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苏十一娘

84、迎福寺

　　漫天的火势，就如毒蛇吐着信子，一袭红裙的萧宁宁站在高楼之上，混乱而狼狈逃亡的百姓，独留下萧宁宁一人被那大火所吞噬。

　　“殿下，殿下快跑。”

　　顾青姝仓惶的奔跑着，就在她快要跑到的跑着高楼时，萧宁宁已经彻底被消失不见，徒留下她一人奔溃。

　　“阿姐，阿姐。”

　　顾青姝从梦中醒来，坐在床榻边的顾青善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又梦见殿下了？”

　　顾青姝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淡淡应了一声。

　　算算时间，她已经回京有月余。

　　萧宁宁被追封为安国长公主，在三月底入了皇陵安葬。

　　邢州案子也落下帷幕，却没有如她们所愿。

　　皇帝膝下荒凉，萧松只是从宁王被贬为郡王，整个马家被当做他的替死鬼先抄家后株连九族，在四月初斩首在朱雀街门前。

　　至于史悬等牵扯在其中的官员该贬的贬，该流放的流放，帝王不再有半点心慈手软。

　　“不必担心我。”顾青姝拍了拍妹妹的手，从床上下来。

　　他们已经从宣平坊的玉立巷搬了出来，父亲赈灾有功，从七品灵台郎直升大理寺卿从三品；兄长顾季堂在武试中脱颖而出，一举拿下武状元，入职十二卫左右千牛卫。

　　顾家一时风光无两，跻身成为新贵一派。

　　顾青姝却隐隐从其中感受到皇帝对萧宁宁的亏欠，他无法杀了萧松这个儿子去给女儿赔罪，只得对他们这些在这场赈灾中付出了的人给予优待。

　　“二姑娘，三姑娘安。”

　　冬梅端着洗漱的舆盆走了进来。

　　恭华公主府没了主子，府里的仆人自然遣散，家令孙润留守，冬梅和吴琦破例进了顾家，跟在顾青姝身旁伺候。

　　“今日两位姑娘要入迎福寺，这事可耽误不得。”

　　释迦佛尼诞辰之日，朝廷每年都会放一天假，皇帝也会入迎福寺求福，能随之前往的自然是皇帝点名的近臣。

　　这次的赈灾结束后，皇帝对顾海明的那点怨念似乎也消散了，不仅大升他的官位，赏了宅子，这次的求福也让顾海明带家眷一同前往。

　　这般殊荣，向来是官宦人家求而不得的机会。

　　梳洗打扮一番，顾府马车一前一后赶往了朱雀门。

　　初夏悄无声息而至，厚重的夹袄和大麾被压入箱底，街上窜动的是轻装上阵的百姓。

　　顾青姝着着一身雅紫绣莲花窄袖短襦，下穿月白绣天竹纹高系长裙曳地，持着绣金鱼纹团扇的玉手拨开帘子，湖绿色披帛从肩头滑落到手腕，团扇遮住刺眼的阳光，白皙的肤色沐浴在阳光之下却别有一番滋味，如同那透亮的琥珀。

　　外面一片嘈杂，好生热闹。

　　顾青姝兴致不大，却架不住顾青善爱热闹的性子。

　　“阿姐，是不是以后我们也可以跟着阿爹入宫参加宫宴了？”顾青善东瞧瞧，西看看，一双明眸似车轱辘的转，脸上的喜意藏也藏不住。

　　顾青姝不想惹了妹妹心情，答道：“或许吧。”

　　话音落下，一张颇为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姜河逸。

　　算算时间不过是几个月不见，竟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仿佛前世种种都不过是一场噩梦。但顾青姝知道，梦不该那样的痛。

　　姜河逸也留意到她这边的动静，微微黔首，已算上是打了招呼。

　　她简单回以微笑。

　　而他旁边的宋雪妍警铃大作，犹如看到敌人，抱紧姜河逸的手臂，恶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姜河逸也今时不同往日，不仅攀上了太子，还剿匪有功，如今也算得上入了皇帝的眼，成了太子的左膀右臂。

　　这次能见到他，顾青姝并不意外。

　　不过，姜家以为就此平步青云了吗？

　　不可能的，只要有她顾青姝在的一日，姜家不会安宁的。

　　前头传来的吆喝声打断了顾青姝的思绪，马车开始有秩序的往迎福寺的方向行进，顾青姝落下帘子。

　　“冬梅，明日往姜家递给帖子，说我许久未曾拜访姜家老夫人，甚至想念。”

　　前世宋雪妍还能仗着家世让刘慧讨好她，这一世宋家在宋雪妍未入门之前就已经被贬。宋雪妍成了小官之女，比起现在的姜家来说完全是不够看的。

　　听说宋雪妍过门不久之后，宋芝在姜老夫人，也就是刘慧支持下也入了姜家的门，给姜河逸做了妾。

　　刘慧的做派向来会恶心人，宋雪妍想必在宋家也讨不到什么好。

　　至于姜河逸，他向来心思重。舍弃了文人风骨，攀上了太子，抛弃宋雪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很不介意去把水再搅得混一点。

　　*

　　入了迎福寺，由皇帝领着众人祭拜。

　　涉及皇家的仪式向来隆重而繁琐，皇帝甚至发话要大家为已故的恭华公主祈福，待祭拜结束后已经到了午时。

　　用过斋饭之后，跟随的达官贵族又陪同皇帝一道听法师讲座。女眷们则被安排在了后院之中稍作休息，亦可各自行动。

　　运气算不太好，顾家和姜家被安排在一个院子，顾青姝一时弄不清楚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顾家和姜家的婚事无人不知，姜家和宋家结亲的缘由多数人也是有目共睹。

　　“姜伯母，好久不见了。”顾青姝堆起笑脸，忽视宋雪妍脸上露出来的憎恨，直接挽上刘慧的手：“伯母近来可好？”

　　刘慧面对顾青姝的热情招呼，那脸上的笑意是藏也藏不住。

　　“宋雪妍，愣着干什么？还不请顾家两位姑娘里面坐。”

　　刘慧还真是不给人脸面啊！

　　“姜伯母，不必这么见外，我和阿善可是姜伯母一手带大的，怎么能疏远了情分？”顾青姝挽着刘慧入了厢房，丝毫没有顾忌宋雪妍的脸面：“冬梅，你跑一趟，去马车里把今年刚送来的西湖龙井拿一份过来给伯母尝尝鲜。”

　　“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如果不是某些人生了个狐媚相，阿姝就该是我姜家的孩子了。”

　　顾青姝心下冷笑，刘慧骂人的话还是一模一样，区别在意这一世坐着的是她，站着的是宋雪妍。

　　“伯母，阿姝是你带大的，也算半个姜家的孩子。如果伯母不嫌弃，可以认我做义女。我心里也一直把姜哥哥当做是自己的哥哥，只是姜哥哥成了婚，我也不好随意再登门拜访。若是我认了伯母做母亲，那我时常来瞧瞧伯母，旁人也没有闲话可以说了。”

　　刘慧听着这话喜不自胜，拉着顾青姝的手直唤“好孩子”。

　　只是不等宋雪妍听不下去，顾青善先一步走开了。

　　“你父亲那边？”

　　刘慧脸皮是厚，如今顾家能攀上自然是好，但当初因为两家婚事解除时闹得过于难堪，顾海明这人最是护短，只怕是不会同意。可如果借这个机会让儿子和顾青姝的关系和好，又为太子殿下把顾家拉拢过来，完全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伯母不必担心，虽然当时阿爹很生气，但阿爹和伯父关系那么多年，又算得上的是姜哥哥半个先生，阿爹面上不说，心里对你们也很是关心的。”

　　顾青姝不得不为自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鼓个掌，她父亲顾海明早已经瞧不上姜家，怎么可能会同意她认刘慧为义母的事。

　　“我就是知道顾大哥心胸宽阔。”刘慧的笑意上了眉梢。

　　她就知道，特意让儿子走个后门，把姜家和顾家的女眷安排在一个院子就会有收获的。

　　她也看得出来，顾青姝没有放下儿子。从前哪会越矩的叫上一声“姜哥哥”，这态度摆明了就是为了气宋雪妍。

　　说起宋雪妍也是个不争气，嫁过来都几个月，肚子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万一是个不会下蛋的母子，那么她可得尽早为儿子做打算。

　　冬梅拿着茶叶进来，她是公主府出来的人，泡上一壶好茶自然不在话下。

　　“嫂嫂怎么不坐？”顾青姝似是才想起宋雪妍，带着人畜无害的笑意道。

　　宋雪妍早已经气得要咬牙切齿，自她嫁入姜家，婆母就没有给过她半点好脸色。姜河逸每天在外忙着给太子办事，根本没有时间管后宅那点事。

　　起初她也是这么以为的，谁想到，在姜河逸的书房的暗格中竟然藏着顾青姝的画像。

　　她就知道姜河逸不会忘记对顾青姝的旧情，可刘慧凭什么？

　　当初是她攀求着宋家，是她嫌弃顾青姝。现在顾家起来了，就开始瞧不上她了。

　　“母亲没有发话，我怎么敢坐？”宋雪妍阴阳怪气道。

　　既然大家都不想给脸面，那干脆丢得痛快一点。

　　“宋雪妍，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让阿姝以为我苛待你吗？你也不看看，嫁入我姜家多久了，你早上来请过安吗？家中的庶务你管过吗？行，你都不管。那你肚子好歹争点气，为我姜家诞下子嗣，延续香火啊！”

　　刘慧那张嘴，向来不饶人，她可不管自己有理没理。

　　“母亲，我自问从来没有不敬重你。”宋雪妍倒吸了一口气，若不是她曾经的教养还在，指定是要与刘慧干上一家的：“不给你请安的事，是夫君同意的。至于管家......”

　　顾青姝对于这样的热闹兴趣不大，已有几分困意，趁着婆媳二人无暇顾及她，默默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