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复兴（黑铁时代）》梵尔赛

5、 禁酒令

　　一枪下去，少年的身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米开朗基罗刚刚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放下枪，语气里充满羡慕地自言自语道：“哎呀呀～他真是荣幸呢。能够比我早一步长眠于这个世界，我都要嫉妒死了！”

　　说完，他又笑盈盈地望向一旁默默凝望着一切的老酒保，举起手中再把黑色的枪，解释道：“这把枪是他自己哟～刚刚下楼梯的时候趁他不注意拿走的。所以——他应该也算是死在了自己手里吧。”

　　老酒保没有任何回应，他的整张脸都隐藏在灯光无法笼罩到的阴影处，看不清楚神色，也没有说一句话。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想得到的反应，但是米开朗基罗也没有丝毫的生气，只不过脸上的笑容却淡了很多。

　　接着，他好像一个失去了新玩具的小孩一般又恢复了刚刚那一脸慵懒颓废的样子。

　　然后从口袋里又掏出那部黑色的手机，拨打了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老大，琼斯先生死了，不过已经清场好了。凶手吗？我已经有眉目了。现在，应该已经到审讯的环节了吧。具体情况等我回来再向您报告。”

　　就只说了这么短短的几句话，电话就被米开朗基罗挂断了。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了酒吧的吧台，步子十分轻快，带着独特的少年感。

　　走到吧台旁，他就这样一屁股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整个人都看上去很疲倦的趴在了吧台上。

　　“酒保先生，有炸鸡吗？”他轻声问道。

　　老酒保缓慢地从阴影中走出，脸上早已没了刚才的惊慌失错，对于一个刚刚目睹一个年轻人被灭口且凶手就在自己面前的普通人来说，反而有些过于的平静。

　　“不知道你是否忘了，这是一个酒吧，先生。”老酒保平静的说。

　　“哎……我就知道。那这位死板的酒保，请给我调一杯酒吧。”他好像早有预料一般仰天长啸一声，头仰起闭着眼睛对着天花板。

　　“请问你想要什么酒？”

　　“随便随便。”米开朗基罗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

　　老酒保不再询问，用略显白净的手拿出一个杯子，在酒架上寻找着不知道什么酒，然后又把那些酒混合在一起，娴熟的动作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像是一场表演。

　　“你知道吗……今年是禁酒令施行的第五年。我一直认为这是20世纪20年代伊甸政府有史以来做过的最极端、判断最失误、代价最沉重，去又总是被愚蠢的人们所忽略的一项社会工程实验。它一下就斩杀了伊甸的第五大产业，把每年将近29亿的收益从合法商人的手中抢夺过来，交给了像我一样没有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暴徒。它让老实人变成罪犯，实际上反而还增加了伊甸人民的饮酒量。”

　　米开朗基罗闭着眼睛，语气轻松地说着如此抨击政府，却又一针见血到极点的话。

　　难以想象，这些精辟绝伦的话竟然是从一位还没有成年的少年口中说出的。

　　“嗯，所以呢？”老酒保上道地搭腔道。

　　突然，米开朗基罗缓慢地睁开了自己双眼，那双赤红如血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老酒保，眼里没有一丝光彩，浓郁的黑暗充满了整双眼睛，此时的他就仿佛来自地狱恶魔。

　　然而老酒保却没有任何反应，就算被眼前的恶魔盯上了，也仍然不慌不忙的调制着手里的酒。

　　“然而，最奇怪的地方莫过于伊甸政府还公开实行过这样的政策：为了让其他公民保持清醒，而随机毒死一部分公民。琼斯先生之所以现在有些不同寻常是因为富人一般会谨慎的，从可靠供应商那里买私酒。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种社会的垃圾能在这个时代大发横财，因为我们不害死自己的客户。”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像是要留下什么悬念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接着说：“琼斯先生被害死的其中一个凶手是政府。因为政府颁布禁酒令时没充分考虑到一个问题：除了饮用，酒精还有其他用途。比如油漆稀释剂、洗洁剂、防腐剂等，酒精都是关键的组成部分。所以，为了这些合法的用途，政府必须允许它继续生产。不可避免地，一部分数量相当庞大的酒精，据估计每年有3升进入了私酒交易。为了让工业酒精无法饮用，政府往其中添加了毒物，使之‘变性’。所以琼斯先生就是因为喝下了工业酒精，所以不幸命丧黄泉。”

　　老酒保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冷汗一滴一滴地从他的额头冒出，他的嘴唇在颤抖，调酒的手也不听使唤了，一滴滴酒水从杯子中洒落。

　　整个吧台一片狼藉。

　　此时的米开朗基罗就像把他整个人都看透了一般，老酒保的大脑不停地发出警报。

　　这个人很危险！

　　很危险！

　　但是，米开朗基罗好像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他又继续开口说道：“酒保先生的手那么白净，和一脸的皱纹显得真是格格不入。想必……你应该早就想好要谋杀琼斯先生了吧。毕竟……”

　　话还没说完，他整个身体微微向前倾，那双仿佛可以看透人心一切罪恶的眼眸与老酒保浑浊的双眼相对。

　　“你应该，是想为报复政府高层，为因工业酒精而死的家人报仇吧。”

　　一瞬间，老酒保像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的神情。

　　他输了。

　　精心策划了整整10年的计划，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屁孩给看穿了。

　　“我……我曾经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贤惠的妻子……乖巧的女儿……多美好啊……都怪该死政府！要不是他们颁布什么该死禁酒令……市面上就不会有私酒……没有私酒我的妻子和女儿就不会死……都怪该死的政府！因为他们的愚蠢决定，残害了千千万万的幸福家庭！我要他们……体会一下死在自己颁布的条令之下的感觉……这样……就能为我的妻子和孩子报仇了吧……。”

　　老酒保瘫在地上，无助地呐喊着，愤怒着，咆哮着。

　　充满皱纹的眼角，一丝泪珠也悄然滑落。

　　这个时代，对他们这些普通人确实不太公平。

　　但是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米开朗基罗安静的坐在那，像是一个聆听者，却又像一个审判者。

　　他的眼里一片死寂，他是在替着位老人感到悲伤？感到愤怒？

　　没人知道在想什么，没人知道他的过去经历了什么。

　　但是大家只知道一件事：他绝不会甘愿成为一名随波逐流，被浪潮淹没的普通人。

　　这个故事的最后是一声枪响，那位不甘平凡的老人永远地倒在了血泊中。

　　但是，至少他有脸去面对地下的女儿和妻子，可以微笑着对他们说：“我替你们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