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霍香

19、你们很像

　　这支从天而降的小队队员们不仅令许岳川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也给学校里的其他学生留下了许多深刻的印象。
　　作为帝国军校铁血无情的产物，成员们丝毫不因为这群学生们是所谓世家贵族的后代而心慈手软。

　　本就是因为太过刚直而被发配“边疆”，但当事人们丝毫没有检讨自新的想法。

　　“这样的训练算重吗？我这个年纪，经受的训练可比这还要重上一倍。”卢西奥不以为然。

　　“其实我也不想的，但大家都这么来，我也没办法啊，我也要服从队长安排啊……”萨福尔姜为难道。

　　“哎呀呀，这点就受不了了吗？原来帝国未来的希望就是这个样子啊！真实让人失望呢！”阿什莉故作惋惜地摇摇头。

　　“训练量在正常标准内，学生素质就不一定了。”安宁惯常面无表情。

　　“这点训练量都承受不了，还怎么撑起帝国的脊梁。”连最“懂事”的许今远也这样说。

　　许今远这话一出，相当于一锤定音，学校原训练教官也无话可说了。
　　一边是许家和帝国军校，一边是学生，原训练教官只能闭紧嘴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这群学生们和许岳川不同，他们一样的身体矜贵，但却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任别人捏扁搓圆的性格。
　　在又一次抗议训练量加重失败后，学生休息室里悄悄聚齐了一帮人。

　　若是许岳川也在，定能认出这些熟面孔们都是学校里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存在，也是当初欺负他的主要人选。

　　这些或是某些大臣的后代，又或是哪位王室的远亲，再或是巨富的子侄们，强忍着浑身酸痛，面容愤恨地抱怨道：

　　“一群还没毕业的军校生，拽什么拽！”

　　“我们将来又不上战场，练得再厉害又怎么样，还不是来我手下当一条狗！”

　　“听说还有从下街区来的家伙，帝国军校怎么这种人也招，身上的穷酸味都快溢出来了，恶心死了！”

　　“他们有什么资格，一群下街区的乞丐们，我家每年给学校捐这么多钱，学校就是这么干事的！”

　　“我听说他们是因为前不久犯了事，所以才来这里避风头，要是他们在这里再出点什么事，那不就……”一人嘴角扬起恶意的笑，缓缓扫过周围的人。

　　“哎，你说得对！”

　　“有道理，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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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人纷纷附和，甚至因为想到那帮讨厌的人即将因为再次犯错而受到更严格的处分而感到兴奋。

　　“可是那个许今远，是许家的人啊……”有人迟疑道。

　　“他肯定不能下手，但其他的，特别是下街区来的那个……”提出建议的那人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显然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下街区的，就那个一副死人脸的女人？”想起安宁的脸，有人莫名打了个哆嗦：“那个人，光是被她看一眼，我都觉得害怕。”

　　“怕什么？下街区的贱人，死了烂了都没人管。”有人不屑道。

　　众人还在兴奋地讨论该怎样实行这个绝妙的计划，突然角落掠过一道若隐若现的黑影，有人连忙出声喝道：

　　“什么人？”

　　其他人随即朝那处望去，只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从角落慢慢移了出来。

　　“呵，是你啊！”

　　看清对方的脸后，为首那人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恶劣地笑着走了过去。

　　“为什么在角落偷偷听呢？和我们一起嘛，许岳川——”

　　那被喝住的人影正是许岳川，他警觉地抬头看着朝他渐渐围过来的人群，朝后退了一步。
　　许岳川来得比那些人早，因为不想被发现便在角落一直没有吭声，谁知恰巧听到他们在议论怎么陷害安宁他们，现在又被发现了，更是想逃也逃不掉。

　　“许岳川，你最近和那些人，走得很近啊……”

　　“刚才的事你应该也听到了，那不如就你去做吧？”那人嬉笑着，拍了拍许岳川的脸。

　　许岳川没有吭声。

　　“我知道，之前我们对你不太好，但我们都是同学，往后在一起的时间还长，那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他们对你也就是消遣，随便玩玩，难道还能保护你一辈子不成？”

　　有人笑出声来，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尖锐而刺耳。

　　“所以，做我们的朋友吧，我们来保护你，保证再没有人敢欺负你，只要你帮我们——”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迎面而来的一拳击到了脸上。

　　“砰”的一声响，明明对方的力气不大，可却让现场寂静了一瞬，也让被打的那人一时怔在了原地。

　　许岳川，竟然动手打人了！

　　这一事实比挥在脸上的拳头更痛，愣在原地被打的那人反应过来后，被挑衅反抗的愤怒，和竟然被许岳川打了的屈辱瞬间淹没了他，以尖锐的嗓音喊道:

　　“给我弄死他！”

　　人群瞬时围了上去，许岳川站在中间，像一座孤岛般孤立无援。他挥拳时完全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有考虑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也没有想好该如何脱身。

　　而再次被人群围在中间时，他瞬时感觉时间又倒回到前两次，软弱无助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捂着脑袋倒在地上，默默承受。

　　又是这样。

　　又会是这样？

　　又该是这样吗！

　　当许岳川习惯性地伸出手来护住脑袋，脑袋里忽然蹦出了一句话:

　　“站起来！”

　　这句话像一把锤子敲击着他的神经，令他的心也跟着澎湃、热烈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站起来！！！

　　这简短的话，如一声声鼓响，令他的心剧烈跳动着，他的腿微微颤抖着但仍坚持着站直了起来。

　　他的手松了又握、松了又握，最终终于坚定地攥成了拳头的模样。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许岳川想到，这样的想法太过陌生，令他感到心悸，却又升腾起别样的快感。

　　对，什么也别管，不去想后果，不去顾忌其他，就用尽全力，跟他们打一架——

　　这不知从何处燃起的热血令得许岳川顿时充满了力量，当那群人朝他围过来时，他奋力地伸出手去，竟将那比他还高上一个头的男孩推了一个趔趄。

　　许岳川在背地里偷偷练习了这么久，他的身体早已不像他想像中那样瘦弱，付出的时间和努力已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雕刻的痕迹。

　　他以尚不算有力的拳头，在挡在面前的人身上留下印记，以仍旧青涩的动作，勉力躲避着袭面而来的攻击。

　　可紧接着许岳川不知被谁绊倒了，他狠狠摔在地上，很快有拳头、鞋底或是棍棒纷纷落在他身上，他的手刚要捂住头，一股莫名的力量令他顿住了——

　　不能躲，要站起来！

　　许岳川充血的大脑疯狂嚎叫着，几乎要令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所幸前些时间的特训让他的身体灵活强健了不少。
　　然后在下一秒他猛地伸手捉住了一只踩在他身上的腿，一旦捉住，他便像咬住人不松口的疯狗一般，顺势抱上了那人的大腿，将他扑倒在地。

　　被许岳川抓住的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呼叫，落在许岳川耳中，却像一声悦耳的啼鸣。

　　对方并非不可战胜，原来他们，也会感到疼痛和害怕——

　　后面的事情许岳川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感觉到无数只手在拉他，他的身体像块被敲锤了上百遍的年糕般软烂。

　　许岳川无法抵抗这么多人的围攻，他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留住那被压在他身下的人。

　　许岳川以他瘦弱的身体，以他骨骼突出的拳头，落在对方的脸上、头上，似乎还咬了他几口……

　　许岳川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对方发出的哀鸣成了支撑他的勇气。

　　最后，许岳川的记忆已经模糊了，连后面到底是怎么收场的也不记得，只模糊的感觉到有人托起了他的身体，那人的手臂温暖而有力。

　　“我错了。”有人说着，声音温和而模糊:“你们很像。”

　　“是啊。”抱着许岳川的人发出一声柔和的轻笑:“很有，许岳川的样子……”

　　这些声音朦朦胧胧，像是来自梦境的远方，许岳川努力想睁开眼看清到底是谁，但最终还是闭上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