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清冷师尊》冗星

7、一倾碧色

　　练剑结束，沐浴打理过后，晌午的光刚刚好从开启的菱窗泄出。

　　婉啭的清啼忽地由远及近，顺着那照出日光的窗看去，一只有着漂亮青碧色尾羽的鸟儿，爪子正提着只缀满青枝的篮子，如穿堂风般登堂入室，飞进了这间不大不小的屋内，把沁着清香味的果篮放在了桌案上。

　　灵鸟送来每日新采摘的灵果和每日新制作的精致华美的点心，它颇有些骄傲的翘起尾巴在桌上蹦跳了一下，碧色的尾羽青翠欲滴。

　　玉旒抬手抚了抚这鸟柔软的羽，从篮子里拿出枚果子塞给它。

　　小鸟只是蹭蹭他的手，并没有收下那枚小巧的果，它抖抖羽毛一扑翅膀就这样又飞了出去。

　　它还要去送沈棠和洛潋灯的那份，但它最喜欢的还是玉旒这处，这里有它最喜欢的气息，还有清淡风味赏心悦目的美人。

　　这鸟自恃品味高洁，不喜那位浓妆艳抹的女长老，格外倾心这位清素寡淡的风长老。

　　不过今天这片山里似乎还有些它不太喜欢的气息，只是嗅起来很弱小，鸟儿也就没当作回事，青羽向着纯色的天际如一道线般飞掠，离开了北峰的地界。

　　灵鸟飞走，玉旒摸着果篮里的东西，微微讶异却是欢喜，这新鲜又漂亮的灵果看起来很是诱人，是负责采摘的弟子大清早采下来的，还沾着闪烁浅光的露水。

　　最好的灵果，自然是留给门派里地位最高的几位，另两位长老倒是会经常分发给自己喜爱的有天分的弟子，长辈对小辈们的照顾，总带着怜爱和惜才。

　　玉旒尝了尝，灵果的味道果然也是甘美绝佳，吃下去没有半分凡俗吃食的污浊烟火气，只感四体充盈，百脉通畅，实是难得的珍馈。

　　他当然没有想过要给自家徒弟留下些，吃得满足了就起身，按着昨日定下的计划打算前去主峰看看，临出门，又想起了什么，从柜子里拾出那流溢着暗光的彩琉璃环佩，收入袖内，起身径直向着陆秋繁所在的院落走去。

　　笑话。这种在原作里被称作订情信物的东西，他可不会一直留着。

　　原文中的那位师尊也曾想过归还这块玉，但被陆秋繁几句说辞下来就打消了念头，徒弟这般坚持，索性放在他这里也罢，没必要拂了这分心意。

　　在玉旒叩起那间门扉时，早已醒来的陆秋繁正坐在这方小小的院中。

　　他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收拾整理好自己的新住处，满地堆积的落叶仍然铺在脚边，沾着斑驳的晨间水渍。

　　他昨日已在门派里办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录入手续，正式成为了这个仙修门派的一员。

　　这决定，来的略有些苍促。

　　昨夜见过卫螭，他对陆秋繁的举动不理解也不赞成，他认为皇子殿下不应该把心思放在潜伏正道上，这仙家门派，可不是那么好深入的，反倒是会凭空添上许多禁制和限制，连他同皇子的联系都会变的极为不便，而且魔修道修殊异，纵是不露马脚，修习这些对陆秋繁也无多助益，小皇子早已以身修魔，伪装凡人去做道修，从小弟子做起，怎么看怎么是自找麻烦，至少目前还不是时机。他现在该把更多时间和精力花在魔族上才对。总而言之，就是非常不建议他这么做。

　　对此，陆秋繁不屑一顾。

　　他也隐隐察觉到他会做出这个决定是有那么点为了他如今这位名义上的师尊。但那又如何？魔本就是随兴随意，况且，自不自由是相对的，卫螭觉得陆秋繁此举是自己给自己上牢笼，那他又怎么没想过，对陆秋繁来说，以他为代表的那班魔众亦是枷锁呢？

　　他陆秋繁不想要被任何人任何魔摆布。

　　可他现在只有八岁——不管是作为普通人类还是魔族，都是个十足十的小孩子，太弱小了，纵然有天赋，也还只是颗幼苗。

　　他还不能让卫螭事事都听他的，所以他还需要更有能力，更有底牌，而不是全然被卫螭扶植起来，按他们的要求去夺位当魔尊。

　　思绪转过了几个弯，面上却未显露多少。他站起身，去给门外的人开门。

　　不需太过刻意就调整到刚刚好的表情，熟稔的拈起来的单纯又阳光的笑脸。

　　这位未来的魔尊在孩童和少年的时期尤其爱笑，但在他真的成为魔尊之后，却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

　　玉旒看着在面前打开的门，以及门内言笑晏晏的少年。

　　“师尊早——”

　　陆秋繁端正地行起礼，看起来很有精神。他热情地向玉旒解释，“师尊，他们给了我一天的时间收整准备，明天起每天上午要和其他弟子一起上集体课。”

　　玉旒轻轻颔首，高深莫测地回了个“嗯”。

　　袖中揣着的那彩琉璃环佩在指尖轻转。

　　他来这儿的路上一直在思考要怎么把这烫手山芋还回去。

　　而就这么见到了人，却想，左不过直接塞回去就好。

　　玉旒望着抬起脑袋看向他的陆秋繁，一抬手揉上了这少年的脑袋。

　　少年束好的头发乱了些许，神情也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僵硬，而玉旒手快的很，趁着陆秋繁的这刻怔忡，他的袖翻转开来，顺势将长银丝线串着的环佩像挂吊坠般戴在了陆秋繁的脖颈。

　　少年的胸前垂落起一片琉彩，映着明亮天光看起来流光溢彩又金贵。

　　“看着不错，很适合你。”

　　玉旒满意看着已经挂在了陆秋繁脖子上的彩琉璃玉坠，心想，大功告成。

　　陆秋繁：“……”

　　怎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呢。

　　好怪。但陆秋繁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好像就这样收下是最为合理的结果。

　　算了。他抬手摸了摸胸前那块彩玉，这原本是他母亲留下的东西，而他的母亲从他父亲那里得到。现在这玉还带着些许温热，那是来自于他师尊的指尖的温度。

　　玉表面上流转的幽光在阳光下显得明媚了许多。

　　他的眼底再度晃过那人为自己佩戴上玉坠的那一幕，心中翻动的情绪一时很是难言，但总也不算太糟。

　　接近正午的日光照满了整间不算萧疏的庭院，这里不像玉旒所在的主院以翠绿色为主色调，看起来要更寻常些，院里最显眼的是株绿意苍苍的老树，看着年头颇深，似乎是不管什么时节都会不间断的掉落叶片。

　　一事了。

　　师徒俩相对无言半晌，还是玉旒先道了离开，陆秋繁顿了顿，还是慢腾腾地选择跟了过去。

　　玉旒走向传送石。

　　一只纤白手掌覆上莹润的石面，玉旒半阖眸，心念微微流动，选择了目的地。

　　跟上来的陆秋繁才轻轻扯上他的一角衣袂，下一刻就被骤起的光芒吞没，转换了地点。

　　这种方便快捷的瞬移给玉旒带来了轻微的头晕，但极轻，散的又极快，像是只针对了一瞬这具身体内的灵魂。

　　仙人之躯，当然不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晕车感，但是原来世界的他，可禁不起任何的折腾。

　　穿书附带来了健康身体，这倒是件无可挑剔的好事。

　　耳侧墨色的发被风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玉旒在安稳落地后回身，目光沉沉地看向意外跟过来的小尾巴。

　　这小徒弟，是不是太黏人了些。

　　虽然他也没有刻意甩下陆秋繁，但也不理解这人怎么好像总是在跟着他。

　　他想了想，自认还算有耐心地开口问道，“是还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陆秋繁摇摇头，眸光里盛着些许的懵懂和崇敬，一缕微微翘起的侧发在光尘里跟着晃了晃，倒是有几分可爱。

　　“啊……师尊，没有。我只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的上师尊的，沈师叔说，希望我平日能多为您分忧解劳，这是身为弟子的本职。”

　　“……”玉旒沉默了下，心中响起了警铃。这种和徒弟亲密相处的机会，还是越少越好，要从现在开始及时阻断，斩断麻烦了。

　　潇潇碧色下，白衣的男人面容无温，声音也是平淡如水，无波无澜。

　　“沈棠的想法是沈棠的想法，你是我的徒弟，我收你为徒不是让你跟前跟后的为我打杂。有这个空余不如花在修习上。”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不知道劝导未来魔尊专心修习是不是件好事，但相对遥远又几乎必然的未来，还是把缠在身边的麻烦解决掉比较优先。

　　“你回去吧。日后若无事，也不必来打扰我。”

　　玉旒拂袖转身，错落的光剪下一片他的影子，晃动着在青石板的路面上摇曳了好半天，而影子的主人，却像是一抹翩翩的云，向着远处渐行渐远了。

　　原地只留下陆秋繁呆愣愣的立着，好像没反应过来一直以来对他还算温和体贴的师尊为何忽然这般冷淡，整个人像是覆了层薄而坚的霜。

　　一阵属于夏日的迢迢长风忽然吹来，少年束起的马尾被吹得高高扬起，发丝舞动，他心头的那点恍然也就此被拂了去。他抬起头，连带着掩下面上浮现过的一点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