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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 46 章 ...

  •   “督公大人到!” 宫女的叫声刚歇,一阵脚步声就由远及近。

      吕辛原本提着的心渐渐放下来,等到栾郢举步踏入宫内,她的目光更是盯住他不放,隐隐透露出求救的意味。

      不料栾郢并未递眼神给她,进殿便先向朝宗行礼:“微臣见过皇上、霜妃。”
      “免礼。”见臣子来了,朝宗这才停止了同卢霜的胡闹。卢霜连忙整整衣服,退到一边。

      “你不是病重得连床都下不了吗?怎么这会儿行走无碍、还能进宫了?”朝宗质问着栾郢,表情不善。
      栾郢身着一袭黑袍,更衬得他面色不好。那往日合身的袍子,如今看来也稍显宽大。
      “回皇上,臣托皇上的福,侥幸在战场捡回一条命,如何敢不继续为皇上效忠?之前也的确是伤势颇重,但幸好臣之前托术士炼制的丹药管用,连续服用数日后,这才大有进展,因此特来复命。”栾郢声音不如从前沉稳有力,身形也似乎单薄了。

      “什么丹药竟有如此威力?”朝宗被吸引了注意力,也不再纠结栾郢的伤势。
      “仍旧是此前臣寻到的丹药术士,他这次炼出的丹药效果奇好,因此臣稍一好转,便即刻进宫来向圣上献上丹药。”栾郢徐徐说道。

      栾郢刚回京时他派人去看过,确实病重得只剩一口气,如今这么短的时间恢复得如此快,必定是服用了灵丹妙药,才可起死回生,朝宗大喜道:“当真?还不快将丹药献上来?”
      见皇上首肯,栾郢自怀中取出一个黑色瓷瓶,恭敬的献给皇上。

      皇上打开瓷瓶,正要服食,卢霜却阻道:“皇上玉体金贵,还未经人试毒,怎可服用?”

      朝宗被提醒,竟忘了这一茬,也放下瓷瓶看向栾郢,栾郢会意过来,接过瓷瓶从中取出一颗药丸吞下,面不改色,朝宗这才释去疑心,也急不可耐的服下一颗。
      栾郢接道:“服用此丹药后,皇上七七四十九天都不可近女色,尤其不可亵渎僧侣,否则丹药效用全失,还会反噬皇上的身体。”
      朝宗不解:“以前都只用戒色七天,为何这次要七七四十九天?还什么不近僧侣?”

      “这次丹药又岂是寻常丹药可相提并论的?若皇上不信,执意要违背,臣也无法,只恳请皇上到时饶恕臣罪。”栾郢说的理直气壮,倒是叫皇上不得不信。

      “早知道,朕就缓几天再吃丹药……”朝宗可惜得看向吕辛,兴致被败得全无后,皇上又说:“那等七七四十九天后,再把这位小师傅接近宫中,话别一番。”
      吕辛心中不愿,但也知道这会儿没她插嘴的份。因此打定主意,以后再也不要进宫来了。

      朝宗说完后觉得体内升起一股燥热,便知是丹药的效果,这时又有一名太监进来传话:“恭喜皇上贺喜皇上!谢国公那边传来捷报!皇上真是英明神武知人善用!”

      “此话当真?”朝宗原本因七七四十九天不能碰女色的不快忽的就消失,整个人都天降的喜讯砸得龙颜大悦。
      “奴才怎敢欺骗皇上?消息刚刚传来,连同谢国公的奏折一起送来了,奴才正是来请皇上前往御书房批阅奏折的!”那太监得意的说着。
      卢霜也沾了喜气,赔笑道:“皇上真是慧眼识英雄,谢国公也不负皇上的希望……”说完又特意瞥了栾郢一眼,“幸好坏了主帅,否则这会儿说不定还在吃败仗呢!皇上您枕上书料事如神,实乃百姓之福。”
      朝宗安心享受着卢霜的吹捧,也夸赞道:“这都多亏了你为朕分忧,向朕举荐谢国公,霜儿,你可真是朕的福星!”说完也不忘敲打栾郢:“你看看,你去了北方多久,倒还不如个第一次上战场的谢国公!你得好好反省一下!”
      栾郢并不反驳:“臣遵旨。”
      朝宗见栾郢态度不错,也不多言,又对小太监说:“起驾回宫!”小太监匆忙跟上。
      朝宗立刻就要赶着去亲阅奏折,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出门经过吕辛时,他说:“过段时间,再让霜妃召你进宫……”
      吕辛刚要分辩,朝宗又吩咐栾郢:“反正你也无事,不如把这位吕姑娘送出去,记住别吓到她,否则唯你是问。”
      见栾郢一一应下,朝宗才跨出椒房殿。
      等到朝宗离去,吕辛正要同卢霜告别,却听卢霜讥讽道:“想不到,你可真是命大,去了北方平乱,居然还有命回来。”

      “比谢世子命长就行了。”栾郢也知道如何激怒卢霜。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妃嫔不敬,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

      可惜,栾郢根本不屑理他,回宫见到这位昔日意图刺杀他的前世子情人进宫,而皇上又无端端的阵前换帅把他叫回来,还顶上了谢友良,如此便都说得通了。不过,他并没放在眼里,只是冲在角落隐形的吕辛说道:“跟我走。”

      吕辛冲卢霜点头示意,接着随栾郢离开。

      栾郢的步履很快,吕辛只有小跑着跟上。她怕栾郢初势初愈再出个好歹,便劝说:“督公,您走慢点……”

      栾郢不听,依旧脚下生风,椒房殿门口正停着一辆马车,比之吕辛入宫时乘坐的那辆要高大华丽许多。且吕辛过午门后便只能弃马车不行,但栾郢却能乘坐马车出入于宫殿,皇上给予他的特权可见一斑。
      栾郢走到马车前停住,随林坐在前头驾车,栾郢顾不得避开随林就开始出言讽刺:“是不是嫌我来得太不凑巧,坏了你的好事?”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皇上想把你留在宫中,你是不是怪我出现的不是时候?”栾郢边说边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吕辛的浅薄心机。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留在皇宫了,你别冤枉人!”吕辛也生气了,眼睛瞪得圆圆的。为什么栾郢总要曲解她?
      栾郢也质问道:“那你跑到宫里来做什么?你敢说你没有妄想?”
      皇上居然对她起了心思?栾郢想到这个可能都觉得不寒而栗。他初初只是听到汪岳派人来报,说吕辛被那位卢霜接进皇宫,因汪岳过往给卢霜看诊时她对吕辛态度都十分冷淡,忽然间如此热切,汪岳怕其中有诈,便赶紧通知栾郢,而栾郢也顾不得自己在皇上面前扮重伤的前情,直接冲进皇宫来找人,算是功亏一篑。看来唯有重新再部署计划,可惜那丹药尚未练成,过早的暴露了。
      一切都要怪这个吕辛,到处乱跑什么?就这么瞎进趟宫的功夫,她居然被皇上看中了?!就是个天生的惹祸精!
      卢新无辜的为自己辩白:“我从来没有这种妄想!我哪儿知道会见到皇上,是卢姑娘要我进宫的。”
      “她让你进宫你就进宫?你没长脑子吗?现在好了,将来两姐妹进宫共事一夫,你高兴了?”栾郢也没好气,怎么有这么蠢的女人?
      吕辛被栾郢骂得清楚了皇上的居心,这会儿才知道害怕,但她又不愿向耻笑他的栾郢求救,便梗着脖子站在原地,也不知是向谁撒气,只无助的重复着:“我没有!你干嘛总冤枉我?!”
      栾郢这会儿确定了她的态度,看来的确是毫不知情的被骗进皇宫,并无攀龙附凤的心思,因此他也长舒一口气,先一步跨上马车,掀开马车帷幕,坐了进去。
      等了一阵见吕辛还在原地发呆,也不知道机灵的跟上马车,便催道: “还不快上来?真想留在宫里伺候皇上?那我就先走了。”
      吕辛心中再不满,也不敢在这会儿使性子,只是跺了一下脚,便想爬上马车。栾郢坐的马车比之吕辛来时所坐的马车要高大许多,吕辛看着高高的台阶犯起了难。
      栾郢见她还在磨蹭,心中更加不悦,这女人真是麻烦。他只好纡尊降贵的伸了一只手递给她:“快点!”

      吕辛怕他反悔,忙握住他的手,便觉掌心格外粗糙,磨有厚厚的茧,正在愣神间,栾郢已将她拉上马车,然后迅速松开手,又坐回一侧。

      此时马车已迅速驶出,吕辛没站稳,扶着马车壁才没摔倒,然后赶快坐在另一侧,又强调了一遍:“我从来就没想要留在宫中。”
      “那你今天就不该来。”
      “是卢姑娘叫我来的,说想念我……”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不是好人,你离她远点,当心哪天被她卖了都不知道。”依栾郢看,卢霜这人心机颇深,之前想毒杀他不成,如今竟然攀附上朝宗,更可以狐假虎威。
      面对栾郢的友情警告,吕辛报以沉默。栾郢便知他根本没听进去,心里不自觉又来了气,正想再提点她几句,就听吕辛问说:“督公,您的伤势真的大好了吗,怎么瞧着还是有点虚弱?还有您刚才吃的是什么丹药?哪有不吃药却吃丹药的道理?您还是让汪大夫帮您把把脉,好好调养一番……”

      “怎么?你怕我死了?”栾郢讥道。
      人人都问他为什么还不死,这小尼姑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你能不能别胡说?”吕辛乜他一眼,乌黑的眼珠子在眼眶里上扬翻飞,表情生动无比,叫栾郢看得心中好笑,这会儿才有空认真打量她,发现她穿着一身淡紫色裙子,比平时看着要娴静秀美多了。

      发髻也梳得简单,只松松的绾了绾,然后披散着,一月不见,她的头发又长了寸许,比一般的少女还要少作修饰,头上连个簪花都没有,但就是掩不住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难怪朝宗那个老色鬼会看中她。

      想到这一层,他又不安起来:“你回去以后马上离开京城,不准再回来。”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皇上瞧中你了你看不出来,若再不逃走,你还真想进宫当妃嫔,跟你的好姐妹作伴?”栾郢没好气的说道。

      “皇上看中我了?这怎么可能?”吕辛觉得不可思议,但再回忆朝宗刚才和她所说的略奇怪的对话,又有些相信了,“皇宫美女如云……怎么可能……可是……可是我……”
      “后宫是美女如云,但皇上总有腻的时候,我也不知道皇上眼睛出了什么毛病,居然会看上你……”

      “你才眼睛出毛病了。”吕辛听出栾郢又在嘲讽她,也不忿的讥刺,“不只眼睛,你连心肝都是坏的。”
      这个惹祸精,自己救了她,她不但不感激,还要口出恶言。
      栾郢呛道:“要不是我这个心肝都坏的人及时出现,你这会儿还能出宫?”

      “原来督公今日特意进宫,是为了我?”吕辛听出了弦外之音,嘴角含笑,原本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的眼睛,这会儿也笑弯了。

      “谁说的?你不要自作多情!”栾郢急忙否认,“我本来就是有正事入宫。”

      吕辛“哦”了一声,仍旧笑眯眯的望着他,显然不信他的说辞。

      栾郢被她看着颇难为情,只好扭过头掀开车窗边的帘子,装作看着窗外。外头是高高的红墙,他的一生早就被困在这里,冷风拂过,令他也顿时清醒许多。她还年轻,她的一生不应该困于此。

      “督公,您别吹冷风,当心着凉了。“吕辛伸长胳膊将车窗的帘子拉下,又望着栾郢的侧脸真心实意的关怀道。

      栾郢回头,就看到她有如秋水般的双眼,足以将人溺毙。
      “督……”

      吕辛又要开口,栾郢却故意提高音量压住了她的话头:“今晚你别回去余音楼,我叫人给你收拾点盘缠,你马上就离开京城……”

      “可是我能逃到哪里去?”吕辛自小就是孤儿,天下之大,根本就没有她的家,离开从小长大的京城,更不知该去往何处。

      “去哪里都好,只别留在京城,这里太危险。”栾郢冷静的说道,“我救得了你一次,不一定救得了你第二次。”

      “那督公您呢?若我逃了,皇上会不会怪罪您?”

      “不会,皇上还要倚重我献上的丹药。你别管其他事,赶紧逃命要紧。”说到丹药,栾郢的胸口也漫起一股燥热,额头渐渐渗出汗来。

      吕辛也知她说的有理,便不再反对:“可是我还想回一趟余音楼,有些师傅的遗物和佛经我想一并都带走……”

      栾郢闭上眼睛,靠在马车壁上休息,算是默认了。

      见马车归于沉寂,吕辛的双眼无处可放,便正大光明的观察栾郢。他的脸上犹有倦色,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养伤的。

      栾郢闭目养神时,忽然察觉到一股柔软清凉之意,睁开眼睛便见到吕辛取出丝帕为他擦汗。似乎怕惊扰他,动作十分轻柔专注,见栾郢睁眼了也退开,仍旧继续手上的动作。

      而栾郢,一眼就认出那块手帕是吕辛之前帮小药童擦拭嘴角所用,也想到了汪岳的那句“若有一日为人母”,这边往后一躲,躲开了那块丝帕。

      “你别动……把汗擦擦,免得着凉了,你可不能再加重病情了……”吕辛说着又神手追过去,栾郢的脑袋被她逼到墙角,无处可躲,只能又任她擦拭。

      “你不必如此,这也不碍事。”栾郢不习惯两人的亲密。两人离得太近,吕辛的眼里又全部都是他,仿佛睫毛一颤就可掀起一阵风暴,将他席卷。他的鼻息也变得格外敏感,竟然能透过她身染的佛香嗅出另一层果子般的香味,叫人不禁想咬一口。

      “只是把汗擦干,你不必紧张。”

      吕辛发觉栾郢好像特别惧怕自己靠近他,难道自己是洪水猛兽不成?论武力值自己那么微末力气够在他面前干啥?

      “笑话!谁说我紧张了?”栾郢逞强道,与此同时吕辛撤回了丝帕,也打断了绮思。

      栾郢终于不再被压制于角落,但又有些贪恋刚才的一隅馨香。但贪恋只会害了他,因为他早已斩断了世间所有的渴望,没有资格贪恋任何物事。栾郢的心渐渐冷却下来,他再度掀开小窗的帘子,任冷风吹走一室的香味。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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