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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第 1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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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可以放心,呆会儿臣妾会陪姐姐一起去。”
若芷连忙在旁边附合了一句。
既然他都说她知己知彼了,那她也该不负众望的让他满意喽,若是让姐姐一个人去,他岂会放心呢?
象征性的掸了一下紫金色龙纹锦袍的下摆。
颜煜缓然起身,轮廓分明的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纹,只有一双琉璃般剔透闪亮的褐色眼眸,却似幽幽的深潭,永远让人望不见底。
仿佛只要一不留神,就会将心魄摄入这一片幽深中,万劫不复。
慈安宫的这道门槛,实际上他并不是常常跨过,是刻意的忽略,或是逃避纠葛。
每一次发病的时候身心所饱受的摧残折磨,他会刻骨铭心的恨,阴影早已深深印在心底,无时无刻……
可是亲眼看到如花一样衰败凋色的太后,这一次是真的,真的风烛残影了,那种感觉就如同拿着剜刀狠狠在他心里绞动,是痛,亦或是恨。
躺在镂雕梨木金丝帐内的人——他的母亲,一个比虎狼还有心冷的女人,却实是给过他生育之恩,不可否认,十月怀胎,他的身体内流有她的血。
血浓于水,纵然他已心如磐石,原来还是会有一丝不忍的。
“太后娘娘,皇上来看您了。”
两旁的侍从垂首侍立,只有床榻边的一个贴身伺候的宫女,凑向枕边,低声轻轻唤醒太后。
颜煜扬手制止了她的动作,不愿多做打扰。
正欲转身离开,不料太后睡得极浅,这一声轻唤,已让她醒过来,有气无力的嗫嚅道:“怎么来了就走啊?这么不想见到哀家吗?”
“母后倒是多虑了!朕方才是不想惊扰了您老人家安歇,若是不想见,朕又何必来这一趟呢?”
回过身慢慢解释道,见几个宫女太监一起扶将她起来。
太后在床沿边上示意的拍了两下,颜煜不动声色的上前在床沿边上坐下。
太后见他只是干坐着,脸上的表情迷离难以捉摸,又默然不语,胸口一时堵得慌。
索性挑开了话明讲,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皇上啊,哀家真正是为了你,枉费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后宫里哪个女人是没长心眼儿的,越看着单纯,才越是不简单,依哀家看,这皇后就最不简单,看上去文文弱弱的,心里面儿狠着呢!就说她能生孕,我想也未必肯给你生,她和贤王从前是什么关系,你也别想瞒着哀家,哀家已经一清二楚了,如今贤王虽死,这个小的却被她养在身边,什么企图,这不明摆着吗?”
满屋子的侍从都不曾遣退,殿内鸦雀无声的,太后声音虽弱,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清晰不过。
偌大的殿内,一片静滞。
眼里的神色冷凝下来,化作了幽深的秋潭。
颜煜若有所思的瞥向太后,那审视的目光真真如锐利寒芒射过来,直叫人感觉一股沁入骨髓的森冷。
恍惚只是一瞬,阴鹜的面孔陡然浮起了浅浅的笑容,如春水般温煦的笑纹从薄凉的唇角边荡漾开来,柔和了刀刻般冷峻的轮廓。
轩昂的眉宇间却透出一丝邪魅,似蕴量了一番,缓声道:“母后所言甚是,朕会用心考虑的。”
太后不由得以为刚才的一瞬是错觉,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或许是自己老眼昏花。
眼前这个低眉顺眼,和颜悦色的皇上才是真真实实的。
心下似乎陡然舒畅了许多。
连眼角的细纹都笑得皱到了一起,有板有眼的继续道:“听话就好,哀家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颔首点头,笑而不语。
皇上前脚才出慈安宫,这消息后脚就不胫而走,传到圣辕宫里,若琬闻言当即就被心骇住了。
望着一脸同情的若芷,欲言又止,真正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关于小念暄的身世,他明明是知道的,为何……
为何他还要说出那样的话来?
不知是皇上事先告知,还是太后她老人家有先见之明,慈安宫那边还特意派了一个太监过来转达,说是皇后娘娘的好意太后心领了,让她就不用去慈安宫请安了。
若琬面色难堪的点头应了,又派人将那公公送出门去,方才坐下来屏声掩泣。
任谁心里都清楚,太后此举摆明了就是不愿搭理她,更是故意的轻蔑她。
“姐姐何须如此呢?你有皇上的恩宠,就算那太后再恨你,再讨厌你,也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端起茶盅,悠然的呷了一口茶。
若芷似笑非笑的淡然说道,眼里的淡漠,如同疏星寒月下一片霜降的无边荒野。
“连你也不明白。”
若琬摇首抬眸。
玉容泪阑干,梨花春带雨。
被泪浸湿的长长睫毛像是渗了露水的蝶翼般一下一下扑刷,闪烁着珍珠般晶莹的亮泽,蛾眉轻蹙,婉转生娇,更觉柔媚娇俏。
若芷心下暗沉,这般泪光点点、楚楚动人的娇态,倒真能让人心生一阵涟漪。
目视着前方,又似不是真正在看前方。
若琬茫然失神,眼神中蒙上一层怅惘,低言似喃喃自语:“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让我一次又一次的,重复承受这样的痛苦?我真的努力去付出了,我不想负人,不愿去伤害,也不敢去亏欠,我拼尽全力去爱他,为什么……却还觉得时时刻刻身在深渊谷底一样,一样不能被救赎,难道说连爱……都错了吗?”
“不是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吗?”
若芷垂下眼眸,看不见眼里的神色。
清丽的娇艳花容也似无绪的淡言道:“普天之下,爱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比爱上一个皇帝更难,爱江山的皇帝不会是一个好男人,爱美人的男人不会是一个好皇帝,那姐姐希望他做哪一种呢?”
见对面榻坐上的若琬无言以对,若芷这才挑眉斜睨了她一眼,似是有意无意的补充了一句:“姐姐应该知足,常言道最无情是帝王爱,至少他对你,还不是一个无情的帝王,不是吗?”
秋月送走了慈安宫的太监,这厢又绕过画屏进来了。
若琬见状便问她何事,平日无事时秋月便只在前边殿里待着的。
秋月朝若芷看了一眼,连忙垂首侍立在榻前,恭恭敬敬的答道:“梅夫人带着烟岚小姐进宫来看芷妃娘娘,听明翠宫里的人说芷妃娘娘到这儿来了,梅夫人遂带着烟岚小姐特意过来了,说是给两位娘娘请安的,现在正在殿外候着。”
若琬闻言,连忙道:“还不快把夫人和小姐请进来。”
趁秋月出去请人的一会儿工夫,急急忙忙的用手中的鹅黄色丝帕拭干脸上及眼角的泪痕。
若芷凝视着她手中那块鲛绡帕,默然不语,那是南海国所赠的唯一一条——鲛绡丝帕。
宋月如甚是热情恭敬,待要下跪给两位娘娘叩安行礼,幸得秋月遵照若琬的吩咐急忙拉住了她才作罢。
紧随其后的梅烟岚这才摇摇摆摆的走上前来,一一欠身行礼问安。
“烟岚见过二位姐姐!”
抬起头来,云鬓簪花下是一张削尖的瓜子脸蛋。
雪肤凝脂,俊眼修眉,丹唇含贝,耳坠蓝色珠花,颈带蓝宝石银链,身着一袭宝蓝色绣花裙裳,更是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若琬连连点头,称赞不已。
“一些日子不见,烟岚真是越来越标致啦,难怪连皇上也夸你呢!”
说着,若琬轻皱了下娥眉,不由得担忧的轻问道,“听说二叔为了岚儿的婚事发愁,都想要皇上做主管管了,女儿家总归是要有个归宿的……只是岚儿自己愿意吗?”
若芷瞟了烟岚一眼,哼笑道:“姐姐,她要是愿意的话,早嫁人了。谁不知道咱们家的梅四小姐目无下尘,孤高自许呢!前几年还有不少人上门提亲,也不知道如今谁还敢还想跨这个门?”
烟岚倒也不推,眸子里笼着清冷淡烟之色,坦然的笑答道:“芷姐姐这话不假,若是让妹妹和那些个庸俗纨绔辈人结成连理,我宁可孤老终身。”
宋月如见她说出如此一番话来,连忙打破,笑骂道:“呸呸呸!你这丫头,这嘴上的刻薄劲儿倒得了你爹的真传,孤老终身?难不成你想当尼姑去,就说你娘不在了,也不怕你爹给活活气死!这话可不准再说!”
殿内的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独独烟岚不依的闷哼了一声,若琬连忙吩咐秋月,让人给她们看座,上茶。
“松竹最近在家还好吧?”
若芷喝茶的时候,似是忽然想起来,随意的问了一句,“他如今不是在翰林院帮二叔做助手吗?怎么听小翠说好几回在后宫里见过他?”
几个人皆是一震,尤其是秋月。
虽然梅柳儿总不愿说,毕竟她们常在一块,多少知道一些,难免有些心慌,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若琬倒是十分惊讶,睁大眼睛注视着若芷,“是吗?那我在这宫里头,怎么一次也不见过他?”
若芷笑而不答。
那清雅浅然的笑容似是湖面上的一个小涡,更汹涌的漩涡隐藏着湖面下,只有湖水本身最清楚,其他人都懵头懵脑。
连一向性情冷僻的烟岚,心里也七上八下了几回,松竹,十五岁的松竹,可是她惟一的亲弟弟。
若琬以礼相待,倒也无不周之处,只是若芷似乎更盛情难却,执意要留她们多坐会儿,拖至傍晚时分,烟岚坚持不肯再宫里过一夜,若芷才肯作罢,派人送她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