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邻山的师妹有求必应》糖糖脆脆

21、纸蝶寄情

　　　　百无聊赖地度过了几日，贝伽盈心中始终藏着事，提不起精神。她特意与凤岩联络，本想着借擢选比试之机再入沂水，却被告知第一轮晋级留下的二十五人里她竟成了轮空的那个幸运儿，惹得她长吁短叹，哭笑不得。

　　这日，她倚在窗前，望着库房外小院里零落的樱粉出神，一只纸蝶扑扇着双翅飞舞而来，就在她眼前翩翩如生。

　　“这个凤岳究竟要如何？”贝伽盈托着两颊，满眼无奈。

　　自从上回给他带去了纸蝶，他便时不时地传信，若真是有事便罢了，可每回寄来的讯息都不过是琐碎寻常，吃了喝了什么，又玩了见了什么，当真没什么打紧的。

　　“纸蝶啊纸蝶，可苦了你了。”贝伽盈怜惜道，摊上凤岳这个话唠主人，它不得不频繁穿越两山，差点就要扇坏了翅膀。

　　纯白的纸蝶柔软轻盈，它环绕着贝伽盈的指尖盘旋，仿佛是在回应，又好像是在倾诉，贝伽盈轻轻一点，淡淡的光莹便化作流星从她眉心而入。

　　许久未见，躲哪里偷懒去了？第三轮比试在即，还不滚出来训练，可别给我丢脸啊。——来自尘心峰首帅凤岳。

　　贝伽盈扶额轻叹，可把他能坏了，不过有一点倒是提醒了她。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说好了要教我用剑，可不许他食言。”贝伽盈当即决定，既然第三轮比试就快到来，那凌子翊这个便宜师父也该上岗了，就算他故意躲懒，她也得给他揪出来。

　　从天亮到天黑，贝伽盈一头扎进厨房忙活了大半天，方才怀揣着热乎的宝贝又一次冲去了沂水。

　　这一次，她直奔寒池殿而去。

　　既是入了夜，修行狂人必定早早地打坐入定，不浪费一寸光阴。如她所料，凌子翊果然就在寒池殿，只是他却并未修行，贝伽盈轻巧跃上树梢，从敞开着的窗里恰好瞧见他的背影。

　　他坐在桌前好似在，发呆？
　　贝伽盈观察了好一会儿，才敢得出这个结论。

　　很难想象，他这样一个极度自律、将修行作为毕生追求的人，竟然会什么都不做，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仅仅只是空坐着发呆。

　　贝伽盈等了又等，蹲在树杈上，歪着头盯着他饱满乌黑的后脑勺，像只无家可归的雀鸟，他呆呆地坐着，她也便陪着呆呆地望着。

　　不是贝伽盈心生怯意，只是她实在不知如何打破这僵局。总不能直愣愣地跳下来，翻窗冲到他面前，想必会被打了包麻溜地丢出去吧。

　　贝伽盈想了又想，从兜兜里掏出一张干净无暇的白贝纸，心里有了计较。

　　三两下，一张平整普通的纸便在她手里幻化成了栩栩如生的蝶，她将纸蝶立在手指上，轻轻一呼气，那蝶便如注入了灵魂一般，真就飞舞起来。

　　它绕过枝叶，飞过窗棂，跟随着创造者的心，落在了想见的人面前。

　　纸蝶落于瓷白壶钮之上，轻柔地扇动着翅膀，随着每一次开合，点点莹光散落在桌面上，如同米粒儿般的珍珠，又像鲛人的涟涟泪水。

　　凌子翊却好似并未注意，连一个眼神都未曾停留，

　　贝伽盈着急地朝内望着，生怕他一个不留神错过了纸蝶，却没想到脚底一滑，便从树上跌落下来。

　　她慌乱不已，发出一声急促的短鸣，却没想到落入了一个稳稳的怀抱。

　　她靠在凌子翊的臂弯里，少年略带青涩的侧颜如今褪去了稚气，下颌、鼻梁带着坚毅又精致的线条，浓睫在净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层阴影，衬得他的唇愈发的淡。

　　强大，神秘，又带着奇异的破碎感。

　　贝伽盈看得呆了，直到那双瞳孔同样注视着她，她方才清醒过来。

　　两颊烧得滚烫，幸而夜色暗沉，树影遮蔽，他应当看不清她通红无措的面容。

　　“下来吧。”凌子翊等她手脚慌乱地站好，方才起身。

　　贝伽盈正想解释，心意微动，那原本停落在屋内的纸蝶便悠悠荡荡地飞到凌子翊肩头，稍一触碰，银河般闪烁的莹光倏地散开来，灵巧地钻入凌子翊的眉心。

　　他没有抗拒，任凭那莹光流转，直至周遭又归于昏暗。

　　贝伽盈站在暗色中，声线低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我来了，也早就知道纸蝶的存在。”所以才会全然冷静，冰冷的眼神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没错。”

　　她的脚步他辨得清晰，刚一靠近，他的心自然而然会作提醒。

　　听到他回答，贝伽盈心沉到了谷底。

　　“为什么？你想躲着我？”贝伽盈垂眸，遮掩着受伤的目光，“我们说好了的，你要教我用剑的。”

　　凌子翊的心隐隐作痛，他让她失望了，所以正在受到惩罚。

　　他强忍着，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如冰棱狠狠刺向贝伽盈，“你究竟为何要学剑？像你这样道心偏移，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拥有剑意的。失去了剑意，再名贵的剑也只是一把废铁。”

　　贝伽盈硬着头皮：“你怎知我不能？”

　　“我没有多余的时间陪着你嬉戏，你在我这里除了麻烦只有麻烦。”凌子翊的不耐和烦躁溢于言表，深深刺痛着她柔软的心脏。

　　但她不晓得的是，凌子翊的心脏只会比她痛上百倍千倍，那种锥心之痛深入骨髓，却无法与人言说。

　　凌子翊将双手背在身后，死死控制着颤抖的手指。

　　幸而贝伽盈低垂着脑袋，在这片夜色里，她看不清他疼痛扭曲的面容。

　　“可是，可是……”贝伽盈坚持道，她起伏的胸膛内蕴含着汹涌的情绪，“你答应我的！不管我能不能有那什么该死的剑意，不管我为什么要学剑，你凭什么出尔反尔？”

　　她狠狠地质问，不等他回答，贝伽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猛地朝他的怀里砸去，“你记住，你欠我的！”

　　贝伽盈闷着头转身跑走，沉甸甸的油纸包掉落在地，发出闷闷的重响，散开的包裹里，清香碧绿的茶糕骨碌碌滚了出来，碰到了他的足尖。

　　凌子翊蹲下身，努力控制住痛到发颤的手，不厌其烦地将其一一捡了起来，他随手往嘴里塞进一块，茶香四溢，软糯鲜咸，还残留着贝伽盈怀中的温热，也渐渐抑制了他心口刀割锤裂般地钝痛。

　　远离他，回到她自己的地方，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当她渐渐走远的时候，他的心也能得到短暂的自由，只是凌子翊却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轻松恣意，他攥着油纸包，终是未能舍得丢弃。

　　贝伽盈一气之下跑回了黎阳，躲在被窝里大哭了一场，将凌子翊从头到尾痛骂了个遍。

　　“徒有其表，谎话连篇，虚伪至极，大坏蛋，疯子……”她把所能想到的坏话往他身上套了个遍，“白瞎了我费心费力的咸茶糕，全当喂猪算了，嗯嗯呜呜…..”

　　她哽咽着，哭得情难自已，嗫喏的泣声破碎虚弱。

　　“我就是个瞎子！”她握着拳头狠狠砸在床板上，珍珠般圆鼓鼓的鼻涕泡随之掉落下来，“瞎了眼才会看上这种人。”

　　她心里暗暗发誓，此生再不涉足沂水。

　　本来她一个黎阳正经的掌门独女，何必跑到沂水去受那劳什子气，有一点那疯子说得倒是对，她何必苦哈哈地练剑修行，便是在黎阳做一辈子的米虫，她也是有那资格的。

　　贝伽盈哭得头脑发晕，昏沉着睡了过去，直到她按照习惯准时出现在校练场上举起银霜之时，方才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
　　她明明打算放弃那个人了，怎么练剑这件事还是逃不脱呢？

　　要不要干脆……

　　越愆站在她对面，眼神犀利，发梢无风飞舞，大有她一分神便要将她刺穿的架势。

　　刀剑无眼，她还是先乖乖闭嘴打架为好。

　　贝伽盈眼神坚定，拧紧眉头，大叫着冲了过去，没在越愆手下过上两招，便翻滚在地，将剑一丢。

　　剑刚脱手，越愆锐利如箭的目光便直射过来，贝伽盈暗叫不妙，赶紧手脚并用爬过去将剑捡了起来。

　　呼！差点玩脱了。

　　剑，是剑客的生命。越愆这个视剑如命的疯魔剑客能容忍她至今，恐怕也仅仅依靠着师兄妹之间多年的情谊。

　　只是，不知过了今日，这稀薄的情谊还能剩余否。

　　越愆将剑插在沙地上，“怎么？有情绪？”

　　他语气不算友善，贝伽盈抿紧了嘴唇，不敢言语。

　　“是不是连日对战有些疲乏？”越愆沉吟。

　　贝伽盈连连点头，“没错没错。”

　　所以，要不他们先暂且缓缓？

　　越愆若有所思，他拔起剑来，带起蒙蒙灰土尘雾，“也是时候需要上些难度了，那接下来我便直接用承影与你过招吧。”

　　贝伽盈瞬间傻眼：“四师兄，别开玩笑了。”

　　她可承受不起。

　　越愆对她总还是多了些耐心：“哦，那你究竟为何如此，展开说说？”

　　若是如风如竹那兄弟俩，早被越愆按在地上狠狠修理，哪还有他在这陪着伤春悲秋的功夫。

　　小师妹嘛，还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总是需要他们呵护关心的，越愆做好了心理准备，摆出了要与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他特意为显得接地气些，揽起衣袍席地而坐，示意她尽管开口。

　　贝伽盈略尴尬地回之以微笑，要她怎么说呢？

　　难不成真要与四师兄这个剑痴谈她的情伤？这应该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吧，贝伽盈暗暗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