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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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迹一语不发的把牛奶玻璃瓶放在桌面上，发出了一声无情的闷响。
他居高临下的对上陆声的眼神，眉峰微簇，心口那股无名火却越烧越旺。
林迹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何不爽。
而这时，陆声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做了个非常...可爱的举动------他抬手，轻轻鼓了鼓掌。
在林迹喜怒难辨的威慑下，轻飘飘的发出赞美：“你喝的真快。”
林迹的郁结之气，烟消云散了：“......”
陆声还特意从书包侧面夹层抽了张纸巾，在林迹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叠成正方形，递过去时指了指他的脖子：“有一滴流在脖子上了，擦一下。”
林迹：“......”
陆声完全没感知到林迹的异样，见他不接，于是把纸巾平放在桌面上，嘴里咕哝了句：“你有那么口渴吗？”
林迹额角落下三根无形的黑线，舌尖顶了顶下颚。
他就着目前的高度，一手撑在陆声身后的椅背上，缓缓俯下身，瞳孔里流露出深海一般的沉静。
“你是AI吗？”
陆声被林迹突如其来的逼视吓到，脊背下意识紧紧后贴，心跳顿了顿，“？”
他求救的目光投向苏久函，但哪料刚还坐在前面的苏久函不知何时窜进了同学堆里。
陆声纳闷地心想：有必要吗？
不过就是说了句坏话，再不过就是退了瓶牛奶而已，这人有必要这么较真？
“AI才会说话连一声平仄都没有，不会反抗主人的指令，并且按部就班。”，林迹的眼神像是想从陆声的肉体凡胎中挖掘出点什么秘密出来。
陆声虽然不懂林迹在探求什么，但他不喜欢被这么盯着。
只见林迹的视线如扫描仪般发出幽幽冷光，“但你......”，他目光旁若无人的在陆声身上逡巡：“更像是个被抛弃的AI。”
会反抗别人的指令，比如拒绝林迹的牛奶。
缺乏感性，因此判断不出别人的好意，比如拒绝林迹的牛奶。
不知是哪个词拨了拨陆声脆弱的神经，他素来平静的眸染上一抹压抑的痛色，在还未喷薄而出时就迅速被自己掩住。
林迹不退反进，拿出一种誓不罢休的匪气，靠近...逼近......
“都是同学，有什么难处可以聊聊，我不仅知恩图报，”，林迹歪了下头，瞧见了陆声眉心处隐隐的跳动，“还乐于助人呢。”
陆声觉得这人大概有病。
他紧握着的掌心摊开，里面已然被攥的潮湿，他猛地推了一把林迹，差点将人扬到地上去。
晴朗的嗓音变得微哑：“滚。”
陆声就连骂人都给人一种谦逊有礼的感觉，软绵绵的，一点都不粗鲁。
瞧见他这样，林迹眸中反倒划过一抹愉悦，仿佛得到了某种想要的结果：“还会生气，看来是个活人。”
刚才陆声那猛地一推，震得桌角和地板“刺啦！”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挠的每个人心肝肺颤栗着抖了两抖。
不远处的苏久函猛地回过头，看见他家男明星差点栽到地上破相，急忙扑棱蛾子般飞回来：“这是咋啦！”
陆声不懂林迹刚才为什么要探究他。
神经病。
抛弃...
有什么难处......
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吗？
陆声谨慎的望着林迹，而后者则慢悠悠懒洋洋的，甚至有点挑衅。
种种疑虑和猜忌在两人之间无形盘绕，直到一只心宽体胖的大型扑棱蛾子彻底窜进来，“你俩这是咋啦？刚不还兄友弟恭送牛奶递纸巾呢么？”
陆声收回视线，面不改色：“他要跟我比掰手腕。”
苏久函一听就乐了：“林迹，你咋又欺负好学生？”
林迹没想到陆声编瞎话的效率这么高，若有所思的问：“你确定？”
“哦，你家男明星输了，刚不认账。”，陆声只想赶紧离开，随口胡诌：“有事先走---”
那个“了”字还没出来，就被苏久函按住了，苏久函这下真成没见过世面的扑棱蛾子了：“你说啥？！他他他他输了？”
鉴于苏久函的嗓门太大，语调更是像见了鬼一样，陆声竟忘了在第一时间推开他。
只听苏久函激动道：“这小子从七岁开始就练拳击和格斗了，三年级那年甚至举着我当哑铃玩儿，你说他掰手腕输了？？？！”
陆声这下也愣住了，他下意识扫视了一下苏久函现在的身形，浓缩到三年级应该也是个含肉量很扎实的小胖子。视线再次投向林迹，这人仍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但那表情现在多少有点看笑话的意思，因为陆声明显看见林迹朝他挑了挑眉。
陆声随口说出掰手腕也有一定道理，他掰手腕确实没输过，放学前还为了谁去擦黑板和倒垃圾虐了沈桉一把，当然两人的手是隔着纸巾的，沈桉完全尊重陆声爱干净的臭毛病。
怔愣间，刚才还在打游戏的几个男生不知何时绕到他们这来了。
现在的格局是：陆声背着纯黑色的书包坐在林迹的椅子上，林迹坐在课桌上，长腿点地；苏久函满脸惊诧的站在课桌前面，仅靠他们两个人外加一张桌子就足够对陆声形成夹逼之势。
陆声现在看着他俩都得仰头。
这还没完，几个二班的男生闻讯好奇地赶过来，都想见证一番陆声是怎么赢的。
换句话说，他们更好奇林迹是怎么输的。
下午六点钟的北方城市燥热当头，橘黄色的阳光顺着建筑爬上教室窗台，窗户开了一条缝，一道光柱顺势突围，映在桌面上，把桌面切割成不规则的明暗色块，宛若楚河汉界，给了两军对垒的绝好战场。
周遭是一双双陌生的眼，闹哄哄的围过来，陆声眉梢下压，像在极力对抗着什么。
就在他以为今天必须跟林迹来一场表演赛才能顺利脱身时，林迹却出乎意料的当了逃兵。
只见林迹屁股一挪，脚尖轻点地翻身下桌，还没等几个同学说话就先开了口：“怎么着？来看笑话的？”
不知是否刻意，陆声现在被挡在了林迹身后，所有探究的视线被悉数阻绝。
有个同学觉得好玩：“林迹，你真输了？”
陆声抬头，看着林迹的背影。
林迹说：“对啊，输给他了。”
陆声敛了敛眸子。
大家都没有恶意，只不过更加好奇了，七嘴八舌的撺掇：“赶紧的，我想看。”
苏久函也想看，但他没去催林迹，反而趴到桌面上盯住陆声：“陆哥，哥，求你了，我想看林迹那孙子被虐一回。”
陆声望着苏久函期待的眼神，遗憾的摇了摇头：“为了赢他，刚手腕扭到了，连自行车都推不动了。”
苏久函在陆声毫无防备时心疼的托住了这只宝贵的手腕。
陆声“哎！”了声却完全没拦住，想抽出来，但他一使劲就得露馅。
还好还好，隔着袖子，隔着袖子......
陆声无声的吸气呼气，疯狂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之间苏久函戏瘾上头，“陆哥，你可得把手腕养好啊，我有生之年一定得亲眼见证林迹被你虐死的盛况！”
陆声额角突突的跳，他发誓，以后他一定绕着二班走。
苏久函只觉得自己耳畔传来一道阴恻恻的低沉男音：“怎么着？又认爹呢？”
苏久函对陆声的虔诚姿态逗笑了大家。
林迹一根一根掰开苏久函的手指头，“你使这么大劲儿，给他捏红了怎么办？”
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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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一个下午。
“我觉得大家都挺忙的，应该没人会盯着我们的生活不放。”，陆声非常无奈的说：“都过去三天了，你不用再因为良心不安而帮我推自行车了。”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期末考，他们即将迎来短暂的十几天假期。
自行车链条咔哒咔哒的转动，柏油马路上传来深浅不一的鸣笛声，叫卖的小贩热络的给刚考完试的学生们推销地沟油小吃，恨不得给孩子们喂进嘴里。
身旁拥挤，耳边吵闹。
平时陆声也不怎么骑车。
但现在自行车在林迹手里，并且他走的比小脚老太太还慢。
林迹不慌不忙，“掰手腕是你编的吧？”
陆声语结：“......”
林迹继续杀人诛心：“为了赢我导致手腕受伤，也是你随口编的吧？”
陆声阻止道：“可以了。”
两人的身影一高一低，被落日拉长的影子在地面上缓缓前行。
林迹仰天长叹，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你撒的谎，最后还得由我付出代价，你说这年头乐于助人的奉献者怎么都这么命苦呢？”，林迹偏过头，锐利的眸藏着恶劣的戏谑：“嗯？好学生？”
“苏久函不应该当经纪人。”，陆声眼睫闪了闪，“他应该去写标题党公众号。”
时间线拉回到三天前，正好是掰手腕事件的第二天。
班主任办公室。
陆声一进门就见林迹被劈头盖脸的教训，虽然林迹仍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但对面的二班班主任却显得面红耳赤。
“老师，您叫我来干---”，陆声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大树夸张的搀扶到林迹跟前。
在陆声大脑空白时，沈大树的嘴像开枪似的跟二班班主任伸冤：“肖川你看，我们班小陆多乖的孩子，上周五下午被你们那几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堵在班里围殴，为了自救连手腕都伤了！”
陆声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沈大树捏着自己的手腕抖了抖，他的手腕在沈大树手里就像软趴趴的树枝般脆弱。
沈大树对林迹的控诉简直到了离谱的境地：“林迹，你不能仗着自己学习好，你就欺负别的班级同学，小陆的为人我知道，”，沈大树痛心疾首的拍了拍胸脯，感天动地：“小陆身上那叫一个遍体鳞伤啊，但受了委屈也不敢跟老师讲，林迹你不知道，小陆家里---”
“沈大树。”，陆声急忙喝令住，一时间竟冒犯了老师全名。
沈大树情到深处也没注意，“哎哎哎，小陆你说，还有哪不舒服，老师让他给你道歉。”
二班班主任肖川点头哈腰，对陆声投去慈爱的微笑。
肖川同时带着三班的语文课，对陆声非常有好感。这可是一位卷面字迹堪称楷模的人才啊，并且在所有男生都处于叛逆期的阶段，陆声的尊师重道就显得难能可贵。
所以两个老师自打听到风声，提审了林迹后连证词听都没听就给定了罪。
陆声此刻荒唐地望了林迹一眼，嘴里缓慢的吐出两个字：“...围...殴......？”
只见林迹对上陆声迷茫的眼神，唇角微勾，邪佞的眉梢微挑，抬手摸了摸鼻子，用一种看智障的眼神在两个中年教师的脸上扫了一圈，然后对着陆声耸了耸肩。
整个过程林迹没有说一句话，但态度显得不可一世。
而陆声看向林迹的目光中又夹杂着一丝隐隐的试探。
这种画面落在两个老师眼中那就是妥妥的校园霸凌！
更何况还有目击证人---也就是当时放学从二班门口路过的同学，他们有的看见一堆人围着林迹的座位，那里面好像坐了个人，但估计根本没看清是陆声。
这事不知怎的就演变成恶性事件，竟然还被传进老师耳朵里了。
一开始只是：
“你知道吗，三班陆声掰手腕赢了林迹。”
“什么？三班陆声跟林迹约架，还赢了？”
“什么？？？林迹要摇人给陆声一个教训？！”
最后演变成：
“陆声被打残了，手腕受伤不说，身上全是伤口，否则他为什么大夏天还穿校服外套？”
同学们的逻辑思维在这一刻简直如有神助，他们垂死病中惊坐起：
“怪不得！林迹当时主动帮陆声搬体育器材！估计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去揍陆声！”
“对啊！林迹那么高冷，咋可能主动帮助同学呢？”
“.............”
该事件在两主角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发酵后，就上升到了校园霸凌的高度。
陆声推了下鼻梁上被沈大树蹭歪的眼镜，想稍微辩白一下，“不是，那个...沈老师肖老师你们听我说，没有围殴这一说，他还给我送牛奶来着。”
两个老师短暂地停顿片刻，眼神齐刷刷地看了眼林迹，又看看陆声。
陆声发愁的看了眼林迹，眼神示意：你倒是说句话？
但林迹对这种无端控诉却还是那副散漫的表情，下一秒，他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瞳仁亮了亮。
林迹忽然对老师说：“老师，我错了。”
机关枪嘴沈大树：“......”
慈爱的二班班主任肖川：“......”
迷茫的陆声：“？？？”
只见林迹忽然挂上一副懊悔的表情，语气诚恳：“我接下来一定痛定思痛，给陆同学造成的心理伤害和身体伤害作出弥补！”
肖川问：“怎么弥补？”
林迹响亮地说：“以后我每天送他回家，给陆同学推自行车！”
作者有话说第4章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