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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第 1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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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7、
生于浮世,终尘寄往。
心何所归?朝思夜冥。
载我以形,劳我以生。
佚我以老,息我以死 。
灵魂困滞人间,无处容放的时候,浑浑噩噩的肉|体泥胎该怎么办呢?……
答案是去那唯一一个,能让自己释然的最终之处:死无葬身之境。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绝对的个体正义,绝对的主观善良,绝对的以卵击石,绝对的殉|道毁灭。
“北侠,欧阳春。”
三法司联动,当代最顶尖的八位精锐名捕合作,天罗地网,缜密地刑侦搜寻。
京畿官兵大阵围剿,包围核心的蒙面人以一敌众,鲜血淋漓,惨烈地摇摇欲坠。
精疲力竭的困兽,热汗滚滚,喘息狼狈粗重。拉下面巾,沧桑幽沉,面目亦佛亦魔,非人哉。
“阿弥陀佛,别唤咱‘侠’,咱配不上这个字。倘若真的是侠,年轻的时候就该把你们全部杀干净了,而非懦弱地躲进山寺避世。”
七尺蟠龙佛棍全铜铸成,横扫灵动,势如疾风,重如千钧。落着之处骨碎筋断,一个个朝廷鹰爪被巨大的冲击力掀出去数丈远,骨碌碌滚出去好几圈。
严重的内伤,胸腔碎裂,哇地口吐鲜血,痛苦地哀嚎抽搐着。后勤怎么医救都回天乏术,不久便断气身亡。
“快停手,快放下屠刀,你已陷入魔障了!大师!……”
义正言辞地厉喝,试图劝降制止。
“欧阳大侠!黑白不分,是非不明了么?!!我们是青天大老爷生前的同袍啊!!!”
杀神一般的怒目金刚,血袍凄艳悚烈,凛冽的煞气熊熊燃烧,人鬼妖邪尽皆畏惧退散。
“黑白?”意味不明地咀嚼着这个好玩的字眼儿,“分明?”
“没入魔障,屠的就是你们,洒家清醒得很。”冷静地疯狂,死灰沉寂地吟喃,“他加入了你们。”
威武的高头大马上,稳稳地端坐着绛红官袍禽兽,戴着象征权力的乌纱帽,义愤填膺地吼骂,悲郁痛惋地怒斥。
“混账!畜生!为何杀害太常寺太祝、大理寺评事、国子监司丞?!……那些大人与你什么仇什么怨,灭其满门,屠其子孙?!!伤天害理,五雷轰顶啊!!!……”
“他们做了什么,你们清楚。”冷笑,“官官相护,朋党为奸。毁灭掉全部证据,便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他们干什么了?他们干什么了!”愤怒得几乎失去理智,目眦欲裂,破口大骂,“你个善恶颠倒的愚昧莽夫!太常寺太祝包镱,大理寺评事包绶,国子监司丞文效……那些都是包相,包老青天的子孙!根正苗红,清正忠良,廉洁奉公的好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
偏执地冷幽幽。
“他们偏离了,走上了和包相不同的道路,朱楼华宅,田连千亩,姬妾成群,我看到了。”
“难道辛辛苦苦寒窗苦读数十载,为的是当官作吏以后继续苦守清贫?人家三代五代地打拼奋斗,连住得好点的宅子都不能有了?田产多些、姬妾多些都不允许?存天理,灭人欲么?!!”
绛红云纹的武官统领,愤慨激昂,义正言辞,鸡同鸭讲地斥骂:“就算偏离了、作恶了,在官场规矩,展青天也绝不会动他们,他们也绝不会害展青天,展青天是包家一手提拔上来的!”
“包姓后人怎么可能参与了展青天被害的惨案呢?老青天是展青天的再生恩师呐!……”
“因为他们虽沿袭了包姓的名义,却失去了包姓的精神,变坏了。而昭弟没变坏,挡了他们的路了,所以除掉他。”至真至纯者,油盐不进,自有一套根深蒂固的自洽逻辑。
“……”
口干舌燥的劝降失败,偏过头去,狠狠地低咒了句脏话。
个蠢钝如猪!
冥顽不灵、自以为是的朽木!
美婢恭敬侍候着,名贵的靛青蜀绣轿帘掀开,轿厢内的东南巨贾眼帘低垂,安然地轻品着香茶,儒雅斯文,徐徐地吹拂掉热气。
“四爷。”“四爷。”
旁边官兵纷纷垂首致礼。
“局外人,不沾政|商,不明官场事。没必要跟这类傻子浪费心思,制服以后,上刑逼供就是了,百般酷刑过后,他总会招出来。”
“是。”“是。”
被蒙蔽着却以为看见着,被驱使着却以为行进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轰轰烈烈,可怜可悲。
跟那死猫如出一辙的蠢货德行,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古人诚不欺我也。
款款地步下辇轿,保养良好、丰朗若润玉的青松郎君,优雅地躬身作揖,垂眉敛眸,姿态谦卑到位、到极致。
“大人,北侠原为赤子,如此仇恨蔽目,铸下滥杀忠良的弥天大错,实属幕后歹徒蛊骗。倘若不追查揪出,诛灭根源,未来恐还会节外生枝,滋惹出不知多少孽祸。”
“……蒋大员外言之有理。”
官僚严肃端芳,友善地应喏,遥遥地回之以礼。
明国公府的姻婿,蒸蒸日上的陷空岛庞然大物,哪个得罪得起。
418、
十八层地狱隐藏在人间。
剜膝、药耳、十指钻心、拔牙卸齿、烫皮梳肉、碎骨断筋、蚂蟥池……千奇百怪的酷刑,毁灭肉身,粉碎意志。
北侠竟然扛住了。
困陷暗无天日的大牢深处,浑身腐烂生蛆,苍蝇盘旋了,仍然嘴硬得很,不肯招。
坚贞笃定地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到至死不渝。
“……无、无人蒙蔽操纵,一人做事一人当,何来犯罪团伙,何必牵扯无辜。”酷吏退开,刑架上的重犯破败羸弱,气若游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背后有人。一位白白胖胖的美妇人。”
“……徐氏?徐氏痴傻,更何况她没有设局作害包姓后人的动机。”
“不,她有。”
旧年的冤假错案,律法失公。
北侠隐在偏远山庙,青灯古佛为伴,避世多年,不经|商,不为|政,对于金銮殿里缄口不提的灰色辛密,自然无从知悉。
“大师,蒋某不才,带你的昭弟玩过她。她不识抬举,逃出来闹到对簿公堂,被时任府尹,包老相爷判定为家庭纠纷,调解归还了夫家。”
“什么东西???……”
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呆了。信息量太大,超出了理解,无法消化。
“现在知道被人当傻子忽悠,当刀使了,肯招了吧。”
沉重的锁链挣扎得哗啦哗啦响,蓬头垢面,跳蚤虱子钻来钻去,怒不可遏地口沫横飞:“好你个蒋臭鱼!怎能凭空污蔑逝者的清白?!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厉鬼入噩梦纠缠么!……”
“大师这是……非得要衙门里的旧年卷宗、封档的物证拿过来,甩到脸上?”老神在在,运筹帷幄,闲适悠哉。
“洒家不信!”嘶哑地咆哮,破败不堪,神魂俱灭,“黑的白的全由着你们这帮子混账颠倒,全在你们玩耍的笔墨公章中,凭空就能捏造出铁证如山!……”
“眼见未必为实,洒家只相信自己的心!熊飞什么品行的人物,洒家身为他大哥,比谁都更清楚!……”
“官员确实品性高洁。”不恼不怒,慢条斯理地跟着肯定,“但好人与做坏事并不相冲突,坏人与做好事也不相冲突。这里是人间,不是佛经里的至圣至洁之境。”
“四当家。”
灰袍劲装的属下穿过潮湿的|甬|道,匆匆进入牢房,压低声音,贴近巨贾的耳朵,隐秘地汇报。
“蒋福、蒋安那边来信,有人揭了咱们黑|市的悬赏,愿意提供夫人的行踪线索。”
“什么人?”
“几个胡人,”顿了顿,提心吊胆,谨小慎微,音量愈发细若蚊吟,“狮子大开口,要求万两报酬。”
“扣下来,打残。”
“是。”
矜贵的雪绸手帕,温吞地擦干净污渍,仔仔细细,指甲缝也不放过。
离开臭烘烘的血污牢房,向侍候在外的狱卒长颔首致礼,浅淡地吩咐。
“劳驾通禀府尹大人一声,逆贼欧阳春抵死无招供,无用,可以押送刑场了。”
419、
午门午时,凌迟极刑处决,以慰包镱、包绶、文效、庞郜君……等数位遇害高|官重吏的在天之灵。
人山人海,众目睽睽之下,将大逆不道的犯上僭越者千刀万剐,以儆效尤,震慑潜在的蠢蠢欲动。
刽子手积年累月专司这活计,刀功精湛,一片片黏腻的血肉剥离死刑犯的人体,滑落在地,血污大滩大滩,蔓延出行刑台,滴落街面,流入严整的砖石缝。
血腥气浓郁得作呕,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
所有金坚的意志垮塌,剧烈地挣扎,冰冷的寒铁锁链哗哗抖动,凄烈的惨叫声撕心裂肺,响彻云霄。
“给个痛快吧!慈悲为怀!给个痛快吧!……”
那怎么成呢?
凌迟分两种,区别大着哩。
一种,首刀就捅入心脏,先弄死了,往后再怎么千刀万剐,尸体也感觉不到了。贰种,最后才捅入心脏,多少千刀万剐的炽烈痛苦,都得活生生煎熬着,慢慢折磨死。
三法司的青天大老爷们特地吩咐过了,这个恶棍要行第二种,严厉惩戒。做好了,重重有赏。
“割得好!剐得漂亮!……”
“残害忠良的畜生!黑良心的玩意儿!……”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坠入阴司地狱,阎王爷的油锅千百遍煎炸!……”
底下人头攒动,蔚为壮观,百姓士绅群情彭拜,石块、臭鸡蛋、烂菜叶……铺天盖地地往上砸,面涨红赤,沸腾地叫好,污言秽语地辱骂。
拄着拐杖的耄耋老人,热泪盈眶地感慨:“老天有眼,恶有恶报善有善报啊,歹徒终于抓到了……”
旁边几个看热闹的纶巾儒生,正直高兴地附和:“嗯,嗯,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只要犯了事儿,就绝没有能跑掉的,什么年头了都!……”
神圣的乌纱帽端坐督刑的明台之上,云纹飞鹤的典雅禽兽衣冠,气度威严,高贵不染尘污,蔑视渺渺蝼蚁众生。
“可惜了,”一顶乌纱帽微笑着,跟另一顶乌纱帽交流,“这姓欧阳的反贼,是个亲眷灭迹的光棍和尚,没有九族可诛。”
“是啊,祸不及父母妻儿,如何达到杀一儆百的最大效果。”忿忿不平,“太便宜这厮了,敢动我们的好同僚。”
乾坤朗朗,美好的红日高照。
菁菁绿柳,生机勃勃,暖风里曼妙地浮动。忙碌的喜鹊叼来枯枝,在高高的树叉里筑巢,为繁殖季的求偶作准备。
……
西南先遭大洪,后遭大|疫,流离失所,匪患四起。朝廷广设粥棚,救助乞讨到全国各州的逃荒流民。
德高望重的各大善良商户,蒋、马、苏、吕、鲁、潘……纷纷响应公门号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捐米捐粮,数不尽的粥棚雨后春笋般,密密麻麻地在大宋土地上冒了出来。
万众一心,同舟共济,共渡难关。
草茂树华,昂扬繁荣。
宽阔的官道延伸入州镇深深,通往希望无垠的远方,全副武装的兵马疾驰而过,带起黄沙扑朔迷离。
“干啥呢那是……”
粥棚外头,衣衫褴褛的流民,面黄肌瘦,拥挤着排队领救济,敬畏地窃窃私语,嗡嗡地议论纷纷。
“剿匪呢,没听说霖垛山那边的强盗么?打家劫舍,谋财害命,还抢人闺女媳妇,无恶不作……”
“唉,可千万得平安回来啊,”老大娘痴痴地远望,慈祥怜爱,“小年青官差,瞧着都还是孩子呢,跟俺儿子差不多大……”
战友间互相交付后背,腥风血雨里作战杀敌,甘之如饴地出生入死,忠诚热烈地守护着民生太平,万家灯火安好。
作者有话说
第151章 第 15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