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春天》春雨惊蛰

26、群殴

　　下午比赛时间充裕，于是，中场休息时间也长，当荆楚怀他们一众灰扑扑地回到一班的位置时，一群小姑娘围了上来，果然如七班那些男生所说，不管输赢，都多的是送水的小姑娘。

　　荆楚怀谢绝了她们的水，冷着一张脸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连着被针对，大家情绪都不好，而且比赛已经进行了一半，一班还是0分，到时候要追上去就难了。

　　荆楚怀虽然嘴上说不在乎比赛结果，但他是个十分要脸的人，不管愿不愿意，一旦做了就一定要做到最好，现在得个零蛋，是要多沮丧有多沮丧，更让他难堪的是，蓝雅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倒霉的时候来。

　　他没有跟蓝雅君打招呼，自顾自地找了个位置坐着了。

　　周神安怒道：“那狗屁裁判一定跟七班的是一伙儿的！凭什么他们撞我们不判违规，轮到我们撞人就是违规了？！”

　　荆楚怀在一旁冷静分析道：“我们是一班，运动会本就是凑数的，不在乎是否能拿个名次，大家都知道，七班有不少特长生，他们很在乎，老师当然有偏向。”

　　而且运动会表现好了，被选到校篮球队里，运气好了还能瞎猫碰上死耗子，高考加上五分呢。

　　荆楚怀不在乎这五分，高考不过几道选择题的事儿，但有的是人在乎。

　　这年头，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分能压一操场的人呢。

　　王舒也很生气，怒道：“一群不讲理的混账！”

　　班雨彤骂道：“跟没开化的猩猩似的。”

　　蓝雅君一言不发，她走到荆楚怀身边，荆楚怀身边没有人坐，她便坐下来了，荆楚怀顿时觉得难堪又尴尬，别过头去，心道，还不如不来呢。

　　蓝雅君坐在一边，问：“受伤没有？”

　　荆楚怀接过王舒递过来的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低声道：“没有。”

　　“没有？”

　　“没有。”

　　蓝雅君一把抓住他的左胳膊，那正是被撞青的位置，荆楚怀被一下子抓住，疼得胳膊一动，被蓝雅君一把拉开袖子，亮出胳膊，上面全青了。

　　蓝雅君当时脸就冷下来了。

　　荆楚怀尴尬地收回手，嘟囔道：“干嘛啊这是，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还有哪？”

　　荆楚怀不说话，蓝雅君直接上手掀衣服，荆楚怀活像个被调戏的小媳妇，嘴里含着一口矿泉水，差点没喷出来，好歹咽回去，背后就一凉，蓝雅君把他衣服掀开了。

　　少年劲瘦的腰露了出来，也露出上面的淤青。

　　按理一个男的上半身随便露，但是荆楚怀是个体面人，再热也不会轻易跟别的男生似的，轻易脱上衣，热狠了最多把冰激凌当饭吃，嗨呀，反正要脸不要胃，有意思得很。

　　一班的女同学赶紧别过脸去，男生则骂出声来，道：“真是欺人太甚！”

　　不愧是一班，骂人都文绉绉的。

　　荆楚怀转过身，甩开蓝雅君的手，赶忙把衣角收回去，他闹了个大红脸，怒道：“你干嘛啊！”

　　“去医务室。”蓝雅君难得不带笑意的说话，听起来跟命令似的。

　　“刚打到一半，去什么医务室？”荆楚怀摆了摆手，觉得蓝雅君无理取闹。

　　“现在去。”蓝雅君皱着眉，“不知道还有哪里有伤。”

　　“就那么多了！”荆楚怀看着蓝雅君又要伸手，赶紧抓住她的两只手，喊道，“班长，帮我摁住她！”

　　王舒得令，一个熊抱把蓝雅君从背后抱住。

　　王舒和蓝雅君一起参加个比赛参加出了感情，蓝雅君到底还有点理智，没当场下王舒的面子，不过，冷冷地瞧着荆楚怀。

　　她向来笑意盈盈，这等做派让荆楚怀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周神安看着也觉得她蛮吓人的，在一旁悄声问班雨彤：“她怎么了这是？”

　　班雨彤悄声回：“还能怎么了？担心了呗。”

　　周神安曲调悠扬地“哦”了一声。

　　这俩活宝悄声说话其实很不悄声，至少荆楚怀听了个全，他心里憋着的怒气散了些，散掉了的气儿变成了一只只愤怒的小鸟在心里扑腾，撞得他心里直乐。

　　他松开了蓝雅君的手，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谁？”

　　年级第一呗。

　　可是他年级第一跟他挨打有什么关系？

　　荆楚怀看蓝雅君脸色不变，便又道：“我当年混江湖的时候，你还在当公主殿下呢。”

　　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他站了起来，手里的拿着矿泉水拧了回去，然后塞到蓝雅君手里，蓝雅君见状，有些错愕，荆楚怀手贱地撸了撸她的短发，把她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荆楚怀弯下腰，看着她那张不笑时美得过于尖锐的脸蛋，讪讪地放下手，又露出个难得笑容，不要脸地对她说：

　　“厉害的人叫人杰，我比他们还要更胜一筹，我叫人仙儿，干什么都拔尖儿。”

　　蓝雅君的冷脸因为他一顿臭屁攻击变得柔和了一些，她拿着矿泉水瓶，说：“打完了跟我去医务室。”

　　“好。”

　　他带着笑，喊上了还在一边躺平的队员，走了，蓝雅君眼看着他从阶梯上下到篮球场，走着走着又回头看她，笑着朝她招手，道：“殿下且等着，微臣这就给你捧一个新王冠戴上去。”

　　还记得自己太子太傅的身份呢。

　　蓝雅君“哼”了一声，总算笑了。

　　看到她忽展笑颜，周神安都愣住了。

　　“乖乖，”他拍了拍荆楚怀的肩膀，诚恳地说，“把你家太子看好了，千万别让她跟别的男生这么笑。”

　　荆楚怀疑惑地看他，见周神安紧盯着蓝雅君，说：“要是出了事，就别怪兄弟没提醒过你。”

　　笑一下能出什么事？

　　神经。

　　他们几人又重新回到了篮球场上，被蓝雅君一顿奇怪的关心过后的荆楚怀看个傻逼都觉得在看春天，看什么都是烂漫的。

　　听到七班人在那讥讽他们是“没哭完鼻子的孩子”时，异常友善地笑着骂了他们一句：“傻/逼。”

　　他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荆楚怀一个闷葫芦会出声。

　　“别看了，”荆楚怀笑着说，“骂的就是你们。”

　　“裁判！”

　　“哟，”荆楚怀讥讽道，“得了欺负就要找老师呀？”

　　“我幼儿园就不干这事儿了。”

　　“一群没开化的傻/逼。”

　　“卧槽。”周神安目瞪口呆地看着荆楚怀骂人

　　“是考的跟我一样好，还是长得有我一半帅，都没有的话，你们又是怎么有脸出来嚣张跋扈的？”荆楚怀“啧啧”两声，道，“像我这么要脸的人，要跟你们似的，早就找个高点儿的天台跳下去寻死了。”

　　“我操/你大爷！”有人向荆楚怀扑了上来。

　　荆楚怀懒懒地歪了歪头，说：“我们家三代单传，上一辈就我爸一个独苗，没有大爷。”

　　“仙儿，”周神安弱弱地说，“你快别说了。”

　　裁判老师走了过来，奇道：“怎么还不开始？”

　　七班各个憋着一张大红脸，总不能真像荆楚怀说的，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告老师吧，他们只能憋着。

　　比赛又一次开始，老师是明显偏袒七班的，他们要是犯了规情况不严重，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但是一班要是犯了规会立即吹哨，但荆楚怀跟打了鸡血似的，就是在这种异常艰难的情况下，跟队友不断调整战略，不管他们怎么围，也不管他们怎么撞，都能把球远远的投进去。

　　一班的分很快追上了七班。

　　不过代价是荆楚怀被撞得更厉害了，旧伤添新伤，他现在走两步都嫌疼，更别说跑起来了，但是他现在肾上腺素飙升，愣是觉得这点疼痛简直小菜一碟。

　　就像他方才跟蓝雅君吹得牛逼，他是人仙儿，人仙儿怕什么疼，

　　他从坚硬的地板上爬起来，顶着明亮的白炽灯，在场中关于他的欢呼声中，笑着看着不知何时趴到围栏上的蓝雅君，朝她招手，蓝雅君皱着眉，担忧地望着他，没有笑。

　　她是精彩的反击战中唯一没有笑的姑娘。

　　怎么能不笑呢？

　　他想。

　　好吧，等我真拿了第一总该笑了吧？

　　两个班你追我赶，比分在激烈的下一场从18比0变成了22比21。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下短短的一分钟，他们只要再投一个两分球就能获得胜利，千钧一发之际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蓝雅君无意识间捏着从荆楚怀那里拿到的塑料瓶，越捏越紧，瓶子已经被捏变形了。

　　她看着荆楚怀在球场上被七班那几个可恶的家伙又一次围困，进退不得，他们用手肘撞他，荆楚怀受了一击，咬着牙，往侧边一躲，没有回击。

　　他担心打回去，仅剩这一分钟会判他违规，然后以现在的比分判七班胜利。

　　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再艰难的情况都要获得胜利。

　　他像是一座不倒的山峰，伫立在原地，踮起脚，轻轻一跃，飞到空中，那颗球就在手中飞了出去，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那颗球飞去的方向，哄闹的场馆陷入了短暂一秒钟的安静中，那球便在这无声的一秒钟，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落到了球篮上，绕着球篮几圈，在荆楚怀紧张的注视下，认命地落了下来。

　　场馆骤然爆发出轰鸣的鼓掌声。

　　荆楚怀也终于松了口气，他转回身，看向了远处的蓝雅君，朝她得意的笑了笑。

　　可蓝雅君的神情忽然变得狰狞，手里的矿泉水瓶也彻底被捏爆了，肾上腺素还在作用，荆楚怀发现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后知后觉间，发现自己被人当头打了一拳，倒在了地上。

　　他因为逆转的胜利，强绷着一根弦，没让自己倒下，但是这一愤怒的一拳头，恰恰打在他放松的时候，所以，这座不倒的山峰骤然崩塌。

　　一班和七班因为这冲动的一拳彻底打在了一起。

　　荆楚怀被打得发蒙，眼前短暂了飘了几秒黑色的雪花，听到裁判老师高声的阻止声和尖锐的哨子声，听得荆楚怀头疼。

　　关于方才精彩的胜利的欢呼戛然而止，所有人又都投入到了这场混乱又突然的群殴里。

　　“怎么打起来了？！”

　　“停下来，都给我停下来！”

　　他们慌张地喊：“叫老师，快叫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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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一片混乱之中，蓝雅君丢了手里已经爆掉的水瓶，在王舒疑惑又急切的目光中，逆着人流去了靠近篮球场地的观众席上，捡起了一个没人坐的椅子，拖着椅子快步往混乱的漩涡中心走。

　　椅子角和地板摩擦间发出了“滋滋”的刺耳音。

　　她在一片混乱中精准地找到了刚刚出拳的人，提着椅子，朝着他的脑袋，直接抡了过去。

　　那个人当场倒地，被打的流出血来，他抱着头，发出吃痛的喊声，惊动了正在斗殴的其他人，所有人惊恐地看着蓝雅君顶着一张美艳绝伦的漂亮脸蛋，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被她一椅子打倒的男生，神情里含着中学生不会有的杀意，冷冰冰的，诡异极了。

　　蓝雅君在所有人惊诧时，拿起落到地上的椅子，又是一击，那个人被她彻底打晕了过去。

　　“杀人了！！”

　　不知道谁忽然尖叫道：“快来人啊，杀人了！！”

　　荆楚怀终于缓了口气，爬起来的时候，就看到蓝雅君正站在不远处，瘦弱的身体被好几个健壮的男生拖着往外走，可她死死盯着地上那个倒在血泊的人，手还在艰难地往前伸，在失去“武器”后，打算用手掐断他的喉骨。

　　蓝雅君是个掺杂着暮气沉沉的死气和朝气蓬勃青春气的怪人。

　　她美丽，和善，神秘，笑意盈盈，很容易就能牵扯一个人的心神。

　　荆楚怀便是被她牵扯某一个倒霉蛋，他因为蓝雅君无数次辗转反侧，无数次小心翼翼，但是不管做都不会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而今，他机缘巧合地浅浅撕开她神秘而矛盾的一角，却发现在这个美丽的皮囊下，

　　满是癫狂与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