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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玉碎兰台 ...

  •   沈凛跟在分身身后,刚才看的太过入神,都忘记要观察玉兰台手臂是否有红线之事,现在只能随着分身一起前行,看看能不能找到玉兰台的踪迹。

      血迹一路向着城东而去,玉泽州虽然是皇城,但是规划时也分了个三六九等,这城东算是最贫穷的一带,多数是些行商摊贩的落脚点,靠近最边末的位置上有几间无主的屋子,一直作为安置流民所用。

      言涟应该是怕动静太大,所以才把玉兰台带到这里处置,分身行的太慢,沈凛有些等不及,便绕过他向着那几个屋子走去。

      地上的血迹逐渐变多,从开始的零星几点,到后来变为后来的整滩,血迹停留在一扇即将倒塌的木门之前,玉兰台头颅低垂的靠在墙角,他的身上有明显的外伤,想来应该是与言涟过了手。

      但这次言涟似乎也没有讨到好处,那件白色的衣衫上被划切的满是残破,玉兰台毕竟是在职的统领,功力自然是萧止比不了的。

      “是陛下让你来的?”玉兰台咳出一口鲜血,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言涟,看来在沈凛没到之前,二人已经交流了一阵。

      “是,你对陛下已经没有用了。”言涟说完,便从身上撕下一片布条抛落在地上,“今晚,大家都看到你被一个白衣人掳走,你说与你交好的人中,谁最喜欢穿白衣?”

      “你府内的仆人我可特意吩咐留下几个活口,不然到时候没人佐证可怎么好。”

      这一句让玉兰台的脑子清明了起来,他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他听懂了言涟的所指,他之所以一反常态穿了白衣,就是为了让所有人误以为,今夜来袭的人是柳叙白,这布条,多半也是为了让后续赶来的人看到,证据确凿,柳叙白根本无法辩解。

      “所以,琅環到底是不是锦瑟,难道你和陛下所说的那些都是专门给我听得吗?”玉兰台发觉自己做了一件错事,因为他刚才与分身说的那些言论都尚未论证,加上今晚的事情,恐怕柳叙白要白白背上一个罪名了。

      “哦?终于反应过来了吗?柳叙白是锦瑟之事不假,但和你想的确有不同,能告诉你的就这么多,也算让你死的瞑目了吧?”言涟没有打算把全部的真相和盘托出,所以只浅浅的谈了一句便戛然而止。

      玉兰台自知中计,也知自己在劫难逃,便索性敞开了直接质问言涟,“所以你们就是单纯想借我的口将这个消息传递给沈凛对吗?你们到底要图谋琅環什么?为什么要这么陷害他?”

      “一个死人,知道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还能逃出去给沈凛通风报信不成?”言涟冷笑一声,“不过有一事我倒不妨坦言相告,你现在死去,远比之后活着要自在。”

      这话,和萧止被杀时说的一模一样,沈凛走到玉兰台身边,附身查看他的手掌,玉兰台的红线已经延伸到了无名指指腹。

      “我真替寒濯寒心,他当初拼死护下的人竟并非明主,滥杀朝臣,视万物为刍狗,这行径相较当年的瑾王,有过之而无不及。”玉兰台也笑了起来,反正躲不过一死,干脆就把怨气都撒出来。

      “是啊,他并非明主。”言涟竟出奇的附和了一句,看来他十分赞成玉兰台的说法。

      门外传来一声声响,分身姗姗来迟,玉兰台瞅准时机,挣扎的站起身冲向门外,他想将言涟刚才所说的话告知给分身,哪怕只能说出只言片语,都可以让他们的计划出现纰漏。

      但言涟哪里肯给他这个机会,转身上前捂住了他的嘴,肘腕用力,将他的头颅向侧一别,玉兰台的脖子便在顷刻间被拧断,他的口中涌出大量血水,虽然他已不能出声,但言涟却依旧没有松手,他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抬手将那丝线缠绕在玉兰台脖间。

      “很少有人知道,锦瑟的武器从来都不是琴弦。”言涟趁着玉兰台还有意识,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这个消息算是作为临别的礼物吧!”

      言涟双手交错,琴弦环拢,玉兰台的头颅便与身体分离,迟来的血水淌落一地,玉兰台的眼睛都未能闭上,仿佛是在表明他心中的不甘。

      “兰台,你在哪里?”分身单薄的声音飘忽而入,言涟见此,便将手里的琴弦扔在地上,然后轻身从屋后的窗户翻了出去,领走前还不忘丢下了他惯用的火折子。

      房屋之内本就堆满了茅草,遇火即燃,汹涌的火光让外面还在寻找玉兰台的分身立刻有了方向,他踉跄的走到屋子之前,抬眼便看到了玉兰台的惨死。

      “兰台!!”他的衣服已经被血污浸染,这一路他走的艰辛,腹部的伤口已经使他失血过多,加上目睹玉兰台的死状,他并没有留意脚下的门槛,这突然的一绊,让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尽管如此,分身还是没有放弃,他已无力起身,只能困难的向着玉兰台的方向爬去,在他触及到玉兰台头颅的一瞬间,眼泪也随之倾泻而出。

      他将玉兰台的头抱在怀中,腥粘的血液布满他的手心衣袖,玉兰台死不瞑目,这凝固的眼神让分身痛彻心脾,他实在无法直视玉兰台的模样,于是抬手将他的眼睛合上,他还来不及悲伤,突来眩晕直接让他昏了过去。

      虽然沈凛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线索,但是看着身首异处的玉兰台,心头再次哀伤笼罩,更新的记忆让他回想起以前与玉兰台的种种。

      “好厉害的功夫,不愧是上将军,在下甘拜下风。”

      “呵,你这是你侍卫还是你徒弟啊,我就逗了逗他,瞧你生气的。”

      “沈兄,别愁眉苦脸的,走啊,我请你去喝酒!”

      “来来来,和我玩一把嘛,诶呀!输了我不笑你便是了。”

      “今日带上琅環一起来吧!我做东!”

      玉兰台对于分身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欢乐之源,玉兰台爱笑,所以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他总会陪着分身喝酒聊天,时不时还要与他绊上两句嘴,他认真的记着分身喜欢的每一个事物,并且用自己的方式小心守护着。

      他们之间感情纯粹,即是挚友也是知音。

      玉兰台明白,分身的境遇如履薄冰,他每日都徘徊在隐忍与权衡之中,所以他一直活的很压抑。

      玉兰台不傻,他知道分身并不是缺钱,缺的是朋友,他其实并不拮据,但是他不能张扬,所以便借着陪自己的由头约分身出来,作为知己,玉兰台总想换着方式让分身开心起来,所以总是隔三差五喊他去第一楼玩乐。

      直到分身遇到柳叙白,才终于卸下了所有包袱,开始收起以往的沉静之态,转而以笑待人,玉兰台心里是替他欢喜的,毕竟他是发自内心希望分身过得好。

      所以在知道柳叙白就是锦瑟这个消息时,他才会直接告知,因为他害怕失去分身这个朋友。

      这朝局内外,每个人都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唯有分身,活的淡漠沉寂,虽得盛眷,但从不借此招摇,他像是着浑水中唯一的一律清色,所以玉兰台格外珍惜。

      对玉兰台来说,分身是一个足以让他交心的人。

      沈凛清楚,若按照叶冰清的大局理论来说,萧止与玉兰台都不过是这大千世界中最微末渺小的一部分,只要站在高维俯瞰,他们的生死,便如毫茫尘埃一般,终是会被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时过境迁,白骨成灰,便不会再有人记得他们的存在。

      但是沈凛却无法忘怀,因为在小的至情,也是出自真心,跨越了维度与时间,它依旧熠熠生辉。

      他在此间,不光是目睹了柳叙白经受的磨难,也同时看到了自己分身的不易。

      他既什么都拥有了,又什么都失去了。

      最终还是要接受自己成为孤身一人的事实。

      站在分身的角度看来,他身边再无爱他之人,剩下的,只有自私与占有,所以在第一楼时,他才会反复追问柳叙白是否心中有他,因为对于分身来说,那何尝不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在那个时候,他的身边,只剩柳叙白了。

      他乞求柳叙白,也是在渴求救赎。

      但事与愿违,曾经将他带出深渊的人,如今又亲手将他推回了地狱。

      从百般退让到疯魔癫狂,这都不是一日而成的,目睹了这么一出闹剧,沈凛很理解分身的行为,换做是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想要毁了这一切。

      只是在这个故事中,柳叙白更是显得尤为可怜,他也并非全身而退,一样是被赋予了罪人的名号,一如既往的背上了原不属于他的罪名,被陷害、被误会、被折磨、被侮辱,这些遭遇始终环绕着他,骨生花的因果咒,从不会因为他的无辜而对他有所宽容。

      在这个故事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每个人都输的一败涂地。

      沈凛先是哀伤了一阵,后又感慨万千,即便再是心中不平,也无法篡改已经发生的事情,在他踏入现实世界的那一刻,他就必须接受现在这样悲惨的一切。

      这是他选的,所以再难也要走下去。

      他现在需要的,只有真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95章 玉碎兰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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