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乱》又灯

63、心跳

　　宋写被抵在矮墙上，几乎要喘不过气。

　　此刻，他的大脑已经彻底宕机。

　　周遭全是专属于盛夏夜晚的躁动暧昧，沉重的心跳声在这一瞬间震耳欲聋，直冲云霄。

　　少年额间滚烫，双眼大睁，完全不知所措。

　　手里的绿豆冰也摔了一地。

　　咕噜咕噜，塑料杯子随着凹凸不平的柏油路面滑到了墙角处。

　　这仅有的一丝外界杂音提醒着他，眼前的场景并不是梦。

　　不是梦……

　　不是梦？！！

　　程易主动吻了他？！！

　　卧槽！！！

　　他和他哥……不，他和他男朋友……

　　男朋友？！

　　算是……吗……算吧……亲都亲了！

　　他有男朋友了！！！

　　男朋友……

　　程易接受了他……

　　程易……

　　他哥变异了！

　　他没哥了！！！

　　……

　　少年被亲得头晕目眩，大脑频繁开机又蓝屏，思绪已经完全错乱。

　　他对这突如其来的吻毫无招架之力，整个人都在窒息边缘来回试探，只好傻愣在原地，任由对方肆意摆布。

　　直到程易搂着他的腰身微微偏过头，宋写才终于得以重新呼吸。

　　但人的身体远比想象中要诚实。

　　唇齿分离不过几秒，宋写又急躁地抓着程易的后颈，吻了回去。

　　他对此并不熟练，只像是单纯为了确认某种存在，一路生硬地探索着，冲撞着，报复着，全凭当下的意志自由发挥。

　　这次的感受更真实了些。

　　两人鼻尖相蹭，呼吸交错，从未感受过的独特热浪扑面而来，在心尖激起千层涟漪，温柔缱绻，酥痒难耐。

　　绿豆冰的甜香在唇齿间阵阵炸开。

　　在零点昏暗无光的巷子里，十八岁的少年和他喜欢的人第一次拥吻，心慌意乱，浑身炙热，像极了发烧。

　　今晚的天空特别高。

　　明天该是个好晴天。

　　宋写知道，未来都会是好晴天。

　　程易的唇很柔，很软，温温热热的，他亲着很舒服，辗转反复，难舍难分。

　　可大脑却依旧慌乱无措。

　　紧张感使他浑身僵硬，亲吻的动作也愈发迟缓，只剩一颗赤诚的真心被上升的体温融化着，融化着……

　　程易在宋写越来越急，越来越乱，终于彻底失序的呼吸声中突然睁了眼，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而后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恋恋不舍地回吻了一次，才终于舍得正式分开。

　　“蜡笔，你太甜了。”
　　程易将人重新拥入怀中，柔声说：“过零点了，不算早恋了。”

　　“嗯。”
　　宋写低声应着，耳根发红。

　　程易笑了？？？

　　程易为什么笑？！！

　　为什么笑！！！

　　他都快紧张死了！程易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竟然还能笑出来！！！！！

　　干……

　　该是觉得自己丢了脸。

　　毕竟以前没亲过人，不熟练也正常，被他哥笑话也正常，没脸见人更是情理之中。

　　宋写直接把头埋进了程易身上，不满地蹭了一下。

　　罢了，他不藏了。

　　藏不住了。

　　少年人所有的心意都在此刻被抖了出来，叮当作响，毫无保留。

　　暴露在喘息之中，投射于月光之下。

　　程易依旧环着他，不忘轻拍后背帮忙顺气，让那颤抖不已的惊慌心跳慢慢重归平稳。

　　“不算早恋了。”
　　程易在宋写耳边重复了一次。
　　而后像是想起了曾经被拒绝的自己，程易勾了勾嘴角，轻声问：“那，现在有人和你谈，你谈不谈？”

　　程易想要的，向来是慎重其事的开始。

　　是他先动的心，是他先越的界。

　　过去，他知道自己可以等，也愿意等。
　　等到小家伙成年，等他真正确认心意，等他终于有勇气直面这段感情……

　　程易不希望自己的出现，会给宋写带去任何的难堪与不安。

　　不管是深思熟虑还是冲动妄为，只要宋写点了头，程易一定会主动伸出手，抱住这个他从少年期始就异常珍惜的人。

　　似乎没有得到回应。

　　夜色昏暗中，程易捆紧了怀里的人，又笑着问了一次：“嗯，谈不谈？”

　　回过神的宋写立刻哑着嗓子应了一声。
　　又怕他哥没听清，怕自己要生生错过了，少年趴在宽厚的肩膀上重重地点了好几次头。

　　他哥永远能赢。永远占上风。

　　连告白都是这么不慌不忙，从容自若，势在必得。

　　还一点破绽都没有……真不是人！

　　宋写想着。

　　不经意间，他蹭到了程易发烫的耳尖。

　　被电流刺了一下。

　　宋写缓缓松开手，对上了身边早已透红的眼尾，终于是微微一愣。

　　原来，在这晚昏暗寂寥的巷子里，有人和他一起张皇失措，心乱如麻。

　　程易一直在等他的回应。

　　程易的心跳很快。

　　程易也会慌。

　　因为，他的心意不比自己少半分。

　　宋写笑了，眼角不自觉挂了一滴泪。
　　他突然来了勇气，伸手直接扣住程易的后颈，再次偏头凑了上去。亲一次，说一句。

　　“程易，我喜欢你。”

　　“程易，我喜欢你，很久了。”

　　“要谈的。”

　　“早就想谈了。”

　　“谁他妈能谈不谈。”

　　“傻逼才能谈不谈！”

　　“程易，我想和你谈恋爱！”

　　“程易，我要和你谈恋爱！”

　　“程易，你别当我哥了！”

　　“当我对象吧！”

　　“男朋友！”

　　“亲都亲了！”

　　“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你先亲我的！”

　　……

　　宋写已经记不清他们肩抵着肩在墙角边听着对方的心跳吻了多少次，又抱了多久。

　　程易一点都不介意他像个啄木鸟一样往上凑，只等他闹够了，再一次性讨了个大的。
　　初次的小心翼翼浅尝辄止全没了踪影，唇齿间满是凶悍的入侵，从不展露的霸道占有都在此刻变得明目张胆起来。

　　最后的那个吻，吻得他腿脚发软，手腕和腰际却依旧被他哥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宋写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求饶，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起身回的家，更不确定在那条熟悉的小路上是否有人旁观了这一切。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露馅了。

　　在心底藏了大半年的秘密在终于这一刻见了光，全是欢喜。

　　似火的热情根本无法自控。

　　两个少年进门后一路从沙发闹到了浴室。

　　过去所有被压制的暧昧冲动野蛮生长，难耐的亲昵相互纠缠，躁动的血液在小屋内疯狂喧嚣，彻夜不眠。

　　过去，少年也曾紧闭门窗，躲在四下无人的深夜偷偷尝试，尽情幻想。

　　那个大礼包所附加的咒语乍一看是不痛不痒，可一旦遇到了喜欢的人，符咒就即刻生了效，体内开始产生难以自控的欲求。

　　尽管宋写不想承认，但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是什么抗拒亲密接触的纯爱战神。

　　从来不是不愿意，只是不能。

　　而今晚的坦白换来了一场主动拥吻，光凭这一点，就足够让意乱情迷的少年肾上腺素飙升。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朝心底的那个人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

　　“哐当——”
　　浴室里突然传出一阵异响。

　　两个人都是新手，难免有点手忙脚乱，昏天暗地之中恨不得把四面墙撞出几番多维秘密空间。
　　被一根细绳简单挂在墙面上的半身镜本就岌岌可危，自然被冲击着碎了一地。

　　“嘶……”
　　宋写的脚背被落下又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了一深一浅两道口子，早就血脉喷张的丝丝鲜红争相渗出，在少年冷白的皮肤上骤然绽开。

　　“别动。”
　　程易嗓音嘶哑，随即深呼了一口气。

　　这场意外的小插曲，让他不得不暂时松开怀里的人。

　　“没，没事。”宋写恍惚着应道。

　　此刻程易早已蹲下身，按住了他那还在胡乱游走的左腿，卷起裤脚确认了一遍伤势。“先别乱走，我去拿鞋。”

　　上一秒还拥有的体温被瞬间抽离，宋写顿时觉得周身发冷。

　　大概是冒了太多汗，又倚在水池边沾了凉，他不禁愣在原地打了个颤栗。

　　低头一看，少年才发现自己没穿鞋。

　　准确来说，他哥也没穿鞋，刚刚两人一直光着脚，站在湿了水的冰凉瓷砖面上……都干了什么？！

　　宋写现在脑子里全是浆糊。

　　他明明清楚地记得，自己进门后是换了鞋的……

　　虽然眼睛早就失了焦，但肯定是换了，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性……

　　可鞋呢……

　　宋写在满地的晶亮碎片中晃了下神。

　　他弯下腰，想将最大一块镜面捡起，结果还没正中目标，就在反射的光影中被自己此刻的样貌惊了一跳。

　　只穿了半截的宋某立刻捂着脸去到花洒下冲水，试图驱散脸上身上那随处可见却无法言说的潮红。

　　靠……

　　太刺激了……

　　本着能散一点是一点的原则，心急的某人直接把整颗头都塞进了水瀑中。

　　没两秒，他就被人从身后拍了一拳。

　　“真是半分钟都待不住。”
　　穿好衣服的程易把丢失的拖鞋送到宋写面前，无奈用浴巾裹着湿漉漉的人，直接捂嘴架到了沙发上。

　　程易找到药箱，用碘伏帮忙把出血口认认真真消毒了一阵。

　　脚踝被他哥一手举着，宋写侧躺在沙发上浑身变扭，直接把浴巾盖过了脸，红着耳后根屏住呼吸，想要在某个瞬间尝试就此了结。

　　丢人……

　　衣服都不知道飞哪了……

　　好像，还是他自己动的手……

　　如果那个镜子不碎……他可能……他可能就……

　　靠……

　　就这么心急吗？！

　　急什么！

　　到底急什么！

　　程易又不会跑！！！

　　宋写发誓今晚要矜持一点。

　　毕竟，他可是有大礼包的人，这挂可不是谁都有……不能吓到他哥……

　　不能吓到他哥……

　　但或许……他哥什么都会呢？

　　程易是谁啊……这世上还有程易不会的东西吗……

　　啥都不懂的是他自己吧！！！

　　想到这，宋写冷不防抖了一下。

　　“别动，还渗血。”程易抬手把他摁住了。

　　“哦。”
　　宋写规规矩矩地收着自己，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可他又总忍不住，偏过头多看了一眼。

　　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程易双眸半睁，眉头微微皱起，修长的手指间断地按压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动作中满是轻柔，伴随着碘伏的沁凉丝丝遁入。

　　本是安静祥和的画面，可那脖颈处的红晕依旧不断激荡着少年心口的片片涟漪。

　　我咬的，别人尝不了。他在心里得意着。

　　空间里燥热顿生。

　　宋写根本耐不住性子，等不及药箱被收好，就翻过身把程易再次捆住了，冲着泛红未褪的喉结又是一口。

　　他乞求道：“程易，你帮帮我吧。”

　　气血方刚的年纪，根本禁不住一点闹。

　　刚刚的小插曲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忍耐力，程易低喘了一声，凸起的喉结滚了一下，睁开眼，直接抓着人吻了回去。

　　药盒散落一地，一发不可收拾。

　　宋写确认了，这世上真没什么是他哥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