清楚，要当对方的什么人。

　　莫咲面无表情瞥了贝斯一眼。
　　光头从里面读到一丝隐蔽的杀气，他顶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讪笑两声，默默告退。

　　“你是。”
　　莫咲面对童苘蹲在地上，语气一如既往地简练冷淡，仿佛在说天气真好。
　　她把拉链挨个拉上，随手提溜起鼓包，看向在小马扎上发傻的童苘，
　　“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嗯嗯嗯？”

　　“重庆火锅？吃吗？”
　　她向童苘伸出手。

　　“啊好！”童苘晕头转向，脑子还停留在那句“你是”，她猜不出莫咲是什么意思，大脑飞速运转到cpu都要烧干了。
　　至于莫咲问了什么，她无心思考，只知道抓住那只手，“好！”

　　第二次牵手，掌心干燥粗糙，烫得童苘心底发麻，她仿佛架在火上的鱼，被莫咲翻来覆去炙烤灼烧。

　　而当事人似乎毫无察觉。

　　莫咲拉着童苘，神情轻松，甚至带着点惬意。她跟着队员走出场馆，随手将鼓放进车后备箱里，又走向街道的另一个方向。
　　她牵得很牢，没有松过手，好似拽着某只展翅欲飞的团雀，只有牢牢握住才不会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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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dbq我也没想过我们咲姐会这么勇又这么主动，当事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要命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