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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真相浮现(新增人物小传【寂夜长明】) ...

  •     白玉京胸口剧烈起伏,似是被沈凛气的够呛,所以有些呼吸不畅,他原是不想在与沈凛多说一句,但是夜观澜既然让他将事情原委讲述清楚,他便耐着性子说道。

      “风知还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知道,当初你们斗的死去活来,你若看到他肯定会疑心他与兄长的关系,我是真的好奇,为什么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你心魔缠身。”

      “他为了你承受着神庭施加的压力,若是想要杀你,何须如此筹谋?寻个机会就能了解此事。”

      “还用殷勤献身取悦你?将他与那些不入流的杂碎混为一谈,沈凛,你是不是太作践兄长了?”

      “难道兄长做的还不足以让你安心吗?还是自始至终,你都没有信过兄长?不然你的心魔为什么连你自己都不知晓!”

      “风知还尚可无条件的信任兄长,你既然做不到这点,还想同他比什么?你早就输的一塌糊涂了。”

      “若不是兄长倾心于你,你根本就没有胜算。”

      白玉京一咬牙索性也不再保留,他拉着沈凛的衣袖将他扯到柳叙白的尸身前,将那攀满骨生花的手臂展露在沈凛面前,“沈凛,你给我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骨生花是他为了当初护住你神魂不灭而受的因果咒。”

      柳叙白的骨生花是因为自己?沈凛愕然,他一时间没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白玉京见此更是狠狠地补刀。

      “你在无极境受了针叶刑神魂散落,本来应该神形俱灭,他为了你逆转天道,护住你的元神,才有了骨生花!观澜为了保住兄长,用了七弦续命针强力压制,但是你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他才会无力抵抗着天道的责罚。”

      话刚说完,白玉京便泪如泉涌,他打心里心疼柳叙白,他总是在背后默默付出不让人知道,白玉京何尝不晓得沈凛是因为不知道事情原委,才会有无端生出疑心,但是现在的柳叙白已死,他只能将这满腔怒火发泄在沈凛身上。

      原来不是因为风知还,是因为自己。

      是自己啊……

      沈凛心中更加自责,他竟然听信了商瓷的一面之词,怀疑柳叙白对自己的用心。

      那一刻,沈凛觉得自己真的该死,但泪眼婆娑的跪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既是如此,那他当初为什么不肯来见我?我等了他那么久,我就是想见他一面。”

      “我只是想确定,他没有不要我。”

      这是他一直没有向柳叙白问出的问题,他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你以为他是不愿意来吗?他迟迟没能去,是因为他在含光境受刑,替你这个凉薄之人受刑!”

      白玉京为了不让泪水流出,刻意将眼神转向其他方向,“他在神庭认下了所有的罪过,包括先锋军全灭和阿清身死的罪责,当初神庭一致决定要将你抹杀,他为了保你自愿舍了天尊之位受了剔骨之刑。”

      剔骨之刑,要将两百零六根神骨从原本的骨骼中分离,这远比沈凛所承受的千律针叶刑要残酷的多,一旁的将离听闻睁大了眼睛,他知道柳叙白在含光境受了刑罚,但是没想到是这么残酷。

      广晴然身为医者,更是明白剔骨之刑的可怖,要将神骨剔除等同将此人活剖生剐,而且神骨完全剥离并非易事,需要反复多次,血肉模糊是其次,受刑者要体尝痛彻心扉的抽骨之痛,而抽骨还需伴随数以万计的刀刮,经脉寸断,皮肉分离,神骨与神魂相连,剥离之时更是剧痛难忍,受了剔骨之刑能活下来的人几乎没有,可想柳叙白当初是秉持着多大的信念才熬过了这一关。

      “他好不容易挨过了剔骨之刑,还被……”白玉京说道此处突然哽住,似是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他再也憋不住眼眶中翻腾的泪水,“你知道高高在上的神明陨落,下面那些曾经仰望的他的人会怎么做吗?”

      会将他踩进泥潭,让他堕入深渊,一旦神明无法再庇佑他的子民,失去恩惠的人们就会肆意践踏他们曾经信仰的神,柳叙白也不例外,他曾经是位高权重的天尊,觊觎他的人不在少数,当他跌落神坛,自会有人暗中对他下手,沈凛不敢往下想。

      不要,他不该承受这些。

      他可是神域的天尊,怎么可以……

      “他们怕被兄长看到样子,一条白绫遮在他的眼前,你在无极境等了多久,他就在含光境受了多久那些畜生的凌辱!你以为只有你在受苦吗?他承受的是你的千倍百倍。”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回想当日的惨状,你知不知道,他为此自责了多久?”

      “你怪他不肯不来,不肯同你说之前发生的事情,换做是你,你当如何开口?”

      白玉京用尽全身的气力将话讲完,心中的不甘却丝毫没有减少,他对着地上瘫坐的沈凛说道:“我们救兄长出来后,他第一时间就是去无极境寻你,以血祭之法破了七灵法阵,然后用仅有的力量保住了你的元神。”

      “他整整耗掉了半条命!那个时候他已经虚弱到不能自理,若不是我与观澜替他结了灵心道骨,让他转世重修,你根本见不到现在的他。”

      “他因为你放弃了所有他本该享有的一切,身份、尊严、力量甚至是性命!他为了你全都不要了,他做的这些,还不够换你一丝真心相待吗?”

      他竟然……为自己做到了这种程度,沈凛悔恨的眼泪夺眶而出,柳叙白已经毫无保留的将自己能给的尽数给了他,他到底还在疑心什么?

      就因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就活生生害死了柳叙白。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柳叙白失明的时候死都不愿意佩戴月影纱,因为那白色的绫纱对于他来说,是那些日子他所承受的苦难。

      他也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第一次质问柳叙白时,他听到以色侍人这几个字会反应强烈,因为那对于柳叙白而言,都是最不堪的记忆,是自己将他一步一步推向了万劫不复,是自己在他的心口插上了一把又一把的利刃,是他亲手终结了他与柳叙白的一切。

      我没有失约。

      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沈凛现在回想起柳叙白说过的话,是多么的凄楚,柳叙白无法开口告诉他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用这一句来替自己解释,希望能得到自己能凭借多年情谊信任他,但是他却辜负了柳叙白。

      如果当初在无极境自己没有那么轻易的放弃,他就可以等到柳叙白。是自己先放弃了他,是自己错失了与柳叙白相见的时机,他还错将这一切归咎在柳叙白身上。

      神骨被剥离,那些带有柳叙白灵韵的旨意只要使用他的神骨之力自然十分容易复刻,裁决书也好风律传信也罢,都是在诱导他误会柳叙白。

      他不知道柳叙白这些年都承受了什么样的心灵折磨,但他终于懂得为什么每当有人提起过去,柳叙白就会悲苦不已,先锋军与叶冰清的死已经让他难以面对,自己的误会无疑是加重了他的心理负担,今日自己的逼问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怪他最后会如此绝望的迎向自己的剑。

      难怪他最后哭的那么悲切。

      他已经丧失了所有活下去的希望。

      “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我可以带兄长走了吗?沈凛,你若还念着兄长一点好,就安心待在你的魔宗,永世都不要踏足神州,九阙城不欢迎你,你别来找他,他一定不想再看到你。”

      白玉京擦干眼泪,向夜观澜打了一个眼色,夜观澜便抱着柳叙白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宅邸,只留下心情难以平复的沈凛还有众人。

      “寒濯……”将离听完柳叙白的经历,心中也震惊不已,他很难想象一个人竟然可以为了另一个人付出诸多,此刻沈凛知道了事情的全貌,恐怕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真相。

      “将离,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沈凛眼神空洞,眼泪也早已哭干,他仿佛灵魂被抽离了一般,木讷的反应如同人偶。他失去了最爱他的人,他失去了那个一心为他的人,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会轻声细语冲他的微笑的柳叙白。

      “我不该误会他,我应该相信他的,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没有察觉任何。”

      “我到底在疑心什么?我为什么不相信他……”

      “我不该逼他的。”

      “节哀吧,琅環已经走了,这是没有办法挽回的事实。”将离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任何话语在此刻都显得十分苍白。

      “就让白玉京带他回九阙城吧,让他回他喜欢的地方。”将离知道沈凛舍不得柳叙白,但是柳叙白此生已遭受了太多,如今让他回到九阙城也算是还他一隅净土。

      广晴然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心里有些难受,虽然他才与柳叙白相识,但是通过平日的相处,便可知道他是一个极为善解人意且心软异常的人,他不忍心看任何人受难,但这么好的人居然落得如此一个下场,还是天道不公啊。

      沈凛除了落泪,没有再多说过一句,似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将离见此只能向杜若打了招呼,然后与广晴然硬拖着他回了荧惑魔宫。

      沈凛回到烛龙殿后,日日酗酒,喝到不省人事,似乎没有酒他就无法度日,而他喝的便是柳叙白为数不多与他共饮过的醉生梦死,只不过他再也喝不出那日在逐灯会酒楼中的甘甜,而是满嘴的苦涩,即便如此,他还是每日坚持饮用,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减轻一点心中的痛苦。

      自那一天后,烛龙殿中就在没有断燃过千秋岁,沈凛只有在这香气中才能寻得一点柳叙白的踪迹,他时长坐在柳叙白之前常坐的躺椅之上,似乎这样才能感知柳叙白存在过,桌面上,永远都有一杯斟满的热茶。

      “寒濯,别喝了。”

      将离一把夺过沈凛手中的酒瓶,看着他颓废的样子心中担忧不已,柳叙白的离开对他打击太大,他可以理解沈凛现在的放纵都是在排解之前难以抒发的情绪,但总这样下去也不成,所以他今日特地来烛龙殿后殿想与沈凛谈谈。

      “给我。”

      沈凛微阖着双眼,身上酒气弥散,完全没有平日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伸手想要从将离手中夺回酒瓶,但将离却将酒瓶摔落在地,他架起沈凛,将他拖到水池边,然后将他一把推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走到水池中间,将他的头按在水中,反复几次,然后才将沈凛从水里拎出来。

      “醒了吗?”

      将离将沈凛拖出池子,然后席地而坐,“醒了就同我谈谈。”

      沈凛躺在地上,眼中还是有些无神,但是他没有力气去和将离计较,闭上眼随口回答道:“你说,我听着。”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琅環肯定也不想看你这个样子。”将离只能搬出柳叙白,这个时候也只有柳叙白可以唤起他一点意识。

      沈凛闭目嗤笑道:“可惜他看不到了,如今这个样子是我罪有应得。”

      “是我对不起他,将离,我过不了这一关。”

      “你没看到他最后看我的眼神,我永远忘不了,他一定,恨死我了吧?”

      “那一剑,多痛啊……”

      “琅環救你那么多次,不是想看你这样自轻自贱的,你这般作践自己,琅環能走的安心吗?”将离看向沈凛,但沈凛却没有做出任何表态,而是继续闭着眼睛回答:“是我枉费了他的苦心,如今的痛苦,都是我活该。”

      “你就没想过弥补一下吗?”

      将离的话似乎让沈凛有了一丝兴趣,沈凛睁开眼侧头看着将离,然后无奈的苦笑:“怎么弥补,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我还能做什么?我甚至连他的尸身都留不下,我当真是无用。”

      柳叙白的死已经是无可挽回的事情,他做什么都不可能改变这个事实。

      “琅環当初为了你做了那么多,每一次看起来都是死局,他不也想了很多办法破局吗?你难道就不能像他一样去尝试一下吗?这世界之大,或许还有我们没想到方法,你难道不该打起精神,去寻一寻吗?”

      将离此番言论沈凛全部听了进去,见沈凛睁着眼睛看向自己,将离继续说道:“再者,神域那边究竟是谁在陷害琅環还没有查清,你真的想让琅環直到死去都背负那样的罪名吗?”

      “这不是结局,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你该替他做些事了不是吗?起码,要把那句道歉说给他听。”

      “寒濯,打起精神来,尝试改变一下,不会有什么结果比现在更糟了。”

      对,神域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将离的话让沈凛重新振作起了一丝精神,他不能让柳叙白至死都被当做罪人,虽说他并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挽回自己做错的事情,但是他得去尝试,就如当初的柳叙白一样。

      想到这里,沈凛心中有了一个人选,他需要再见见容城倩,他想再见见那个女人。

      【人物小传】寂夜长明

      我没想过,我会再一次的将他弄丢。

      千秋岁的香味似乎还萦绕在这寂寥的空间之中,这是他唯一存在过的痕迹。

      只是抓不到,也摸不着,就像他一样,彻底消散在了我的世界之中。

      沈凛坐在那张曾经为柳叙白专门打造的躺椅之上,眼前开始回现着柳叙白在养伤之时,脸上露出的淡淡笑意。

      他闭着眼睛,将头抬起,向着那血月的方向,感受着那丝缕的晚风,脸上波澜无惊,看似惬意无比。

      那个时候,他一定是开心的吧?

      至少不是每一个时刻,都是痛苦的。

      记忆中,柳叙白在魔宗的这些日子,对自己可谓是百依百顺,除去那些不能自主行动的时间,他几乎守在自己身边,一步都肯离开。

      “琅環君,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想回九阙城了?”那一日,恢复如初的柳叙白站在那温泉山庄的桃花林中失神,心里似乎装了许多不能言说的话。

      那时的沈凛还不知道,柳叙白是已经到了最后的时日,他确实看着这桃花,想起了那些九阙城的中的过往,但是相比怀念,他更珍惜现在与沈凛最后相处的时光。

      “许久没回去,不知道那些孩子怎么样了,总觉得还是没将他们照顾好。”柳叙白苦笑着说道,沈凛为了哄他开心,从后边将他抱住,然后玩笑道:“琅環君以前可没少在课室外偷看我。”

      柳叙白话语中的惋惜,沈凛没有体查到分毫。

      “你怎么知道的?”柳叙白回头问道,满脸都是惊喜与疑惑,“你不好好听玄度授课,注意力都放在哪里了?”

      “放在琅環君身上,你每次来,空气里都是你的味道。”沈凛讨好一般的说道。

      “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

      “嗯,我是琅環君的家犬,一辈子只会跟在你身后,谁也赶不走。”

      沈凛手指抚摸着座椅的扶手,冰冷异常,没有一丝温度的残留,他缓缓将身子躺平,学着柳叙白的样子,望向那漆黑的夜空。

      他虽然不希望柳叙白受伤,他必须可耻的承认,柳叙白养伤那段日子,他十分过得的安心,因为失去了任何能力的柳叙白,哪里也去不了,像是他的所有物一般,每日等着他回家,等着他陪伴。

      他像是为柳叙白专门打造了一间独属于他的牢笼,将他困在原地。

      只是身在其中的柳叙白,没有露出一丝不悦,而是怡然自得在躺椅上一坐就是一天,有时还会因为等待的时间过长而陷入沉睡,躺椅吱呀传来的摇摆之声,像是提前编织好的摇篮曲,将他带入了深层的梦境之中。

      他就这样陪着,看着,然后扑在柳叙白膝头伴他一起憩眠。

      那一刻,他无限的希望,柳叙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凡人,不是神域的天尊,也不是九阙城的仙师,这样,就不会显的自己无能。

      无能到连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到。

      他明明最是怕看到柳叙白哭的,以前在太虚剑坪的时候,柳叙白不过是因为回忆往事而感到悲凉,他就已经心疼到几近停摆,但是在北境的那些日子,他对已经重伤濒死的柳叙白却没有露出任何怜悯。

      甚至为了不让他离开,还用了各种肮脏的手段,一次又一次的在身上标记烙印。只为折断柳叙白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羽翼。

      “沈凛……求你了,求你了……不要。”

      “求求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我真的没有……”

      柳叙白满含泪水的双目之中透露着无限的悲楚,他声音颤抖,像是一只在泥沼中挣扎的锦雀,漂亮的翅羽已经被摧残的所剩无几,在用仅剩的求生欲奋力逃离着让他逐渐沦陷的泥潭。

      但是越用力,就陷的越深,直到黑暗侵袭,将他完全吞没。

      柳叙白声嘶力竭的声辩,只为唤起他一丝的同情,但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

      他将柳叙白最后的尊严,踩踏在地,蹂躏碾压,好让他死了那重返天际的心。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真心没有回报。

      害怕柳叙白心里装着别人。

      恐惧将爱意全数覆盖,只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爱这种东西,从一开始,就是不求回报的。

      哪怕是将这心意抛至尘地,也无怨无悔。

      想到这里,沈凛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就他现在这个样子,当初怎么好意思信誓旦旦的嘲笑楚莫辞可悲?

      他才是真的可悲。

      他才是那个真正不懂爱的人。

      明明已经将柳叙白紧攥在了手中,却恨不得将他捏的更紧,让他没有一丝逃离和呼吸的空间,甚至,他巴不得将柳叙白所拥有的一切全部剥夺。

      白玉京的厉声责问,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想涡流中。

      “难道他做的还不能让你安心吗?”

      “你到底还要索取多少?”

      那一刻,他才明白,柳叙白是自愿留下来的,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恐惧,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离开。

      连死,他都想着要死在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从他降落在自己身边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放弃了那片广袤的天际,满目的江山秀色,都比不上这一亩三分的爱笼。

      是枷锁,但是柳叙白甘愿受缚。

      “琅環君,你后悔吗?”

      “如果没遇到我,你本该在那九重之上,享受着安逸的生活。”

      不能答话的柳叙白淡漠的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露出微笑,虽然并没有亲口讲出,但沈凛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

      不悔。

      他不悔。

      沈凛一直认为,自己对柳叙白的心,也是百分百的赤诚,无论在何时何地,他都会义无反顾的奔向他,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并肩作战。

      但事实却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真到验证这颗心真诚与否的时候,他却像一个逃兵一样,仓皇逃窜。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他才是真正的懦夫。

      他根本没有柳叙白那样历经百劫却还依然不忘初心的魄力,他很难想象,柳叙白究竟是怎么在下界撑过了那样艰难地日子。

      活下去,简单的三个字,背后却是千疮百孔。

      “你还想让我怎么还?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能给的,我都给你了。”

      这不是一句开脱的谎言,而是真相,更是柳叙白最后的哀求。

      自己已经榨尽了他的所有,包括性命。

      崖岸之上,柳叙白那抹浅笑,刺眼的让人心碎,他带着满腔热情奔赴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但最后却连自己输的一塌涂地。

      什么也没有得到,但却失去的彻彻底底。

      但凡沈凛可以说出一句,我信你,他都不必绝望的赴死自证。

      他本就清清白白,问心无愧。

      琅環君……沈凛仰面,让泪水肆意的从脸上淌落,他原是有机会阻止这一切发生的,只要他再勇敢些,向前走一步,伸出手,柳叙白就不必堕入骨生花的永生诅咒之中。

      也许相比起要面对被恨意加身的自己,他更愿意背负永世不得善终的结果。

      那样好过夜夜难熬的谴责与心绞。

      这一次,是柳叙白放弃了。

      不是他不愿意继续,而是他已经无力再扭转什么,只能看着时间的车轮将他无情的碾碎,虚弱至极的他经受不起任何的质疑,尤其是自己,他实在扛不住这样的压力了。

      他放弃了,也放手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一直守护的东西,在自己这里分毫不值,他只是在等一句自己肯定,但到死,他都没有听到。

      此刻,沈凛扪心自问,风知还与柳叙白的关系,真的对他这么重要吗?

      只是因为当初风知还吻了柳叙白,他就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吗?那一次,柳叙白为了让他安心,可是已经把自己交给他了。

      只是一个吻而已,他真的那么在意吗?

      得到了柳叙白本人,难道还不够吗?

      他从遇到过像柳叙白这样纯粹的人,所以患得患失的毛病总是时不时的复发,也许是因为就连他看来,风知还也远要比自己更适合柳叙白。

      毕竟他们相处公事的时间,要久过自己,后来居上的他,总是认为,柳叙白的选择,不过是因为自己的特立独行。

      那种与神域人截然不同的待事方式。

      但这种新鲜感很快就会变质,一旦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模式,那他就会变得平平无奇,从而丧失所谓的兴趣。

      他太怕被抛弃了,所以他从未想过,柳叙白从一开始,选定的就是他这个人,不加任何角色光环的本体。

      商瓷的话语,风律的信函,这些拙劣到不能再拙劣的伎俩,竟然在他身上起了效用,那位藏在幕后的东主,比他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心魔所在。

      或许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清楚,只有他不自知。

      在听闻柳叙白在含光境的遭遇之后,他的心才彻底沉入了冰窟,那种浑身似是被冰水刺痛的感觉,让他沉溺其中无法呼吸。

      他想象不到,在柳叙白被那些人糟蹋的时候,他是怎么怀着那一份信念,熬到了最后。

      自己与那些人,究竟又有什么区别,在北境的那些日子,柳叙白不止一次的让他停下来,放过他,但是自己充耳不闻,一心将他的求饶当做了填充自己私欲的工具,日日夜夜的让他重复经历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是真的伤了柳叙白的心,从那一刻,柳叙白的世界才彻底变得晦暗,原本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正一点点的消散,指间最后的温暖,也被化为了那魔宗长夜之下的冷寂。

      柳叙白在逐灯会始终未说出的后话,他终于知晓了全貌。

      柳叙白开不了口,说不出。

      除了哭泣,只能一次一次的哀求着自己相信他。

      以色侍人,这句话的杀伤力无异于将柳叙白贬落沉泥,让他记起自己早已是污浊不堪,他挺过了含光境,却没挺过自己这关。

      满心而来,孑然而去。

      失望与绝望,是斩断柳叙白的最后信念的钢刀。

      那些在神域、九阙城的过往,在沈凛的脑海中逐渐模糊,他似乎已经开始记不得是在何时,爱上了这个耀眼璀璨的神明。

      有关柳叙白的一切,像是在被人刻意删减掉了一般,那抹纯净无暇的雪色,正一点一点退出他的视野,最后凝落成一个细小的光斑,消失不见。

      是酒喝的太多了吗?沈凛摇了摇身旁已经所剩无几的醉生梦死,这是柳叙白唯一称赞过,也是他唯一愿意主动品尝的酒水。

      当年在神域,白夜城,春山楼,柳叙白半推半就下饮了半杯他从魔宗带来的佳酿,只不过那时柳叙白因为神庭的事情心烦意乱,所以并没有喝到这酒水中的香醇。

      但是他记不清,当时柳叙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似乎连那张好看的面容,都在逐渐虚化。

      沈凛将手中剩余的醉生梦死一口饮尽,然后用手捂着脸痛哭,柳叙白像是那指间沙,正在以风动速度从他的世界退离。

      琅環君,你连最后的记忆,都不想留给我了吗?

      仅仅只是一个存在过的念想,也不能留下了吗?

      沈凛手中的琉璃瓶摔落在地,双眸浸泪满是哀伤,他无力的瘫在躺椅上,放声大笑。

      这是惩罚,对他最残酷的惩罚。

      他活该。

      这是罪有应得。

      柳叙白将平静的日子还给了他,一如不曾相识之前的那样。

      或许当初只有将离一人前去神域,便不会招惹这么多是非。

      或许当初他并没有因为他人的鄙夷而与神庭门卫起了冲突,他便不会结识柳叙白。

      或许当初他只要与柳叙白好好将自己这些不安说明,他们便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亦或许,他的存在对于柳叙白来说,就是一个错误,一场难历的情劫。

      “我叫蓝澈,自庭宣,未央庭现任的神君。”“柳叙白,小字琅環。”

      “你叫什么名字?”

      “楚雁离,你可以叫我淮洲。”“沈凛,我也有小字,叫寒濯。”

      “嗯,很美的名字。”

      相识之景,错乱的时空开始交叠,沈凛的意识开始跟着酒意弥散,眼前的血月也开始被眼帘覆盖。

      没有日升日落的永夜,只剩他一人沉沦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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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真相浮现(新增人物小传【寂夜长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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