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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   303、

      雍容富贵牡丹花,金丝笼里金丝雀。婉转啼鸣,悠扬动听,振翅跳跃着,活泼可爱。

      练武结束,大汗淋漓,饥肠辘辘,大公子、二公子兄弟俩跑进来,狼吞虎咽地吃着主厅里的糕点,大口灌下热茶。

      十几岁,精力旺盛,正是猫烦狗厌,最最手贱的年纪。
      经过悬在牡丹花下的金丝笼,纤长的翠玉细竹伸进去,轻轻拨弄。漂漂亮亮的小雀鸟立时欢快地蹦哒起来,受惊的恐惧啼叫化作悦耳的歌声,听得少年通体舒畅,心情愉悦。

      “你轻点玩儿,小云,这鸟贵得很呢,花了咱爹不少银子,别着不小心弄死了,家法伺候。”

      “晓得哝,不需要你提醒。”弟弟不耐烦地应。

      细细的玉竹顽劣地敲击在金丝雀的脑壳上,翅膀伸展开来,狭小的笼子里,扑棱棱乱飞、乱撞,细小的绒毛四散飘落。

      “娘亲,父亲说你以前也精通刀法,双刀飒爽,英雄凌厉。而且刀法竟然比他更高,是真的么?”烂漫无忌。

      贤妻良母,怀抱着襁褓,轻柔地哄睡、呵护。

      “去换衣裳,出了这身热汗,小厮也不提醒提醒,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没得着了凉。”

      “哎呀,没事的,娘,现在酷暑,一年四季中最热的时候。”

      “酷暑也有风,热汗转凉,风邪尽皆入体。”

      抱着胳膊,撒娇,执拗地追问。

      “别转移话题,娘,你以前真的会武功么?告诉我们呀,”稀罕地好奇,难以置信,“我和弟弟长这么大,从来只见过男人习武,女流金莲小巧,缠足裹行,弱柳扶风,怎么习武呢?”

      蒋风,蒋云。
      少年挺拔,纯澈坚韧,晒得古铜泛亮,五官已有些长开了。

      干刑侦这行的,都知道滴血认亲不可靠,所以小时候也没搞过那套。如今看眉眼、头型,蒋风毫无疑问,大商人的种儿。蒋云的脸更方阔正气些,官僚的种儿。

      他们管展昭叫“展叔”,舐犊情深,亲情深厚,小时候便被展叔亲亲抱抱举高高、喂食各种糖果,长大了由展叔叔传授毕生的武学、内功,愈发亲密得无间无隙。
      玲珑心肝水晶人儿,青葱的少年郎,生命力朝气蓬勃,感官敏锐得不得了。隐隐约约,好像也知道自己父母和京畿展大人的关系铁得异常,但谁都没捅破那层窗户纸。

      展昭反|贪,反|贪|官员古往今来没有好下场。轻则英年早逝,死无葬身之地,人间蒸发。重则祸及妻儿家庭,夷连亲族。

      本朝反|贪三位清官,魏堂镜年纪轻轻陨落于黑|恶|报复,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朝廷为他立了衣冠冢,铭刻表彰。
      郭才佳的妻子儿女遭遇“交通事故”,当场死亡,自此一蹶不振,辞官退隐,告老归田桑。
      岁月荏苒,正道沧桑。逐渐只剩下开封府的武官统领,展昭。因其没有娶妻成婚,没有留下后代,所有没有软肋。大案重案,无论涉及权贵与否,该怎么干怎么干,该怎么办怎么办,将国法公正践行到底,让魑魅魍魉恨得牙根痒痒。

      真是光明伟大的一切。

      他|妈|的光明。

      他|妈|的伟大。

      304、

      小孩子身上有种特殊的奶香,说不清,道不明,形容不准确,似乎奶香,又似乎奶臭,奇怪地好闻。

      粉粉嫩嫩的一团脆弱血肉,躺在柔软的丝绸襁褓里,无意识地吮吸着小小的手指。漆黑的眼睛,犹如水灵灵的黑葡萄,纯粹美丽。

      母亲把脸凑近过去,笑。婴儿也跟着咧嘴,咯咯地发笑。

      母亲把神情难看,板着脸,佯作发怒的情态。婴儿也不笑了,小嘴一瘪,便要哭出来。

      这是我的孩子。
      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的子宫里诞出来的胎。

      他是如此的脆弱,比只小狗崽大不了多少。我若把手掐上去,轻易便可以捏断他细嫩的脖颈,捏死这只寄生虫。

      日暮西垂,天色渐暗。
      朱红的长廊下一排排华丽的方灯点亮,典雅辉煌。

      手悄悄地蹭上婴儿稚嫩的脸颊,慈爱地摩挲着,渐渐触向脖颈。
      鬼鬼祟祟地抬头,悄悄地查看东边,两个丫鬟忙活着擦拭厅堂里的隔断窗棂,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主母少爷的动静。再悄悄偷看西边,粗壮的婆子死死地紧盯着,尽忠职守,上前来,恭恭敬敬,沙哑粗砺地问喏。

      “夫人,有什么需要么?”

      “……没、没有。”

      回过神来,襁褓里的手触电般抽出,蹭得发痒,婴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

      深宅大院,高墙阔府。
      如花美眷,妻妾成群。

      二姨太秋露,有时候会过来坐坐,带着孩子。孩子与孩子玩儿,大人与大人处。一边做女红,绣花捻线,一边絮絮地家常聊天。

      三姨太蓝荆,也会过来嗑瓜子,带着自己的一双龙凤胎。

      还有四姨太,五姨太,娇憨水灵,年纪尚小,无所出。

      但她们通常不会一起来,一起来就会拌嘴,阴阳怪气,柔声细语地夹枪带棍,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当着男人的面,贤良淑德,和和睦睦,姐姐妹妹地互相叫着。私底下斗得很凶,拈风吃醋,争奇斗艳。
      以夫为天,为了丈夫的宠爱、奖赏,各种阴损毒辣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争得头破血流。

      大商人对此乐见其成,谁不喜欢底下人为了讨好自己挖空心思啊。

      规矩只一条,不许动孩子。
      再怎么争宠,都绝不能祸害到他的血脉。敢碰孩子的,一律发卖出去作奴。

      这些年暗流汹涌的宅斗倒是没怎么波及到徐明文,并非由于男人的特殊保护。而是主母脑筋歪,所有姨太太都知道,三番五次往外跑,然后被抓回来毒打收拾。那种凄烈的惨叫哭声,女人们感同身受,毛骨悚然,根本受不了。
      没有对她出手的,难以理解其行为,难忍同情其痛楚,不约而同地好心善意,纷纷地劝说,正常些吧,安安生生些吧。好好想想怎么争取当家的更多的恩宠才是正道,作甚非作棵歪脖子树呢?

      305、

      喝羊奶,长高高,长壮壮。

      秋露的女儿喝,我的女儿也喝。

      大碗热乎乎的羊奶,小孩子乖巧地慢慢喝下,喝完了,嘴唇的绒毛上留下一圈奶渍。

      “娘,裹脚好疼啊,为什么哥哥弟弟们都不用裹,只有我和姐姐妹妹们得裹。”

      “因为你们是女的。”二姨太秋露笑着答,“裹脚多漂亮啊,婀娜柔美,摇曳生姿。”

      “可我不想要漂亮,我只想要不疼。”

      “乖,疼习惯了就麻木了,麻木了就感受不到疼了。”

      我的脚没有裹,在这时代称之为“天足”,大脚,丑陋的象征,不符合主流审美。

      “三寸金莲,小巧玲珑,忒招男人的喜欢。夫人,现在裹也还来得及。”秋露柔声细语,好心善意地劝说,“裹脚这种事吧,越早裹,疼得越轻,越晚裹,疼得越重。”

      “已经太晚了,”我垂着头,捻着针线说,“到这个年纪,脚硬,裹不了了。硬要打断了裹,会死的。”

      “……”

      女人就不说话了。

      清丽柔婉,蕙质兰心。
      一针一线,认真细致。
      比翼双飞的鸳鸯,寄托着缠绵的情思。双面绣,金线碧线交错,精致绝伦。这种用料上乘、绣工出众的绣品,如果放到市面上卖,起步二十两的高价。
      但她不会卖的,她怎么会卖自己的爱情。鸳鸯比翼,绣了好几个月,日日夜夜,视力绣模糊了,眼睛都快绣瞎了,专门给蒋平准备的生日礼物。

      “夫人,老爷的轿辇回府了。”月上梢头,夜幕沉沉,外间的仆从终于扬声通报。

      秋露猛然抬起了头,雪白的脖子扭得直挺挺的,视觉模糊的眼睛亮得吓人,希冀渴盼地往门外的长廊张望去。

      “老爷往哪个院子去了?”

      “往正房来了。”

      “……”

      没往她的二院去。
      难掩失落,刹那间,神情灰暗了许多。

      306、

      伴当、小厮、护卫……众星拱月,熙熙攘攘的脚步声接近,鎏纹黑靴迈入门槛。

      朗声笑道:“夫人,你这屋子好生热闹。”

      “爹爹!……”

      “爹爹回家啦!爹爹辛苦了!……”

      孩子们乳燕投怀,雀跃地扑向父亲。儿女绕膝,家庭美满,幸福天伦。

      举高高,掂了掂分量。

      “旭儿重了啊,夫子布置的功课完成得如何?别着功课还没完成,就偷懒耍滑,赖在娘亲和姨娘的娇宠里,不务正业。”

      “都完成了!旭儿做功课很努力哒!……”

      “哦?那爹爹来考考?”

      “考便考,旭儿学习刻苦,不怕!”奶声奶气,骄傲地挺起胸脯。

      便考究。

      坐到主位里,拿孩子的书卷来,抽查背诵。

      果然对答如流,头头是道。喜得父亲浑身疲惫一扫而空,欢悦高兴。

      “井蛙不可语海,拘于虚也。夏虫不可语冰,笃于时也……额……额……”闺女艰难地回忆,磕磕巴巴。

      “怎么,这篇没温习好,生疏了?”

      “没有!旭儿怎么可能没学扎实!只是,只是……”

      “只是怎么了?”
      父慈女孝,循循诱导,耐心温柔。

      不安地揪着衣角,小千金犹疑地呐呐:“这篇,母亲教习的释义,与夫子教习的释义,大不相同,所以宝宝不知该选哪个作答了。”

      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庄子·秋水篇》

      井里的青蛙,无法向它诉说大海。夏天的蝉虫,夏生夏死,生命太短,没见过冬天,所以无法向它诉说冰。

      “老夫子解释说,不要对牛弹琴,不要试图跟见识浅薄的粗鄙莽夫讲大道理。”

      “你母亲怎么说的。”

      “母亲说……母亲说……个体思维产生于所处的时间与空间,受束于所处的时间与空间。”

      微微顿住,衣冠禽兽的巨贾豪商侧脸望了我一眼。

      “母亲对空间的释义是什么?”

      “……地理区域和社会环境。”

      “何谓地理?何谓社会?……”

      “……地理,就是,地形地貌,气候,农作物……社会就是……一定生产力下的人群集合……”艰难地回忆复述,粉雕玉琢的小脸纠结成一团,道出不属于这时代的学识。

      小脑袋可爱地摇成拨浪鼓,破罐子破摔,索性放弃了:“哎呀,不知道啦!爹爹你去问娘亲嘛!在咱这儿刨根究底,愁死小孩儿啦!……”

      眉眼弯弯,摸着细软的毛发,无尽宠溺。

      “原来旭儿知道自己是个小孩儿啊,成天一本正经,跟个大人似的。”

      “来,小大人,功课做得不错,爹爹奖你颗金豆子,交给你个任务,把弟弟妹妹带出去玩好不好?”

      “好!”

      姐姐带领下,碍事的儿女们鱼贯而出。

      热闹散去,重归清净。

      ……

      应酬归来,疲惫倦怠,脱下风尘仆仆的外袍,随意地扔到红木置衣架上,毛巾泡热水,铜盆里洗了把脸,精神了许多。

      打了个呵欠,眼角溢出少许生理泪水。对着铜镜观察胡子青茬的生长状况,思考需不需要刮。

      “教闺女的那些,你可从没跟我说过。”

      秋露低眉顺眼地收拾着刺绣工具,装进竹编篮子里,柔驯识相地起身离开。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死死地攥着,四目相对,无声地哀求。

      她看了看对着镜子刮胡须的蒋平,又看了看难抑恐惧的我,重新坐了回来。展开,陪伴着,继续绣花。

      “夫人,你到底还藏了多少好东西,还有多少为夫不知道的惊喜,等待挖掘。”

      “有时候等得心焦,不耐烦了,总有种莫名的冲动。拿把小凿子,把你硬邦邦的脑壳撬开,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稀奇古怪。”

      “夫君……秋露为了你的生辰,专门绣了幅鸳鸯比翼,你看看,你看看,费了她好几个月的心血,”推二姨太上去,吾之砒|霜,彼之蜜糖,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嚯,双面绣,真厉害!”惊异地把玩,赞不绝口,“秋露,你这手艺,堪比仓县顶级的绣娘了。”

      诚心诚意,真挚地感动。
      “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如此费心。”

      擦去下巴的浮沫。
      扣住后脑勺,拉到怀中,重重地亲吻了下额头,柔情缱绻,隔着窈窕姝丽的流仙裙,摩挲着纤细的脊背,亲密无隙。

      “这份情意相公记住了,乖,回自己的院子里去吧,今年西夏的玉镯有你一份儿。夜已经深了,该回去安寝了,熬眼对身体不好。”

      “……是。”
      脸庞低垂,看不到神情,轻轻地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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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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