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看不惯池面》金积玉

11、不忆此生

　　仔细想想，在这件事情上，我根本帮不上忙。
　　我没有侦探的才能，还冷漠至极，从未过问小越的生活，不知道他认识了谁，可曾与谁交恶。小越的同事好像也知道这点，只是问我小越在失踪前有没有异常的举动，我将我所知道的说出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小越没有和我说过他家中具体的情况，连妹妹加都的事也只是浅浅提起过……我真是对他知之甚少。
　　*
　　第二天清晨，我乘车去了小越的住处，那是个普通的单人公寓，上次来这里还是在大学的时候。
　　虽然知道警方绝对早已在这里找过线索，但还是忍不住跑到这里了。
　　用钥匙打开门，屋里的情景进入眼帘，简单却不失温馨的布局，古怪可爱的小摆设，顽强存活着的多肉……种种细节都能看出来，屋主是个热爱生活的人。
　　路过客厅来到卧室，看到了整洁的书桌，桌子上摆着相框，照片里有两个人，都是小孩子。其中的男生十三、四岁，看长相是年幼时的小越，女孩子最多只有十岁，五官和小越有相似之处，大抵就是加都了。
　　照片中的加都留着齐发，小脸上满是认真，衣服看上去暖和而柔软，怀里抱着个表情呆呆傻傻的玩偶猫。小姑娘应该很喜欢自己的玩偶猫，特意抱得高高的，让它也被照进照片里。
　　翻到相框背部，上面写着“尚唯&加都”。
　　……
　　找了一上午，除了相框再没看到有价值的东西。
　　这人像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既没有父母的痕迹，也没有大学之前的朋友的相关物品。
　　就像是，“过往”被人为抹去了一般。
　　*
　　锁好公寓门，心里想着下午去哪里寻找线索，手机就是在这时突然响了一声，传来消息。
　　打开看了看，发件人是串乱码，内容是简单的一行地址，离这里很远。在看到内容的三秒后，这消息在我眼中被自行销毁，之后再翻也翻不到了。
　　‘……要不要去看看？’我心里想着，‘去吧，万一小越是被绑架了，绑匪发消息找人交钱可怎么办？这样一来，若是没人过去，就会有撕票的风险啊。”
　　就这么自己说服自己，我强行压下不安，压下莫名出现的熟悉感。
　　*
　　给自己的理由是“找绑匪交钱”，行为上却没有报警，反而一路躲着摄像头往偏僻的地方走，轮番倒了十几次交通工具，换了九次方向，总算是到了目的地——一个荒废的游乐园。
　　锈迹斑斑的设施之间遍地杂草，我所熟悉的人远远站在秋千旁边发怔，见我过来，露出了我所不熟悉的、蕴含着悲意的笑容：
　　“不愧是逸成，明明从未练习，隐蔽能力依旧如此出色，后面一个跟上来的人都没有……”
　　我打断他，言简意赅：“你是因为惹到什么大人物，要辞职逃跑吗？如果缺钱的话我这里有，机票和火车票我都随机订了几张，如果赶时间的话现在就拿着走吧，以后不要再回来了。”
　　他沉默了。
　　“……小越？”我保持着递东西的动作催促他。
　　小越依旧没有接过去，他的惯用手右手安静地垂在身侧，改为用不熟悉的左手抹了把脸，喃喃自语：“啊，大人物吗？的确算是大人物呢。”
　　在我把他揍醒之前，这家伙自己恢复正常了。
　　他做了个深呼吸，面色严肃地就要开口，但刚说出一个字，眼泪就簌簌地落下来：“逸成，加都死了。”
　　“……什么？”
　　“加都是我的妹妹，十岁就走丢了，我找了她好久，甚至为此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但就在前天，我发现她死了。”小越哭着哭着就开始咳嗽，我递过去纸巾，他捂在嘴那里不久，再拿下去时上面就带了点红色，“咳咳、我前天才发现，加都在走丢后的第三天，就已经死了。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
　　“可仔细想想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什么都不会，还总是呆呆的，像她那样的孩子在混乱地段总是活不久的。”
　　“混乱地段？”
　　“嗯，你既然已经去过我住的地方，就应该知道我没有大学以前的履历了吧？其实我小时候是住在混乱地段的流浪儿，直到后来遇到好心老人收养我们，日子才算是好过了起来。”说到这里，小越停顿了下，“但好景不长，某天晚上我回到家，就看到那个老人倒在血泊里，我的妹妹不知所踪。”
　　我：“……”
　　小越继续絮絮叨叨，像是要把几年份的话一起说完：“为了查清此事，我加入了附近的势力，没过多久我身处的势力被吞并了，连我也一起被裹挟到了更大的势力里。我起初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因为势力大就代表着消息更加灵通……”
　　“但是、但是啊，我前天才发现，那个老人和加都都是被我所在的势力的高层杀掉的，可那个时候我已经为这个势力做了十年的事。”
　　“怪不得事情那么难查……呜呜呜咳咳呜呜呜呜呜。”
　　小越边哭边咳嗽，这次用不着纸巾也能看出来他吐出的红色的血。
　　“那你是怎么当上警察的？”
　　“我所在的势力说要找人去警方卧底，我心里想着既然在这里查不到，那在警方那里说不定能找到线索，所以就自告奋勇地去了……”
　　我：“所以说，看你现在的情况，你不仅仅是被警方寻找，还因为背刺了自己所在的势力、所以正在被追杀？”
　　小越：“……啊。”
　　小越：“话是这么说，但是逸成，你没有听懂我想表达的意思吗？”
　　我：“你被追杀了，受了很重的伤，再不去医院看上去就要死了——除此之外我还能明白什么？”
　　听了我的话，小越又开始哭了。
　　“我是说啊，对不起，可是……”
　　“我在那种地方待过，手上总不会是干净的。”
　　“逸成，虽说你的理论听上去很玄幻，但自从你上次出事，连我都要信以为真。”
　　“你没有想过吗？我一直没有作为‘死者’死去，甚至连大的事故都没有出过，这究竟，代表了什么呢……？”
　　“……我从不是什么‘净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