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寰宇眷恋》秋羽飏

8、谎言

　　有一件事说得对，几位天使长确实在为天国的新法发愁。第五天南部的环境一直闲适得特别，但米迦勒并没有心情在这里享受片刻，而是直接闯进了路西法的宫殿——

　　“路西法，他们说的是真的……”

　　米迦勒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其他天使长都聚集在大殿内。别西卜和贝利尔在左侧的客座上，而路西法则在主座前面对着加百列和拉斐尔。

　　红发的撒拉弗一进来，除了路西法外的其他天使长都看了过去。

　　米迦勒：“日安，兄弟们。”

　　拉斐尔回敬：“日安，不过今天可不怎么安宁呀。”加百列无奈道：“这又来了一个。”然后他又转头继续和路西法说：“不管怎么说，还是希望律法不要那么严苛，大家都不好过。”拉斐尔也说：“我那个禁闭所可关不下那么多，再这样就要扩建了。”

　　别西卜和贝利尔朝米迦勒点头示意，他们俩的脸色都不太好。红发的天使长刚走近便听到路西法答道：“这点我已经说过了，这些都是天父要求的。不过我会去和天父说明情况，尽量降低法律的量刑标准。”

　　“所以他们说的是真的？”米迦勒打断他们的交流，“那些第五天的天使们说的，这是天父的旨意，因为未来要为另一造物服务？”

　　路西法终于正眼看向米迦勒，他扯出一个假笑：“这真是不太礼貌的行为，米迦勒。”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银发撒拉弗的身上，于是他说：“不过你听到的确实是事实。”

　　大殿内突然变得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别西卜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平素性子沉静，此时祖母绿的瞳中却满是淡漠：“所以，我们其实都是工具么？”

　　贝利尔震惊地看着他如此发言，但默然着并未阻止。加百列当即神色不愉：“天父自有他的打算，我们只应遵循便是。慎言。”

　　别西卜再度沉默，其他天使长都对他的发言感到意外，各自心思各异。米迦勒皱起眉头开口道：“我会去第七天问清楚这件事。”

　　贝利尔瞪大眼睛看向他，好似他说出了比别西卜还可怕的言论。路西法劝道：“这就不必了吧，天父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想法，你问了也没用。”其他撒拉弗也担忧地看着他。

　　米迦勒橄榄石般的眸子对上路西法钻石般的眼瞳，他刚想说什么，却被下一个同样闯进府里的灵打断了。

　　“路西法——”乌列尔瞧见这里的场面呆滞住了，“你们都很闲吗？”他有些不解，但还是朝着这里的掌权者说：“你让我带拉贵尔他们去依法监督纠察天国诸灵，但是触犯条律的数量太多了，单是未达到单日工作量的天使禁闭所都塞不下。而且有些法规难以判定，比如法典第一条……”

　　路西法抬手制止他的话，然后说：“禁闭所和监狱都会扩建，把多余的名字记录下来，如果未达到工作量的天使能在扩建完成之前将每日工作量翻倍达成，就能免除惩罚。至于法规的问题，你们用心辨别就行。”

　　？什么叫“用心辨别”？乌列尔还想说什么，米迦勒这时却脸色一变：“神……”

　　“天父唤我到第七天去。”他这句话刚落下，路西法就猛然抓住了他的手。

　　“……我和你一同去吧。”银发的天使长注视着他的兄弟，目光真挚而坦荡，“法典这些事由我来和天父说，你不必犯险，也不必担忧。”

　　米迦勒看着自己的伴生兄弟，眉眼微垂。他答应道:

　　“好。”

　　事实上，米迦勒觉得现在发生的事情都透露着不对劲。

　　除了路西法，其他天使长都很少接近第七天。在此之前，也只有他的兄弟路西法去见了神。告知大家神意的也是路西法……

　　路西法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仿佛怀揣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身为对方的伴生兄弟，米迦勒会对路西法的事变得敏感。

　　但米迦勒相信神是知晓这一切的……

　　所以，他也选择相信自己的兄弟。

　　……

　　在交付米迦勒去宇宙中心为伊甸园选址和种生命树的任务时，尽管已提前知道消息，但得知此行是为了新造物的米迦勒还是有些讶异。

　　对此路西法并不意外。

　　临走前，银发的撒拉弗给他的兄弟留了个安心的眼神。然后，待对方离开，他才开口道：“日安，天父。您的威能慑万物，荣光永存。”

　　神面容平和地看着他，问：“最近天界流行这类问候方式么？”

　　路西法微笑着回道：“是的，基路伯学院写了很多歌颂神的诗歌。撒拉弗们想把它们编成乐曲，在神座前演奏。”

　　神来了兴趣：“这确实值得期待。”接着祂又问：“你在天国推行的法典，效果如何？”

　　果然，神不太关注天堂内部发生的事。

　　路西法神色微敛，谦逊地说：“天上诸灵已经在逐渐适应它，所有法律法规都在正常运行。”

　　神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对祂的长子说：“你编写的律法的确严谨，但有些要求是否太苛刻？”

　　听到这话，路西法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那无上宝座，语气有些执拗：“我的主——我认为，若要在天国服侍您、为您的宏伟大业服务，这些是基本的操守。”

　　神见他一脸坚持，只好说:“他们既能接受，便依你吧。”虽然这些灵好像对祂有什么误解，但神认为只要他们开心就好。

　　就这样，路西法在神前隐瞒了天国因法典而生的矛盾和怨怼，制造出一片祥和的假象。走出神殿后，更是对同神的交谈三缄其口，面露消沉之色。

　　这一切都被眼客观地记录下来，但它并没有提醒造物主。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根据规律环环相扣。所有的行为都需要动机，就连神也不例外。而所有的动机都在法则之内，也就是「道」。

　　不掌握「道」，神也无法知晓所有的事。

　　在宇宙的中心“白之月”，太阳、月亮与诸星都围绕着它，第一重天的宇宙工作者们会记录它们每时每刻的轨迹。

　　“白之月”是被以太和流质组成的混沌之海包围着的广袤大地，天堂之门在大地极东的尽头敞开。

　　告别了第一天忙碌的天使们，米迦勒和路西法飞越至这片物质的世界。

　　有无数座山脉延伸在这片大地上，一只巨兽匍匐其间。这是贝希摩斯，神在创世之初所造之物，它庞大的身躯无法在天地间隐藏。

　　“天国的王子……大君，”形似河马却身披坚甲的比蒙巨兽注意到了两个撒拉弗，“至高者近旁的你们为何来到此处？”

　　撒拉弗停在一座山峰之上，红色头发的那个回答:“我们奉神意来此处寻一地，建一园。贝希摩斯，你可否知道大地上有哪片区域最值得珍视？”

　　贝希摩斯的声音带着猛兽的嘶吼:“很遗憾，我平日只待在群山之中，未曾注意地面。”

　　它话音刚落，一只巨鸟呼啸着卷过上空，一边发出尖锐的笑声一边朝山巅飞去。它单爪落在山顶:“哈，这种问题怎么来问贝希摩斯？这家伙平时只会把山谷当床睡懒觉，除了见利维坦积极点就没见它动过。”

　　贝希摩斯恼怒地对火红的巨鸟说:“闭嘴吧，席兹。我身躯过大，多动容易伤到大地上的生灵。你若能帮到两位大君，且告诉他们罢。二位，替我向造物主问安。”说完，它闭上了眼睛。

　　看到贝希摩斯这仿佛自闭的模样，米迦勒只好转向那边的席兹:“劳烦指点一二？”

　　身似巨鹰却有孔雀般尾羽的席兹得意地仰起脑袋:“往前翻过这些山脉，有一处流出四条河，是被称作‘比逊’、‘基训’、‘希底结’和‘伯拉’的，那儿倒是个好地方。”

　　两位撒拉弗道谢后，便飞向那地。

　　席兹盯着他们离去，对一旁的贝希摩斯说：“他们来这应该就是为了那个吧，最近上面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造物。”

　　贝希摩斯没有理它，席兹没好气地说：“喂，别装死了。”巨兽这才睁开眼，慢悠悠地出声：“这与我无关。”

　　席兹将两只爪子都搭到山顶上：“怎么与你无关？若那新造物真像他们传的那般，这大地怕是要迎来主人。”

　　“到时候你又该往哪里去？”

　　贝希摩斯又重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