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神话]寰宇眷恋》秋羽飏

20、魔鬼

　　洞窟内长着一些细碎的小草，苔藓铺满了石缝，植物的清香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带着湿度的冷意去往每一个角落。

　　黑蛇的尾巴动了动，莉莉丝注意到它的身上竟未沾一丝污泥。

　　它眼中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女人脑海中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却是带上了一丝冷漠：“我是不是魔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今的境地……如此弱小的你，难道甘心吗？亚当能这样随意对待你，就是因为你太过羸弱。若是没有强大的力量，你便永远都会落得今天这番下场。”

　　黑发的女人咬起下唇，心知这蛇说得有道理，但仍冷笑道：“你要助我，没安好心。”

　　那魔鬼见莉莉丝这般警惕，顿时对她的想法了如指掌。于是他便轻声轻语，字字诛心：“想来是天上的使者给你说过反叛的故事……他是怎么形容的？憎恨人类、蔑视神圣、自甘堕落？相信我，天上那些没什么好的，你以为他们是真正关心你吗？阿撒兹勒——你的老师、你的缔造者，你以为他为什么把你造成柔弱无力的模样？”

　　女人刚开始还镇定自若，听到后面便伸手掐住这条蛇。她有些愠怒：“你少来这套！阿撒兹勒是我真正的父，他断不可能害我。”

　　黑蛇似乎冷哼一声，被女人掐在手里也对它造不成威胁。倒是现在，它却是有点对莉莉丝刮目相看，于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临时计划。

　　“他的确是你真正的父……”黑蛇提醒道，“但是为了他的主，你觉得他会怎么对你？还会迁就你、疼惜你、护佑你吗？一切只会为了神意……”

　　莉莉丝明白了，她翕动了一下嘴唇，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她瞪大着漆黑的双瞳，眼神怔然，双手忍不住拽皱了大腿处脏污的衣裙。

　　“更何况……”黑蛇滑动着自己的尾巴，却没有发出摩擦地面的“沙沙”声，“他不可能一直保护你，只有你自己才能保护自己。”

　　莉莉丝没有说话。

　　黑蛇则感应到了什么，它很快地对女人叮嘱道：“你要是想好了，就顺着外面的河道往上游走，把伊甸园中心知识树的果子摘下来，然后默念「YaHoWeH」这个名字。记住「YaHoWeH」，动用这个名字的力量，让它把你带到‘红海’去，我会在那里等着你。”

　　听到“红海”这个词，莉莉丝突然反应过来：“你……”

　　然而再去找时，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洞穴外，传来了阿撒兹勒的呼唤：“莉莉丝、莉莉丝……你在里面吗？”

　　听到这个总是温柔着的声音，她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喊着回应。那一刹那，莉莉丝想到了很多种未来。

　　当她有些踉跄地拨开花丛走出去后，看到了那位黑白发色、眸中载着暖光的天使长，还是委屈地扑了上去。

　　“莉莉丝，你……”她的老师刚想询问她身上的伤，就被她抱了个满怀。

　　她紧紧抱着她的老师、她真正意义上的父亲，脸埋在他清风一样的衣裳里。眼泪滑落又消融，无声无息。

　　阿撒兹勒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轻柔地安慰道：“没事了，莉莉丝。亚当已经知道错了，没有谁会伤害你……”

　　不。莉莉丝想，不。

　　任由泪水被灵体的能量抹去，她抬头对他说：“我现在不想待在这里。”

　　阿撒兹勒发觉她的不对劲，也体谅她受的伤和惊吓，他答应了：“好。”然后对身后第一天的天使长说：“麻烦你去转告亚当，莉莉丝暂时不回去了。我先带她去天国。”

　　金发蓝瞳的天使长善解人意地同意了。天堂之门开启，将莉莉丝带到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国度。

　　刚进入第一重天，阿撒兹勒就担忧地问她：“莉莉丝，你有没有什么其它不舒服的地方？有没有……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的身上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深渊能量，很淡，可仍然透露着危险。

　　莉莉丝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敛眸：“我没见到什么别的东西……我只是……身上很痛……”她摸着自己肩膀上的淤青，状似难受。

　　阿撒兹勒眉头紧皱：“我带你去找拉斐尔看看。”

　　“不用了！”黑发的女人拉住他，抿了抿唇，有些艰难地说：“……还是不去打扰他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她犹豫了一下，说：“可以带我去「回声」么？我想去那里。”

　　「回声」是阿撒兹勒原本在第三天休憩的宫殿，莉莉丝就是在那里诞生。

　　这座由六层五颜六色的花圃围着的府邸却是庄重深沉的哥特式风格。远远地，莉莉丝就能瞧见中间最高的塔楼上那个巨大的星象钟表，它以“白之月”作为表盘的中心，记录着宇宙中星星每时每刻的变化。

　　穿过花圃的每一道门，莉莉丝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不免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老师的时候。

　　当她坐在柔软的、黑色云朵一样的沙发上时，还是思绪万千；有那么一个时间点，她觉得自己放不下一切——天堂、美好和爱，但又想要更多——力量、世界和选择权。

　　她忧心忡忡的模样被她的老师看在眼里，对方默不作声，只是弯下腰，细心地把她脚上磨破的鞋子解下来。

　　这时候，莉莉丝才感到脚底火辣辣的疼，低头看了看，发现不仅流血还磨出了泡。

　　阿撒兹勒看了看这惨不忍睹的状况，尝试着使用治愈的能量。脏污在白光中灰飞烟灭，伤口也愈合了。

　　第一次动用力量治疗□□的损伤，阿撒兹勒担心把控不好，便在伤口痊愈后及时止损。他看了看那些淤青，莉莉丝把脚缩回裙摆下：“可以了，它们自己会好。”然后她抱着膝，窝在这个乌云一样的靠垫里。

　　“老师，可以再给我一条裙子吗？”她发出喃喃细语。

　　“当然可以。”他答应了，忍不住再次安慰她：“莉莉丝，我会向天父报告这件事，亚当会受到惩罚的。你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他保证，他有些生气了。

　　但是莉莉丝并不会感到有多慰藉，她深深望着她的缔造者，她问他：“如果我不想再同亚当待在一起，做他的配偶呢？”

　　这个问题一经提出，她的缔造者是意外的。他看着莉莉丝，看着她黑夜一般的长发，黑夜一般的眼睛和夜色点燃的泪痣。

　　“也许……”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抛下这样一句话，她的老师竟有些慌乱地离去。

　　莉莉丝明白了。

　　……

　　在一个最平常不过的日子里，莉莉丝独自来到通天的火柱前，跪地祈求：

　　“万灵之主、至高天神圣的唯一光，我的父，莉莉丝在此祈请与您相见。自有永有如您，荣光恒定天地。”

　　熔柱的火焰跳跃了一下 ，喷射出一道金黄的焰火将女人包裹于其中，把她带到了至高天。

　　而在这个远离一切纷扰的地方，就在造物主高远的宝座之下，莉莉丝将做出决定她命运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