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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阿宁 ...

  •   “小姐,小姐?”

      入目是一片张灯结彩的红,而被各处红绸和灯笼装饰起来的,是她梦中的故园。

      隋府。

      隋霜周身的寒意还没有散尽,耳边的喊杀声犹在耳畔,恍然中看到这一切,有种入梦后不忍打破的小心翼翼。

      大眼睛的丫头扯了扯她的袖子,悄眯声儿的说了问了一句:“小姐说的,已经安排好了,老爷还在前厅迎客。现下正是顶好的时机,咱们逃婚不?”

      隋霜细细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盛妆的自己。

      她循着记忆回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做过的荒唐事。

      家里给找了个赘婿,她不满意父亲的专横,便在送入洞房的路上自己跑了。

      “小姐,您不是说不要这个入赘的夫婿么。说那牛鼻子老道算出来的续命都是谎话。”

      隋霜一把攥住了手腕上的佛珠,珠子硌着腕骨,生疼。

      这和梦里不一样。

      她抓住了丫头胳膊,拿出了毕生的克制,将所有情绪压在了眼底。

      “不逃婚,那个夫婿,我要了。”

      丫头不理解她的反复,不过也无法对主子的动作有什么质疑。

      红衣繁复,环佩叮当。丫头引着她走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了贴着囍字的屋子。

      一个男子头上戴着红盖头,端坐于床前,手里攥着一个苹果。听闻到了声响,好像往她这个方向,小心翼翼的转了一下头。

      媒婆这时上前,将迎新杆塞到了她的手里。

      “哎呀呀,小姐。这新郎官儿可等您好长一会儿了。”

      “您快掀盖头吧,切莫要误了吉时啊。”

      隋霜握着那根迎新杆,顺着媒婆的话走了床前。

      媒婆的吉祥话也适时开始唱念:“新郎新娘入洞房,隔着瑞帐心惶惶。你我本是前世的夫妻,奈何桥边两相约,今生月老牵红线。有情人啊重聚首,恩恩爱爱到白头。”

      唱词音落,红盖头落地。

      少年怯生生的抬起头,一双绿色的眼睛又水又亮。

      隋霜惊的后退半步,心里罕见的骂了句脏的。

      谁跟这个祸害是前世的夫妻。

      那一双极具标志性的绿眼睛,不是她的前世宿敌徐宁妄,还能是谁?!

      男人长眉入鬓,低低地压着一双狼眸。墨绿色的眼睛,恍如幽谭。

      一张攻击性极强的面孔。

      隋霜没想在这看到徐宁妄,她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头上的凤冠玉珠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手撑住桌沿,涂着红色眼粉的眼睛一眯,利落的抽出了桌上挂着的剑。

      杀心四起。

      这个祸害不能留。

      长剑出鞘,划破床边之人的咽喉。

      不深,但鲜血一下子便涌了出来。

      媒婆和丫鬟这才反应过来,大惊。

      “小姐,小姐。您即便是不满意这个姑爷,也万不可动剑啊。”

      “哎呦喂,大小姐啊。”媒婆想拦又不敢拦,实在是想不到哪家闺秀,会在自己的婚房里面备着武器。

      又怕现在叫人刺激她,又怕新郎官真死在这里。

      都快哭了,还得绞尽脑汁的劝慰,“使不得啊,使不得啊,大小姐。这个傻小子虽然脑子不好使,是,就是人有点傻,但可是来给您续命的啊。”

      隋霜到底不是个康健的人,过于强烈的情绪对冲,让她握剑的手发着抖。但那把指在咽喉的剑,却没有移开分毫的位置。

      耳边的风雪声与喊杀声愈发大了,她的眼前一阵阵的发着黑,可永不停歇的头脑仍旧清醒的分析这眼前的一切。

      她死了。死后回到了九年前。

      九年前确有这样的一场婚宴,安排的原因是因为身为丞相的父亲,去紫云观给她算了一卦。

      那老道说她慧极必伤,活不过二十七岁,若想逢凶化吉,需得找个八字相合的人结亲。

      结亲之人的命格必须盛极劣极,主杀伐,源起凶兽,才能镇住她命里的张狂

      她的丞相父亲爱女心切,先是在显赫的世家子弟里给她找了一圈,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后来又舍下老脸请皇帝降了旨意,允他在都城的官宦人家中,寻个合适的人选出来。

      舍不得女儿低嫁受委屈,便贴了告示要招男子入赘。

      上辈子,隋霜不信这些,自作主张的逃了婚礼。

      但她死的那一天,和那个老道算的,分毫不差。

      上天眷顾,让她重活一世。那么她要抓住的第一根稻草,就是这个和自己八字相合的赘婿。

      凶兽啊。

      可不就是徐宁妄么。

      为了自己活命,他还不能就这么死了。

      等等,刚刚媒婆说什么。傻小子?

      剑太沉重,隋霜双手脱力,松开剑柄。长剑落地,当啷一声,惊得屋子里的几个人具是一跳。

      隋霜这才看到,被她差点杀了的凶兽,虽然全身颤抖,但仍旧老老实实的坐在床边,而鲜血已经侵染了他的脖颈和前襟。

      隋霜抽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她冲着徐宁妄的方向昂了昂下巴,满眼探究,一字一顿地开口说:“爬、过、来。”

      上辈子那个夺了东陵七座城池,骁勇善战,不可一世的宿敌。那个连着和自己斗了多年,号称狼王的徐宁妄。

      当真直起了身,身量高大,悍利强壮,让人不由得生寒。

      却是下了床沿,拖着红色的喜袍,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向她的方向,爬过来。

      脖颈上的血滴在地上,再被擦过去。

      那双绿色的眼睛里面满是痴恋与专注,不多不少地装着一对隋霜。

      他慢慢的靠近她的膝头,用头顶轻轻地蹭了一下,温温软软的叫了声:“娘子姐姐。”

      隋霜用手拄着下巴,挑了半边的眉毛。

      她随手抓起了桌上放着的饴糖,拨开他的唇齿,漫不经心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俩的位置一上一下,正好可以看到他的领口以内,隋霜皱了眉。

      “把衣服脱了。”

      “哎呀,小姐。我们这些外人还在呢。您要是想和姑爷……”丫鬟和媒婆羞红了脸。

      隋霜却没有理会,徐宁妄乖乖的解开了衣服,露出上半身。

      “小姐,我们还是出……”

      丫鬟不敢抬头,劝说间瞄见了新姑爷的上半身,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新伤,旧伤,鞭痕,被铁器烫出来的疤,上半身甚至找不出一块好肉。

      “请府医过来。”

      ***********

      “小姐,我可听说了。姑爷是李员外郎家的二女儿所生,那二姑娘早些年不太检点,和一个往来的异国商人有过一段。便怀了姑爷,后来难产没了,姑爷就一直养在员外郎家。”

      李家给出的说法是,徐宁妄年少的时候不懂事,自己出去玩,不慎摔伤了脑袋,所以一直不太灵光。

      但刚那个府医过来,却并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不妥。

      隋霜对徐宁妄的身世一无所知,曾经的探子没从他身上挖出过任何东西。

      她不知道这人是否痴傻过;不知道这人为何如今日这般,流落在外;更不知道,他竟然与自己,还有这样一段机缘。

      上一世与此人初逢便是在战场,他已经是南冶皇帝最小的儿子,后来又是御驾亲征的南冶新皇。

      此人有一双狼一样的,绿色眼睛,疯狂又嗜血。

      自第一场仗自己险胜,从此结下梁子,斗了整整七年。

      “小姐,李家的小厮来时都说了。姑爷在李家和下人无异,整日住在柴房里,非打即骂。若不是丞相大人发帖招亲,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在李府了。”

      隋霜听着丫鬟的话,看着眼前的宿敌。

      细看之下才发觉与上一世的不同,那双眼睛分外的干净,专注而又痴迷的注视着她。

      隋霜歪了一下脑袋,问:“为何这样看我。”

      徐宁妄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满脸羞涩的说:“娘子姐姐,好看。像、像鹤。”

      “叫什么?”

      “阿、阿宁。”

      隋霜俯下身,又喂了他一块饴糖,动作温柔,心底凉薄。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她瞥向掉在地上的长剑,若是真傻,以后自己养好了身子,趁他病要他命,永绝后患才是良策。

      若是假傻……

      *******

      就在这时,前院忽然喧闹起来。

      “小姐,不好了。前院的家丁来报,说家里来了歹人,牢里收监的凶贼趁乱入了相府,大理寺正抓人,您……”

      话即致此,还没有说完,丫头便被打倒在地。

      一身黑衣的男子满身凶煞气,正立于门前。

      他提着刀,迈步进来。想起来了那人的交代,杀了这里的新郎。

      目光搜寻,锁定了击杀目标,却被眼前的女人夺走了心神。

      玉骨冰肌,身着一身大红的嫁衣,描了口脂,愈发衬得她清丽无尘,恍如落入凡尘的病仙。

      黑衣人看痴了,只觉喉咙干涩,话还没说出来。

      一道身影十分悍利地扑了过来。

      黑衣人是个练家子,反应不可谓不快,提刀便刺。

      可徐宁妄却一点也不怕,侧身顺着刀刃避过去。一只手擒住来人肩膀,另一只手擦着腰际,攥成拳,砸在那人脸上。

      那拳头如巨石,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黑衣人往后退了两步,哇的吐出一大口血来,还没站住。

      便被徐宁妄一脚踹在心口,撞碎门栏,滚出老远,在墙上生生砸出一个大坑。

      在呼痛声中,徐宁妄冷漠地蹲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用了全力,打在来人的脸上。

      一颗脑袋几拳头下去被打烂了,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呲声,喷出来的血浇了他满头满脸。

      他却仍是不肯放过那已经成了烂西瓜似的头颅。

      “阿宁,够了。”隋霜出声叫停。

      徐宁妄依言止住动作,顶着一身的鲜血,将一双破了皮的手背在身后。

      无措的看着她。

      府兵这时方匆匆赶来,被这满院的血腥气惊得干呕出声。随见惯了打打杀杀,也不若今日这般残暴。

      在一众府兵骇然的目光中,隋霜笑了。

      她温和的问:“为什么要杀他?”

      徐宁妄痴痴的看着她,回答道:“因为他看你,不许他看。”

      “娘子姐姐,我的。”

      隋霜未对这话做出半点回应。只看着地上的那把剑,心想,啊,抓到你了。

      徐宁妄,你果然也带着上辈子的记忆。

      她不觉得恐惧,反而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战栗,心里甚至有些兴奋。

      这仍旧是那个,和自己斗了七年的宿敌。

      最了解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敌人。隋霜就很了解徐宁妄。

      她站在城头上,看他打了无数次的仗,这人腰间有一把短刀从不离身。

      这把刀的来历她恰好知道,是南冶的名匠所铸,刀法也是在南冶学的。

      刚刚他杀人的动作,分明是要拔刀,摸空以后才改用拳头,一个会武功的傻子,又是如何习得的上辈子的刀法的呢?

      一个瞬息,她脑海中无数个念头闪过。

      隋霜掏出手帕,动作轻柔地替这位重逢的宿敌,抹去了粘在眼角的血肉。

      *********

      “刚刚那贼人,丞相大人已经着人处理了。说是,大理寺跑出来的凶贼,正赶上今儿丞相府大办婚礼。便想先来这里避风头,没成想被府兵发现。”丫头瞅着小姐的脸色,将刚刚听到的消息说与她听。

      她晓得这是怕自己受到惊吓,毕竟出事后大理寺来善后的官员脸色都不太好看。

      “不,你说错了。那可不是什么凶贼。”

      那人的身手不像是野路子,招式之间虽然可以隐藏。但隋霜和士兵打了多年的交道,一看便能看出是行伍出身。

      且虽说是凶贼,但来了却是直接将丫鬟打晕,没有逢人便杀。明显有自己的目标,冲着的就是屋子里的自己和徐宁妄。

      而今的这场说是意外的行刺,上辈子却是未曾出现过的。

      是谁打破了既定的轨迹,又为何这样做。

      隋霜将几个名字再心中过了一遍,三皇子、四皇子、与丞相府有仇的官员……

      亦或者是,她上辈子的丈夫,这辈子的仇人。

      太子李程。

      思及此,隋霜只觉得满腔的恨涌上来,她攥住了手腕上的佛珠,骤然发出一声冷笑。

      与此同时,丞相府外厅。

      一个华服男子戴者玉冠,稳坐在主桌之上。来人推杯换盏,小心逢迎。

      他却只是简单开口说几句,便不再交谈。可是没人觉得他无礼,因为他便是当朝的太子,李程。

      丞相女结亲,太子登门祝贺,这是天大的荣宠。

      朝臣围着他转,却又不敢僭越。毕竟是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太子爷的心情不大爽利。

      只怕是刚刚府内的混乱搅了这位贵人的雅兴。

      太子招了招手,一直跟着他的小厮赶忙上前。

      “如今何时了?”

      “回太子殿下,已是寅时了。”

      太子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垂着眸,听不出喜怒。

      “寅时啊,这婚事不该成啊。浅露怎得没有如上……逃婚?”

      小厮胆战心惊,没听清这位爷说了什么,只是得小心翼翼的回了一句。

      “太子爷,您要是不舒服,咱要不回吧?这丞相府嫡小姐的礼差不多就成了,刚刚已经送入洞房……”

      李程脸上未泄露半分的情绪,只是捏着水杯的手顿了下。

      咔嚓声响,整个杯子碎在了他的掌中。

      “告诉今晚那群没杀成人的废物,通通给孤去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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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作者新文《纯情王子的落跑深井冰》正在连载中~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