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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炼化 ...

  •   漱玉病了,后背的伤口也不知怎得更加严重,谢婴看着都替他觉得疼。

      “漱玉……漱玉?”谢婴将蘸了冰水的棉布捂在漱玉的额头,他发热得厉害,额头像是火烧一般烫,谢婴试图给他降温,可他后背有伤只能趴着,谢婴只好一直维持着用冰布给他捂头的动作。

      韩九歌这具身子是金枝玉叶,从未照顾过人,此刻又受了伤只能坐在轮椅上,却屈尊日日守着漱玉,下人们个个眼神暧昧,觉得小姐对姑爷一往情深。

      只有小桃日日板着一张脸,每每看见有人议论小姐,都会阴阳怪气地斥责,而茵茵又总是圆场的那个。

      “小姐喜欢便随她去了,你在这着什么急?”茵茵冷着脸说道。

      “我……我只是觉得小姐金枝玉叶,本就与姑爷并不般配。那些人乱嚼舌根,分明是辱没了小姐的名声!”

      茵茵却直言不讳:“小姐与姑爷本就是夫妻,小姐关心姑爷那是他们感情好,倒是你,姑爷生病你忙前忙后的,恨不能贴身伺候,怎么,莫不是你肖想能与姑爷在一起?”

      茵茵说话本就没轻没重,小桃推了推茵茵胳膊:“你愈发胡说八道了!”又伸手挽住茵茵的胳膊,“茵茵,你先前不也讨厌姑爷吗?不也觉得他配不上小姐……”

      话未说完茵茵便推开了小桃,语气里有了些许不耐:“茵茵的一切都以小姐为重,昨日本是你执勤,却不知去了何处,险些叫小姐陷入歹人之手,若不是姑爷不顾性命救下小姐,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我想明白了,既然小姐与姑爷两情相悦,我便不会再阻拦他们,也希望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别做背主的事情!”

      茵茵说罢转身离去,独留小桃在原地,面色阴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漱玉身上的热气渐渐降了下来,谢婴也得空歇歇手,她无奈地摸了摸漱玉的头发,喃喃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大麻烦,罢了,谁叫本小姐心地善良、乐善好施,若你早日康复、早日离开韩家,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入了夜,岂料漱玉又浑身发冷起来,谢婴头皮发麻,怎么这小子这样难伺候,竟比韩九歌身子还弱。

      谢婴只好又吩咐丫鬟们多拿些棉被和炭火,试图让屋子热乎起来,折腾到半夜,漱玉终于恢复正常人的温度,他一睁眼便看见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谢婴,失神地看着自己。

      “你终于醒了,累死本小姐了……”

      谢婴困极了,她在看见漱玉醒来的那一刻终于撑不住了,韩九歌实在体弱,她身子一歪倒在漱玉身侧,漱玉初醒,他呆呆地看着累晕过去的女孩,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脸颊,女孩温热的鼻息扫过漱玉的手指上,烫得他浑身一颤。

      “别离开我了。”漱玉喃喃道。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

      在谢婴时时关心、处处照料下,漱玉那脆弱的小身板终于一点点好起来,谢婴的腿伤也渐渐痊愈。

      茵茵买到桐芯花、先灵叶、南星草,又一大早去山里打来了山泉水,她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只知道小姐需要,她便一定要找来。

      谢婴望着这些材料,又为熬制符水的器皿烦神,她的小院里没有厨房,饭食都是柳湘凝命人送来,谢婴贸然去厨房炼制些味道奇怪的符水,必然会引起韩家人怀疑。

      一连数日,漱玉身子见好,已经能下床自由行动后,时常巴巴地来谢婴这儿,可谢婴皆以各种由头打发了他,既不许他下跪,也不愿见他,因为一看见他那双清澈又可怜的狗狗眼神,便想起某天早晨令人脸红心跳的囧事来。

      傍晚,柳湘凝差人来叫谢婴去吃饭,刚出了院子,她便望见不远处执着水壶浇花的漱玉,一副人淡如菊的清冷模样,瘦得仿佛一阵风便能刮走。

      谢婴走到他身边,说:“走,跟我去膳厅吃饭。”

      漱玉眉目间略有些犹豫,问:“我?”

      “不然呢?”谢婴也疑惑了,拉着漱玉的袖子便往膳厅而去,就漱玉这副小身板,看上去比寻常家仆还要瘦些,旁人若是见了,还以为韩家没饭给他吃了呢。

      岂料刚进膳厅,谢婴便看见桌上只摆了两把椅子,柳湘凝正坐在靠里的位置上。

      自苏醒后柳湘凝第一次邀请谢婴来膳厅吃饭,前些日子都是差人送到谢婴的听风阁。

      看见漱玉,柳湘凝有些惊讶,只抚了抚袖子道:“还知道来吃饭啊,叫我干等这么久,一点规矩也没有。”

      谢婴给柳湘凝行了礼,转身招呼婢女去再搬一张椅子,而后强行将漱玉僵硬的身子按到座椅上。

      “谁准你坐在这儿的?”柳湘凝美目一抬,锋锐的眼神直直射在漱玉身上。

      漱玉起身行了一礼,垂下眼帘道:“漱玉陪大小姐玩闹,无意坏了韩家规矩,这便退下。”

      谢婴却一把抓住漱玉的衣摆,说:“你何错之有?你与我成婚,理应同我在一桌吃饭才对。”

      前几日谢婴没顾上他,心里已暗暗疑惑,弄不明白为何漱玉比寻常奴婢还要卑微三分,似乎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委屈模样,叫人心里软软。

      听了谢婴此话,柳湘凝失笑道:“他一个买来替你挡灾的奴隶,有什么资格与主人同席共饮?韩九歌,你坠个河把水冲进脑子里了?帮他说话作甚?”

      “以迷信邪术让他人挡灾,有违人道,待阿父回来后我自会向他请一纸和离书,放漱玉自由。”谢婴声音坚定地说,又转头看向漱玉,“怎么,韩家就这样贫寒吗,竟叫你瘦成这样,赶明儿出了门,外人还当韩家破落成什么样了呢,今后你可得多吃些,别给韩家丢人。”

      看谢婴这副做派,柳湘凝青了脸色,“让他与我同桌吃饭,你倒是看看,他敢与不敢?”

      谢婴知道柳湘凝是铁了心为难漱玉,于是也起了身,说:“看来少女君这饭是我们不便吃了,我与漱玉这就退下,今后少女君也不必邀我来这儿用饭,九歌天资愚笨,怕自己也坏了规矩。”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膳厅,漱玉朝少女君行礼告辞,却只得到后者一声冷哼,出了膳厅漱玉紧紧追上谢婴的步伐,落后她一步,紧抿着唇不曾说话。

      半晌谢婴顿住脚步,回头没好气地望着漱玉,问道:“这些时日你在韩家都吃些什么?”

      “嗯?”漱玉一怔,“我与小桃他们一起用饭。”

      听了此言谢婴稍稍松口气,与丫头小子们一起吃倒还行,好歹没吃些残羹冷炙,却听身边的茵茵嘟囔了一句:“那还不是托了小姐的福,没成亲前,姑爷可连下人的饭菜都吃不着呢。”

      谢婴心里顿时有些酸涩,这样漂亮脾气又好的人,也会被他们排挤吗?

      漱玉微抿薄唇,小声问道:“小姐为何忽然对我这般关照?”

      回头望见漱玉微红的眼眸,眼尾弯弯,仿佛谢婴说句重话便能落下泪来,那张极其熟悉的面庞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谢婴浅浅一笑,说:“无他,人总有成长的那一天罢了。”

      一行人来到厨房,谢婴挑了个嬷嬷和几个丫头,在听风阁指了一处改造成小厨房,与漱玉同桌而食,叫后者感动不已,可谢婴此举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熬制符水的地方,算是小小利用了一把漱玉。

      原以为炼制符水不过小事,可当谢婴做废了六七锅药材后,终于沉默下来,原本兴致勃勃的情绪也变得颓然不已。

      谢婴摩挲着药渣,挑出了南星草,口中喃喃:“难道非得用点星草吗?”

      可在逍遥山的记载中,南星草分明可以用作替代点星草。

      谢婴试图唤醒识海里的红色光点,想要将心中疑惑尽数问出,却依旧得不到回应,只能看到那张闪烁的驱邪符。

      夜里,万籁俱寂,少年一袭夜行衣悄悄钻进听风阁的小厨房,伸手在药材上翻了翻,不多时又悄悄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谢婴痛定思痛,决定再炼一锅,如若不成便另寻法子去买点星草,谢婴摸了摸昨天晚上备好的药材,发觉隔了夜后药材有些潮,像是被水打湿了一般。

      她不以为意,像往日一样点火,一点点把前一日准备的药材下锅,几个时辰后谢婴闭着眼睛打开锅盖,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成啊!可鼻尖又闻到了熟悉的酸味。

      得,又失败了。

      谢婴失望地睁开眼,却见锅里已是一片褐色汤汁,正是符水的颜色,谢婴连忙捞出一勺铺在篾上,符水以极快的速度凝结成纸片般薄薄的一层,谢婴看得热泪盈眶,经历了那么多次细致地调制,竟比不得随手一试的成果。

      听到自家小姐欣喜若狂的笑声,茵茵从炉灶后面探出身子,问道:“小姐怎么了?是汤熬好了吗?”

      茵茵不懂药理,更不懂符咒,还以为自家小姐在熬某种药膳汤,这些日子她也一直陪着谢婴烧炉灶,常常熏得一身灰。

      此时谢婴猛地扑到茵茵怀里,又将茵茵抱起来转了一圈,在茵茵吓得惊呼出声时才将她放下,她喘着气说:“小姐,奴婢身上脏,别把您蹭脏了……”

      谢婴刮了刮茵茵的鼻子,道:“我不觉得脏。”

      二人一起将符水一勺勺铺在竹篾上,茵茵看着一张张符纸的诞生,忽然觉得神奇至极。

      “小姐是想用它做什么呀?这是可以吃的吗?”

      谢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身后摸出一瓶朱砂,伸手蘸了沾,旋即在符纸上画下一个符文,谢婴颇为欣赏地看着符咒,心想自己的真气虽然没了,可这画符的技艺果然还是一流!

      在茵茵期待的眼神中,谢婴本想将符咒拍在她的身上,可心里一想,毕竟已不是前世的自己了,万一符画错了,给茵茵带来祸患可如何是好?

      她不敢拿别人冒险,于是口中念咒,将符纸贴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符纸剧烈抖动,火红的朱砂将其一点点燃烧殆尽,只留下散落在空中的点点尘埃。

      谢婴闭上眼,感受着符文燃烧后周身暖洋洋的舒适感,得意地开口说:“怎么样?这是驱邪符,能给人驱散邪祟……”

      “小姐!”谢婴话还没说完便被茵茵打断,听她的声音有些害怕,“那,那是什么?!”

      谢婴一睁眼,发现四周视野所见竟弥漫着一团黑雾,身后有一道模糊的人手形状的鬼影呈合拢之势对准谢婴,察觉到围击后,谢婴猛一回身看清了鬼影的样貌,登时皱了皱眉。

      几息的功夫驱邪符功效散尽,茵茵被吓得狠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谢婴眼珠一转连忙上前扶起她,解释道:“我刚才变了个戏法,怎样,吓到你了吗?下次我变个好玩的。”

      茵茵惊魂未定,道:“小姐日后还是别变了,茵茵还以为你被恶鬼缠身了。”

      谢婴笑容微敛,茵茵猜想得倒也没错,能叫低阶驱邪符无能为力的邪物里,民间流传最多的,便是巫蛊。

      谢婴看清鬼影原身后更是坚定了这一想法,是有人用巫蛊术操纵了谢婴的命途运势,以谢婴如今功力尚不能炼化更高阶的驱邪符来与之对抗,必须找到下蛊者本人才行。

      原来骨玉感知到韩九歌的身子被人下巫蛊邪术,方才提醒谢婴画驱邪符。

      谢婴再次握紧骨玉,吸纳真气融进识海,只见骨玉的红色光点中吐露出另一张符文来。

      ——

      韩家后院某处传来一阵喧闹,小桃不在,谢婴身边唯独茵茵一个贴身婢女,不便离身,谢婴忙叫旁的丫头去打听,听到事情来龙去脉后小丫头忙不迭跑来告诉谢婴。

      “小姐!出大事了!厨房的灶台底下发现了一只木人!是……是巫蛊啊。”说到后面,小丫头声音小了几分,“姑爷当时恰好在厨房,少女君说是姑爷所为,要对他动家法!”

      当今律法有些许漏洞,例如不允许动用私刑,但可以处以家法,且生死不论。

      茵茵愤然,冷哼一声道:“少女君怎么尽知道找姑爷的麻烦!”现如今她因为自家小姐的缘故,对漱玉改变了态度,但对柳湘凝依旧很是讨厌。

      谢婴顿时觉得大事不妙,赶忙带着茵茵去往正厅。

      刚走到长廊,便听到鞭子抽在身上致使布帛撕裂的声音,这种带有攻击性的武器声谢婴太过熟悉,她甚至能凭借声响判断施刑人所用的力度。

      一进屋子谢婴闻到了空气中细微的血气,她目光刷地望向漱玉,只见他颤颤巍巍地强撑着身子跪直在大厅正中,后背满是鲜血,破破烂烂的衣裳碎片落了满地,还夹杂着点点血肉,此刻似乎是伤到了内脏,他的嘴角也溢出一缕血丝,看上去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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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炼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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