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寰宇眷恋》秋羽飏

25、拉结尔

　　听到莉莉丝疑似叛逃的消息时，拉结尔正坐在「记忆回廊」的长桌前。

　　这次他并没有再埋头于自己的记录册，也没有像其他顾客那样品尝「珍宝」的滋味。“知识”对他来说似乎已经丧失了吸引力，又或者，有更重要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莉莉丝为什么要离开呢？似乎是因为与亚当的不和……但她却和撒旦去了地狱。

　　撒旦，魔王，路西法。

　　拉结尔的手撑在银亮的桌面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台面。流光溢彩的履带在他的眼中闪烁，他的思维也随着履带一同运转。

　　路西法和莉莉丝，多么相似的两个存在，更别提后者的诞生就有前者的一份功劳。但是，也许莉莉丝可以不去追随他的……追随那个幽灵一样的家伙……

　　是自己，先向她提起了路西法，提起了那个红色的幽灵。拉结尔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要对女人说那些话呢？为什么一定要将往事的影子连根拔起？

　　他又想起莉莉丝的样子——既天真又狡猾。但她确实是一个无辜的生灵，不应该被关进这个沉重的、万劫不复的牢笼里。更何况路西法从天国叛走的原因就是人类，拉结尔几乎可以看到莉莉丝的结局，那绝不是什么善果。

　　他不知道阿撒兹勒会怎么想，女人所依赖的这位老师实际上是路西法的仰慕者。智天使从悬浮的椅子上下来，他离开了「记忆回廊」。

　　这一路上都是讨论莉莉丝的声音，大家猜测着天父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拉结尔迅速飞离了那些议论纷纷，但它们依旧在撕裂的气流里沸沸扬扬。

　　莉莉丝和亚当的矛盾……为什么莉莉丝会被撒旦引诱……以及，他们之间的联系……还有人类未来的安排……

　　这些议论声不仅在天国里游荡，还在拉结尔的思绪里缭绕。有一点点不太舒服的感觉在他心里荡漾开来，就像他为了知道神殿圣池里的水是否有同化作用而将其中一滴放进了收集的雨水中，结果当然是那些雨水都变得和圣池的水别无二致。

　　而现在，类似的反应在他的内心中上演。他在愧疚，在难过……

　　拉结尔回到住处，不是天使长的宫殿，而是属于他自己的、非常简约的一个住所。这座建筑基本没什么装饰，主色调就是非常普通的白。

　　他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拿出了那部作品。看着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心血，智天使的感受却从最初的激动变成了如今的茫然。

　　他轻抚着自己的珍宝，又想起天国副君的问题：

　　「“你准备用你的作品来做什么呢？”」

　　知识是有了，可是意义在哪里？

　　拉结尔将它紧贴着胸口，他抱着这部伟大的作品……他想，它一定伟大，它必将伟大。

　　他看着它，他特意用生命树的树皮制作了它坚韧的封壳，来自高山和地底的金属矿石组成了它的锁扣。他就这样抱着它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有个念头一闪而过。

　　他突然想去看看人类。

　　将书籍稳妥地放到随身元空间里，拉结尔直往第一重天去。

　　由于天堂之门已经关闭，他便直接来到第一天的天使长宫殿。然而加百列不在那里，只有秘书长沙利叶在翻看一些文件。

　　沙利叶看到拉结尔很是意外：“真是稀客，你怎么来了？”

　　第六天的代理天使长反问他：“加百列大君呢？”

　　秘书长神色有些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羽毛笔继续审批公文：“他啊，去找天父了，说是打算组建一支警卫队去加强伊甸园的防备力量。”

　　“你还不知道吧，天父又造了一个女人。”

　　拉结尔的右手动了动，他眨了一下眼睛：“是吗……”然后对沙利叶说：“那正好，我想下界，钥匙在你这里吧，让我去看看人类。”

　　智天使拉结尔是出了名的经常到处跑，为了下界也麻烦过沙利叶不少次，后者也已经习以为常。

　　秘书长只好先将未完成的工作放一旁：“行行行。不过你最好别去打扰他们，只能暗中观察。”他无奈地看了看这个银灰发色的基路伯，心想就冲对方这怪脾气，还有谁会像自己这样对他那么好。

　　他起身，在张开的手心中召唤出了一个银白色的金属圆环。他把银环向大殿的空地上抛去，只见圆环变得越来越大，直到落地便扩大成一个充斥着白光的通道。

　　拉结尔道谢后，正如每一次那样，他头也不回地向着物质世界飞去。

　　而沙利叶也同往常那般，朝他的背影提醒道：“早点回来，要回来时联系我。”

　　入口在身后合上，属于凡尘的气息扑面而来，风呼啸着吹起他披肩的银发和灰白的衣袍。

　　拉结尔展开淡蓝色的四翼在伊甸园上空盘旋，找寻着两个人类的身影。很快，他落在一棵樟树粗壮的枝干上。

　　在树木茂盛枝叶的遮掩下，他看到男人和女人互相依偎着坐在河岸边。基训河的水平静地流淌着，两岸花草芬芳，无走兽猛禽打扰，其乐融融之景就在眼前。

　　新造的女人有着棕黑色的长发，这点和她的丈夫倒是相似。他们同样地赤身裸体，百无禁忌，更无烦恼。拉结尔看着他们，越发觉得莉莉丝与他们不同。

　　也许她本就不属于这里……智天使的内心有些动摇，但他还是决定要守护伊甸园的这份美好，这也是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部分。

　　也许在这尘世的美好中，他能找到自己的心之所向……

　　…………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沙利叶用手扶着拉结尔，让他坐到草地上。他有些焦急地看着对方左臂上被长矛破开的狰狞伤口。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如此的惨状，臂膀的大半部分都变得血肉模糊，深渊的能量还在不断侵蚀灵质，金银交混的血液洒在了土地里。

　　“你怎么样……等等，我帮你疗伤！”沙利叶赶紧尝试去修补伤口，然而效果微乎其微。

　　伤者没有理会他，也没有理会自己身上的狼狈，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战斗，仿佛对伤口带来的痛苦无所察觉。

　　拉结尔看着加百列用燃着蓝色焰光的剑挡住了撒旦甩出的长矛，撒拉弗后退了一步，能量波席卷过伊甸园上空，被神圣防护的力量所抵消。

　　趁此机会，魔王一边转身一边召回武器，如火红的流星飞窜至天边。加百列本想追上，但又对地面的伤员犹豫不决。直到看见天国副君的身影如金色的闪电般划破天际，他才放心地飞回园里。

　　天使长淡金的卷发有些微凌乱，眼中厉色不减。他收起百合花剑，看过拉结尔的伤势后便对他们说：“先回天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