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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敞开心扉 ...


  •   白日一晃而过,转眼间,眼前已是乌黑的夜,不同往日,连绵了多夜的雪,竟在今夜停了。

      雪虽停了,可堆积满地的雪化去仍需时间,入眼仍是白茫茫一片,红墙黄瓦与白雪,三者色彩分明,却又融为一体,甚是相得益彰。

      约莫是被连日的风雪冲刷过的原因,今晚的夜格外的黑,月光也格外的亮,缥缈月色铺洒到万物上,一切都显得如此美好。

      温庭澜坐在檐下的台阶上,小白正在未化开的雪地上玩耍,他好看的眼眸含着温柔浅笑,似荷塘里荡开的一圈圈涟漪,正满足的看着。

      月夜下俊美无涛的男子含笑注视着小猫儿,本是一副美好如画般的画作,却偏偏被他脸上的那道长痕毁了这份完美。

      萧浮白望着院中难得的片刻美好,忍不住在屋顶驻足,她看着他有残缺的那边脸,纵有残缺却仍遮不住他的风华。

      有残缺又如何,在她心中他仍是最完美的,不过是他成长道路上所留下的风霜罢了。

      看够温庭澜别样的一面,萧浮白足尖一点,翩然飘落,立在他眼前。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温庭澜眼眸一亮,亮晶晶的眼眸含笑看着她,“萧姑娘,你来了。”

      萧浮白挑眉,回以一笑,“没晚吧!”

      “萧姑娘来,多晚都不算晚。”温庭澜眨眼笑道。

      “是吗?”萧浮白又朝他走近几分,弯下腰,“可我分明记得,有次我不过是晚了片刻,有人就让我不来了,一定要告诉他一声。”

      萧浮白逐渐向他靠近,戏谑道,“庭澜你说是吧!”

      在她的逼近下,温庭澜头向后仰起,如玉的脖颈全暴露在她视线里,他想到自己的确这样说过,在她戏谑的目光下,脸突然就红了,如天边的残阳,美好的动人心弦。

      他只顾着不好意思了,全然没发现,萧浮白以往唤他温公子,在刚才却叫了他庭澜。

      两人姿势一上一下,离的又近,呼吸间,气息交融,萧浮白以在上方的优势,将温庭澜的一举一动尽数捕捉在眼底。

      她的目光落在他如玉的脖颈间,突然灼热了几分,眼底闪过一抹幽沉,“庭澜”自发现自己对他的心意后,她想这样唤他,已经想了许久了,如今终于叫出口了。

      萧浮白看着对她全然没有抗拒的人儿,心中温柔,他不抗拒她,这说明自己在他心中还是特别的。

      只要自己在他心中有一席之地,她就不会是单相思。

      想到这,萧浮白沉思,看来,帮他离宫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她可不想与他的余生都在这深宫中度过。

      萧浮白站直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仰坐在台阶上的温庭澜,淡笑问道,“你想出宫吗?”

      虽然心中已有了主意,但还是要问问他的想法。

      温庭澜一顿,刚才还布满红晕的脸瞬间低落下来,他落寞的垂下头,青丝从耳后垂落,服顺的落在他胸前,只听见他闷声道,“女皇不愿放我出宫,我想又能如何。”

      萧浮白安心了,她自然的坐到温庭澜身旁,侧过身目光灼灼的看向他,说的坚定,“我会帮你的。”

      温庭澜听言,瞬间抬起头,眼里迸发出喜悦的光芒,然而没过几秒,他眼中的光芒便暗了下去,“皇宫守卫森严,进出盘查严格。”
      他看着她的眼睛,真挚道,“萧姑娘,我不想连累你。”

      萧浮白沉默一瞬,她何尝不知道,正因此,在最初发现自己对他有意时,她才会逃避。
      可偏偏情不由人。

      她笑了笑道,“总会有办法的。”

      “你脸上的伤如何了?”她转了个话题。

      温庭澜一顿了顿,脸上神色莫名,“白天有宫中御医来看过,应该不会留疤。”

      温庭澜心中讽刺,此前他受了那么多次伤,宫中御医没来过一次,而这次不过是伤了和哥哥那张相似的脸,御医便来了。

      萧浮白解身上包袱的手一顿,“如此也好。”她看了看包袱,“有宫中御医的药,看来这些药是用不上了。”

      因为担心他脸上的伤,白日里她跑遍城里的所有药铺,将可能对他有用的药全买来了。

      宫中的药,自然比外面的好,这样一来,倒也不用担心会留疤了。

      温庭澜看着她包袱中的药,沉思了片刻,他一言不发,突然拿出怀中的帕子朝脸上擦去。

      萧浮白眼疾手快的抓住他的手,她不解道,“你作甚?”

      温庭澜试图抽回手,他动了动手腕,没能抽动,遂任由她握着,“擦药,我想用你带来的药。”

      “你是不是傻?”萧浮白生气的剜了温庭澜一眼,然后将他手中的帕子抽走,这才放开他的手,“宫中的药向来珍贵,你擦它作甚。”

      温庭澜仍看着她,不发一言。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萧浮白将包袱中的药一股脑的塞给他,“你脸上的伤必须用宫中的药,我带来的药便留着以后再用吧。”
      “用不到,最好。”她又补了句。

      温庭澜仍有些迟疑,这是她用心为自己寻来的药,他不想浪费她的心意。

      见他如此固执,萧浮白叹息一声道,“我还等着看你脸上没有疤的样子呢,所有快些好起来。”

      温庭澜心中意动,他很在乎萧浮白的看法,他怕自己被她嫌弃。
      相比被她嫌弃,不能用她带来的药不过尔尔。

      温庭澜没有深究,自己为何如此在意萧浮白的看法,或许在他看来,萧浮白是他的朋友,于他很重要,但如此执着,是否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也许是他在深宫中孤独了太久,以至于他没发现自己对萧浮白的过度依赖。

      温庭澜将那一包袱药抱在怀里,眉眼微垂,“好,我留着以后用。”

      “用不到,才好。”萧浮白急忙出声。

      温庭澜抬眸含笑,眉眼弯弯,“好。”

      但她们都彼此心知肚明,不太可能。

      “对了。”萧浮白微微偏过头,“还不知道你为何在这宫里呢?”
      “能告诉我吗?若不能也没事。”

      以前没问,是觉得萍水相逢的人,终有一日也会离开,知道太多也无济于事,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想了解他。

      认识多日,只知道他叫温庭澜,知道他会经常受罚,除此之外再一无所知,她想再多了解他一点。

      温庭澜微怔,仔细回想一番,他的确未同她说过,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他苦笑,“没什么不能说的,宫外大概早就传遍了。”

      远处玩耍的小白,似乎也玩累了,它晃动着尾巴,朝温庭澜跑过来,一下跳进他怀里,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位置,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她们。

      萧浮白的目光也落在小白身上,“这猫儿似乎胖了许多。”
      她还是无法对着猫儿,叫出自己曾经的小名。

      她看着温庭澜无力叹息一声,不过短短几日,猫儿都胖了,只有他越发清瘦了。

      本就宽大的衣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不合身极了,心中又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

      自认识他起,对他的心疼似乎就没停下来过。

      三天两头就受伤,这人怎么胖的起来,想带他离开的心情越发迫切了。

      温庭澜手摸着小白的一身毛,笑了笑,“是胖了不少。”
      刚见到小猫时,小猫骨瘦如柴,只剩一张薄薄的皮挂在身上,瘦弱极了,现在情况好了不少,看上去身上已经有肉。

      温庭澜抱起小白,递给她,“要不要抱抱?”
      小白“喵喵”叫着抗议着,被温庭澜无视。

      萧浮白也有些想玄清山上的那只肥猫了,便没有拒绝,“好。”

      重新落入舒适的怀抱,小白的喵喵声才止住。

      温庭澜含笑看着她和小白,突兀道,“我有一个哥哥,我们是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

      萧浮白闻言,停住抚摸小猫的手,认真的倾听他的过往。

      温庭澜苦笑一瞬,继续说道,“虽是双生子,虽长得一模一样,人生却是截然不同。”
      “哥哥自小身体不好,父母时常关注,且受尽周围人的喜爱。”

      “而我就不同了。”

      温庭澜落寞的垂着头,纵然已经对双亲失望至极,可回忆起往事,他还是会因为爹娘的偏心而感到难过,仿佛他的出生就是一种错。

      他没有细说自己过的如何,但萧浮白还是从他的寥寥数语和落寞的神情间,窥见了他苦难的过往。

      同为双生子,当双亲的目光都停留在其中一人上时,另一人的结局很好猜。

      无非是承受着无尽的冷淡与漠视。

      萧浮白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张开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本是孤儿,师父说她是在一个大雪天捡到她的。

      是师父将她带回玄清山,才让她不至于冷死在那个冬天。

      她虽没有父母,但师父待她极好,授她名字,传她武功,还有一群师姐师妹,在玄清山她过的很快乐。

      师父说她是在雪地里捡到的,会有谁家把孩子放雪地里,她知道自己是被抛弃的。

      因心里明白,所以对父母自然没有期望,若不是他今日提起,她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但他是不同的,父母就在身侧,却因哥哥而忽略了他,萧浮白没经历过,无法感同身受,但有一点她很肯定,温庭澜一定很难过。

      她说不出动人的话语,只能默默的把小猫,重新放回他怀间。
      他很喜欢这只小猫,抱着猫儿,希望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

      想了想,她还是干巴巴道,“她们不珍惜,自然会有人珍惜。”

      温庭澜摸着小白柔软的毛,难受的心的确没那么难受了,听见她的安慰,他也只是笑笑,他自己的情况他很清楚,身处泥潭,会有谁来珍惜他,不过是安慰他罢了。
      “嗯。”
      “我相信萧姑娘。”

      萧浮白自然是看出了他眼里的自我否定,她很想告诉他,她会珍惜。
      可惜时机不对。

      “我哥哥与当今的女皇,曾是青梅竹马且有婚约。”温庭澜平静的继续道。

      萧浮白发现了问题,她皱眉不解,“既是与你哥哥有关,为何是你在宫中?”

      温庭澜讽刺一笑,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是啊,与女皇青梅竹马且有婚约的人是哥哥,为何要让他进宫。

      女皇还是太女时,曾经常来府上找哥哥,他只远远见过几次,连多说一句话也未曾有过,为何一觉醒来,他就入了宫呢?

      青梅竹马的情谊,到头来,却还要他一个不相关的人却替她们维护,当真可笑。

      “我哥哥身体不好,外出求医去了。”温庭澜苦涩一笑,“大概是怕女皇忘了哥哥,便想让我代替哥哥吧。”

      萧浮白听完,忍不住蹙眉,明明喜欢的是另外一人,为何却又要另一人做替身?

      这喜欢的到底是人,还是他们一模一样的容貌。

      “我进宫后,女皇让我侍寝,我不愿,便这样了,后来便遇到了你。”

      萧浮白侧眸,心疼的看着他,他的寥寥数语里从没提过自己吃的苦,可她曾看到他受罚的场景,也曾看到过他满身是伤孤苦无依的样子。

      更何况,他所住的地方如此凄凉,无一不在诉说着他的不易。

      而在他只言片语的描绘间,所经历的风霜不易,却是只字未提。

      心中酸涩,她为他所经历的一切而感到心疼,也许在他不曾描绘的言语间,他已隐去了让人更为心酸的片段。

      萧浮白目光坚定的看向他,“我会帮你出去的。”
      这话是承诺,也是誓言。

      “出不去的。”温庭澜苦涩的摇头,唇角的笑意就像那脆弱的雪花,只是伪装,一碰就碎。

      温庭澜麻木道,“女皇说哥哥要回来了。”

      萧浮白听言,眼中闪过希望,“那是不是意味着,你哥哥回来,你就能离开了。”

      “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
      “我求女皇放我出宫,可女皇说,进了宫的人,再想离开只有死。”

      萧浮白愣住。

      温庭澜想起了当时的无力与愤怒,冷笑一声,又道,“我以为是因为我和哥哥一样的容貌,女皇才不愿意放我出宫,所以我把它毁了,可女皇还是不愿意。”

      “我想我的余生都要在这无尽的深宫中度过了。”他说的悲怆而又哽咽。

      萧浮白似乎感同身受了,金碧辉煌的皇宫于一些人而言,不过是大一点好看一点的牢笼罢了。

      萧浮白惊愕住,她看着他受伤的侧脸,万万没想到,他脸上的伤时这样来的。

      她以为是那人所毁,却没想到,是他亲手毁去的,当时他一定很绝望吧。

      萧浮白突生了想抱一抱他的心思,若是以往,她一定会克制住,因为还不是时候,这事应该等到他对她也有意了时再做。

      可听完他的经历,她无法再忍受到那时,他过得太苦了,她想给他一点安慰。

      心里怎么想的,萧浮白便怎么做,她朝他挪近了几分,然后手一伸,便把他揽进自己怀里。

      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温庭澜浑身一僵,仿佛被定住了般,一动也不敢动。

      萧浮白突然忆起了初见他的那日,虽然在受罚,可院中的郎君,却站的笔直,如迎雪而立的青松,永不会弯下自己的身躯。

      可在没人的时候,他还是跌坐在了地上。

      萧浮白声音轻柔,“我想你需要的。”
      需要一个暂时的依靠,需要一个可以放泄心情的地方。

      “我会当做没看见的。”

      此话一出,温庭澜彻底放下心防,他破罐子破摔,想着,她早就看见过自己狼狈的一面,再多看一次,也无妨。

      温庭澜放松下来,手环在她腰间,额头抵在她胸前,慢慢的,萧浮白衣服前一片湿濡。

      他的确需要一个可以暂时哭泣的地方,他自进宫来,承受了很多,他会委屈会心难过。

      以前,他都是躲在夜间偷偷哭的,但现在依靠在她怀间,回想着所经历的一切,他心中的委屈似乎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眼泪好似决堤的河流,怎么也止不住,他只是想默默的哭一会,没想到却发展成此。

      萧浮白本是打算不出声的,让他尽情的发泄心中的委屈,但他哭了太久,隔着那一层衣服,她底下的肌肤似乎触碰到了他苦涩的泪水,衣服下被泪水浸湿的地方,竟也变得滚烫起来。

      她抬起一只手,摸了摸他发顶,他的头发很软,一摸便让她有些爱不释手,她没忍住又摸了一把,这才开口安慰他,“再哭下去,脸上的药膏就白涂了,你长的这般好看,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毁坏自己的脸。”

      温庭澜听了,抬起几分头,眼睛因为哭过,而有些红肿,细长而上翘的眼睛,即使红了一圈,依然是好看的。

      乌黑的眼珠,被泪水冲洗过,变得格外的乌黑明亮,可他眼角仍是簌簌而落的泪珠。

      这下,萧浮白心中惊慌失措,她只是想让他发泄一下心情,没想让他哭瞎啊!

      温庭澜眼角落泪,泪眼婆娑的看向她,他也想停住,但他好像因为哭得太久,而停不下来了。

      可他又不好意思说,只能无声落着泪,无措的看着她。

      萧浮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像突然明白了,她抬手捂住他的眼睛。
      “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温庭澜眼前一片黑暗,在她轻柔的声音里,心却突然用力跳了一下,如林间轻跃而过的小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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