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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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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
伤痕累累的蜷缩躯体覆盖上了一层紧密呵护的拥抱,眼皮子昏昏沉沉,如同婴儿回归了黑暗温暖舒适的子宫母体,无尽放松,筋骨松弛,全部的自我保护铠甲都褪去,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搂着。
依偎着。
异乡里相濡以沫着。
耳畔低微轻柔,又响起了那曲助眠的童谣小调。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她比我年轻好多,才二十五六,是如何做到这般深沉温柔的。
……
梦里撒满了飘摇轻柔的童谣。
轻灵的音符、溪水般缠缠绵绵的女声、几天几夜,一直安稳地笼罩在身边。
她曾经说过,她是北方人,中|国的最北方,长城以外,祖上被霍去病追着捶的那一支。老家在郊外农村,不在城市里,那边公|安不管烟花爆竹,每到了过年的时候,吃着油辣滚烫的面汤,望着头顶黑夜炸开的绚烂烟花,姹紫嫣红,漫天繁星坠落人间,美得动人心魂。
我是南方人,一直住在城市的楼房里,为了防止空气污染,以及出于火灾消|防的考虑,公|安是严禁燃放烟花爆竹的。所以她说的那种,一片地区所有家庭,在同一个时间点向高空燃放烟花,庆贺新春的壮观盛景,我从没有见过。
忽然间在梦里见到了。
梦里什么都有。
现实中得不到的一切,在梦里都能圆满。
我和南乡手牵着手,奔跑着回了家,回了我们真正的家,而不是这个操|蛋的腐朽的农耕封建皇朝。
在家里我们不用艰难地摸爬滚打、挣扎求存活,我们活得堂堂正正、光明正大、舒适自在。
漫天烟花,盛大绽放,犹如流星雨坠落在人间,剪着短发的南乡一身鼓鼓囊囊的羽绒服,脸蛋冻得通红通红,笑靥如花地望着我,往我手里塞了支小火花棒。
催促。
“点啊,打火机就在你手里,快点啊,这里是我家,我们这边警|察|同|志不管放炮的……”
我于是点了。
啪!
小烟花闪亮了起来,梦一下子破碎了。
浑浑噩噩,惊醒过来,身边空空荡荡,古色古香的深宅寝屋,宽大狼藉的六柱雕花梨木床中,只有我一个人伤痛地蜷缩着。
医僮陪侍,有老大夫握着我的手腕在细细地切脉,那个心狠手辣的古代富商,一袭昂贵的鎏纹青锦衣袍,正似笑非笑、毛骨悚然地观察着我。
“找什么呢,夫人?”
198、
“她没有流产的迹象。”诊断。
“没有流产?”难以置信。
“是的,老爷,”老大夫恭恭敬敬地汇报,“夫人常年习武,筋骨结实,脉搏稳健得很。”
“可是……几声惨叫之后见了血了……”
老大夫愁得长寿眉紧缩,一侧手按在脉上细细地切,另一侧手按在砖头厚的黄岐古籍上。
“在常理,孕期见了血,胎儿合该已经出事了的,可是,夫人的脉确实平稳康健,没有显出半分滑胎迹象啊……”
哪里不对,怪怪的。
无论如何都研究不通,回头翻看破损泛黄的古老典籍,查了半天,仍然找不到对应的症状。
“是否……是因为夫人怀孕月份尚浅,胎儿尚未成型,连喜脉都没有明显浮出,所以滑胎脉象也很难浮出?……”喃喃自语。
“你在问我?”豪商毛了,微愠,“术业有专攻,你们半辈子行医治病的都切不明白,老子一个做生意卖货的,如何能明白?”
老大夫闭上了嘴,不敢触富商巨贾的霉头,这种带着江湖匪气的商户势力,看似光明体面,暗地里不定沾染了多少灰色腥血。
过了会儿,低低地,敬畏地问。
“老爷,既然夫人从没有明显浮出过喜脉,那么先前的大夫,是如何确诊她已经有孕了的?”
“她孕吐,每天早上都会泛恶心,干呕许久,闻到一些特定的鱼类荤腥的时候,当场反胃。”
“如此……妇人既然孕吐,那么必然是有了。”面对不好惹的江湖豪商,聪明些,净拣着好听的答案说,拿了丰厚的诊金赶快走人,“大老爷,夫人脉象稳健,没有显现出滑胎的迹象,很可能小胎儿还在身上。只是……以后万不可再孕期过分作践女|体了,这次大约是搞生猛了,下甬撕裂开来了。”
“老子的崽儿还在?”欣喜若狂,急令伴当拿丰厚的银两过来,“老大夫,您确定?”
老大夫给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好答案。
“老朽确定,这位夫人从未出现过滑胎的脉象。”
……
送走大夫后,高兴得喜不自胜,抱着麻木不仁、乱发狼藉的脑袋,猛亲了额头好几把。
“夫人,没有流产,没有流胎!……”
“太好了,太好了!老子都三十了,人生中第一个儿子,嫡长子,真真命硬命大,以后肯定人中龙凤!……”
“那猫儿也忒莽了,禁欲几十年,放戒初开荤,跟个愣头青似的,没轻没重,下手没个度。那力道,为夫同为男人看着都觉得吓人……”
“夫君……”沙哑,虚弱。
“怎么了?……娘子你说。想吃什么?想看什么书?想听什么曲儿?京城最近新红起来了一个戏班子,感兴趣的话,给你喊过来表演三五日,热闹热闹?……”
“夫君,南乡……”
“南乡姑娘没事儿,你朋友去厨房给你煲人参乌鸡汤了,说是你需要好好补补,尽快恢复,下地走路。”
“夫君……”伸出双臂,菟丝花般附庸,讨要依靠的姿态。
屋子里兴高采烈、来回踱步的豪商,立刻坐了过来,揽进怀里,无尽疼惜地拥着后背,按在炽热的胸膛前,耳鬓厮磨,缱绻柔情。
“夫君在,夫君在,为夫的好夫人,为夫一万两银票换来的汗血宝马,让你受委屈了,……”
“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了,忒吓人了,好好的做着做着,突然见了血。你赤|身|裸|体摔下来,哀求我们别去伤害家人的时候,说实在的,哪怕在商海厮杀了这么多年,自认早已铁石心肠了,都忍不住心头一震。背信弃义的癞皮狗,原来你也并非彻底泯灭了人良么……”
虚弱地喘息了会儿,抑制住应激性的恐惧与颤抖,从豪商温暖的胸膛中仰起头来,拥住其脖颈,主动献吻,热烈地拥吻,唇齿交融,互相汲取热息。
意乱情迷的深吻毕了,微微拉开距离,近在咫尺,自下而上仰视,卑微乞求地仰视,这个明显已经动了欲的男人。“夫君,不要再让当官的动我了好不好,不要再把我作为物什,分给别人玩了好不好……”
“不行。”
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情|欲瞬间褪去,回归冷静理智。
摸着头发,伸出舌头,飞快地舔去唇角的银丝。
“夫人,可能你到现在都还没明白,为夫当初之所以对你下手,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由于开封府的展大人。”
“他一入官场即跟了包相,作了老青天的利剑,起点即正四品的乌纱帽,多少官吏一辈子呕心沥血、摸爬滚打、到白发苍苍都达不到这个高度。”
“他才二十七,就是正四品的实权官员,朝廷重臣,继续往上爬,锦绣繁华,前途不可限量。若干年后,权高势重,权倾朝野都有可能。”
重重地道。
“只要他想得开,继续往前走。”
“只要他想得开,抛弃过去青涩、不成熟的理想,继续往前走。”
“而你是他爱的人,又是我的夫人,你作为陷空岛调|教出来的,有身份有地位的上等翠玉脔宠,献给他,金屋藏娇,供他私密享用,再怀上他的后代,若干年后,这位朝廷重臣与陷空岛商贾势力即为彻底的一个家族,水乳相融,密不可分。”
“如果不是展昭,为夫根本不会在你身上耗费这么多心血,你务必听话,哪怕伺候不好我,也一定要伺候好开封府的展大人。务必与他浓情蜜意,日日月月年年,加深他对你的依恋。”
我快要疯了。
“展昭不会变的,他只会粉身碎骨,以身殉道!你这是在做无用功!”
一巴掌猛抽了过来。
脑袋空懵了许久,耳朵阵阵嗡鸣,捂着脸,怯怯缩缩,噤若寒蝉,鹌鹑般坐了回去。
大商人甩了甩抽得发麻的右手,冷笑涟涟。
“当这里是民间广为流传的成人童话故事么?善恶分明、义薄云天的英雄好汉画本么?……名捕头,我不知道你们是出于什么魔怔了的执念,认定了姓展的最后一定会走入死胡同。在老子、老子大哥、老子二哥、老子三哥……加进来过两百年的人生阅历来看,活人向生,不向死,他既然已经切肤地感知到了对于死亡的莫大恐惧,就一定会逐渐偏离原先的道路,逐渐和光同尘,走上真正正确的道路。”
“没有什么东西永恒不变,除非那是个死物,哪怕溪边的顽石还会在上千年的风雨中逐渐磨损呢。人只要继续活,长一岁,变一个样儿,长五岁,变一个大样儿,长十岁,变成另一个人。”
“他能够按着你把你做了,开始学着享受肉|欲了,就说明他已经开始变通了。”
“商场如此,官场亦如此,活人继续活,积年累月,只会慢慢融入周遭,绝无法独立。”
“你如何敢如此笃定?”沙哑颤音,捂着肿痛的左脸。
咬牙切齿。
“因为老子在商场上就是这么打拼过来的。”
手掌掐上了咽喉,狠狠地按在了床柱上。
“听着,姓徐的,我的好夫人,我的汗血宝马,展大人那边,倘若你敢撂挑子不干,或者敢甩脸子,冷待他,惹他感情上难受,我把丁南乡的手指一根根剁下来,装在檀木盒里,送到你面前作礼物!”
“在我的孩子之后,你必须怀上姓展的后代!”
“哪怕那只猫真是个一根筋认死理的傻|逼,真不肯妥协,孤立无援地坚持在原本的路线上,惨烈地以身殉道了。他是我发小,他与我与玉堂一起长大,近乎我的亲兄弟。他死后,他的孩子老子愿意花钱为他养!……”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 6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