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疾》月廿

100、结局

　　六月初六，宜嫁娶。

　　新晋太子成婚的喜讯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吉时尚未到，从朱雀门到平山街的街道上已经堵满了百姓，附近的食肆酒家更是人满为患，就为了不知谁传出来的那一句“东宫太子会亲自出来结亲”，这事可是近两朝以来闻所未闻之事。

　　“这顾家的女儿福气可真好，就是不知这模样如何？”

　　时辰未到，总得闲聊几句，人群中也不知谁说了一句。

　　“我见过，顾家二姑娘模样可是一等一，性子也特别好。”挤在人群中说着话的正是阿和饭馆的伙计。

　　“这话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似的。”听到他话的人忍不住搭腔。

　　伙计急忙道：“那会儿顾大人还住在玉立巷时，顾家兄妹家人可经常去我家饭馆子吃饭，我还给他们送过饭，怎么不知道了？”

　　此话一出，众人都起了兴趣，你一句我一句的问着，皆是对这位准太子妃的好奇。

　　而此刻的东宫。

　　殿外，礼部大臣低声吵囔，你推我拒。

　　理了理新衣的吴琦看着这一群似遇到了愁苦大事的大臣，一个个紧皱着眉头，感到十分的不满。

　　“各位大人，今日是太子殿下大婚，各位莫非是想误了殿下的大事的吗？”吴琦岂会不知这群老古董在思虑什么，无非是为着殿下要出皇城亲自迎接太子妃之事而争论不休。

　　他家殿下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又抱得美人归，终于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这群人真是没有眼力见。

　　再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心里是这般想，吴琦话还是不能直接这么说。

　　“近来京中事多且杂，闹得人心惶惶，殿下亲自迎接太子妃，既能安抚人心，也能让百姓们看到身为太子的仁厚，奴倒不知为何诸位大人这般烦苦？”

　　既然是担心不合礼法，那便给了充足的理由就成了。

　　吴琦话音落下，礼部大臣心思一转，刚才还苦闷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喜悦。

　　“还是吴公公想得周到。”礼部侍郎道。

　　吴琦拱了拱手：“那剩下的就交给麻烦各位大人了。”

　　正殿内。

　　大红的婚服已经穿戴在萧致宁的身上，原本清冷的模样此刻有了几分落入人间的真实感，神色上清清冷冷，似与平时无样，但伺候多年的吴琦和十七还是看出了自家主子那眉间化开的柔意。

　　“殿下，外头都是些老顽固了，您别跟他们一般计较。”吴琦用浮尘替萧致宁扫了扫身上并不可见的灰，又围着他转了一圈，以保证自家主子状态的完美。

　　萧致宁淡淡应了一声，看到眼安放在角落的刻漏，时辰差不多了。

　　思绪一收，礼炮与铜角齐鸣，宣告着仪式的开始。

　　**

　　平山街，顾府。

　　顾海明在前院忙着招呼客人，顾家无主母，今日姐姐出嫁，顾青善便负责了前来参加婚宴的女眷，忙得不可开交，想要去后头瞅一眼姐姐的时间都没有。

　　而顾季堂在帮了一会儿忙后，被喜婆催促着去了后院，今日他这个做兄长得还得背着新娘子出门。

　　新娘子这处的热闹就更不用说，萧致宁为她请来了孟家的主母做全福太太为她梳发，宫里也派来嬷嬷帮忙着婚事，总归是乱中有序，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鞭炮声响，吉时已到。

　　喜婆也在这时与顾季堂前后脚入了院，顾季堂看着着了大红喜服的妹妹，满是笑意的眼眶中又泛起了点点酸意。

　　“阿姝，今日阿兄送你出嫁，望你和殿下和和美美，恩爱到白头。”顾季堂本想摸一摸顾青姝头，看到满头珠发，笑着收回了手。

　　“阿兄，别这样，我今日上了妆，不想哭花了。”顾青姝虽这么说着，但眼里也泛起了泪花。

　　“收着点，收着点。等会儿殿下瞅见的可得是一张大花脸。”徐明珠打趣道。

　　顾青姝一想起萧致宁，这颗心就得扑通扑通的跳着。

　　“吉时已经到了，大郎君该背着新娘子出阁了。”喜婆帕子一甩，笑着催促道。

　　顾季堂也不敢耽误了时辰，在顾青姝跟前蹲下身子，笑着道：“阿姝，上来。”

　　顾青姝看着兄长宽厚的背，一些往事也浮现在了脑海中，今生与前世终归不一样了，她相信他们往后只会越来越好。

　　“辛苦阿兄了。”

　　鞭炮声响，顾季堂背着顾青姝迈出了门槛，一步一步走得十分稳重。

　　**

　　前头也正忙得很。

　　今日来顾家参加宴会的多半是朝中大臣，挤在前头堵门的自然是些晚辈，其实不乏顾季堂在十六卫的同僚，大伙儿对这位新晋太子都不甚了解，带着家里人给的任务，以及看热闹的心态纷纷充当起了新娘子的娘家人，催促着太子作催妆词。

　　萧致宁十四岁之前虽不在皇城长大，但该受到的教育是半点都没有少，君子六艺可是样样都拿得出手。

　　面对众人心里的那点心思，他应对得从容不迫，连续作了数十首催妆诗，惊叹了众人，那些站在后头的老臣也纷纷点头，表以称赞。

　　手持团扇遮面的顾青姝也在这时被顾季堂背着到了大门口，随着喜婆的一声吆喝，顾青姝安安稳稳的上了花轿。

　　鞭炮声响彻了天，迎亲的队伍也从平山街返回了皇城。

　　婚事由皇帝萧权亲自主持，他看着眼前的新人，这才不得不承认他这位从来没被他瞧入眼的萧致宁要比他幸运得多。

　　萧致宁和顾青姝都沉浸在彼此的世界之中，等礼部宣告礼成之后，萧致宁才上前握了握顾青姝的手，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阿姝，我等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青姝不知想到了什么，起了羞意，嗓音软糯的应了一声。

　　**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漫天晚霞落了些许余光入了正殿的婚房内，顾青姝举着团扇，依靠在冬梅身上，以减轻凤冠带来的沉重感。

　　殿外请安的声音响起，冬梅忙帮顾青姝理了理凤冠：“姑娘，再稍微等会儿。”

　　顾青姝轻轻点了一下头，端正了身子，心里又有几分紧张起来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萧致宁被一大帮子人簇拥着走了进来，喜婆热热闹闹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边。

　　一通吉利话后，一阵熟悉的清冷梅花香将她包围起来，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

　　“殿下。”她声音轻柔地唤了一声。

　　“嗯。”萧致宁的声音依旧清冽，但能听出其中的喜意。

　　“请新娘子行却扇礼。”喜婆欢欢喜喜道。

　　顾青姝眼眸微垂，移开了团扇，粉白黛绿，赞其盛颜仙姿也不为过。

　　围着的众人一瞧，原以为太子殿下过盛的容貌定然会将这位太子妃压下，现下一瞧，却觉得两人再是般配不过，一清一艳，自成一体，没人能融的进去半分。

　　“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喝交杯酒。”喜婆道。

　　吴琦端来两杯交杯酒，顾青姝和萧致宁一人拿了一杯，交肘而饮。

　　喜婆又趁此说了些喜庆话，十五拿着金豆子发了一圈。

　　酒是果酒，并不醉人，但顾青姝却觉得她已经喝醉，抬眸望向萧致宁，大红的喜服承托得他愈发的俊美，让人只看一眼便再也移不开。

　　萧致宁浅浅一笑：“我去前头忙一会儿，你先休息。”

　　等萧致宁离去，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冬梅忙帮着将顾青姝头上的凤冠取下，又帮她捏了捏肩膀和脖子：“姑娘，饿不饿？”

　　顾青姝摇了头，明明就早间吃了早食，在出阁之前被明珠塞了两块糕点，折腾了这么大半日，她竟然也不觉得饿。

　　“我想先沐浴。”

　　六月的天已经让屋内摆起了冰块，喜服厚重又繁琐，顾青姝身上早就起了一身汗，觉得黏腻得很。

　　冬梅唤人来送水，不想殿下早已经考虑到，甚至还送来了不少热食。

　　“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到。”冬梅拿出了为新婚准备的寝衣，一边道。

　　顾青姝看着桌上的各色的吃食，满心暖意。

　　她卸了脸上的妆容，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澡，在冬梅的伺候下正要穿上寝衣，就听到萧致宁回来的声音。

　　这么快吗？

　　等顾青姝穿好衣服出来时，屋内却不见萧致宁的身影，一时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姑娘，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冬梅帮她绞着头发。

　　“我自己动手就可以了。”顾青姝盛了两碗米粥，想拉着冬梅一起吃：“你也忙了一整天，吃点东西吧。”

　　冬梅笑了笑：“奴等会儿再吃，姑娘不必担心。”

　　方才只听到声音，不见人影的萧致宁从另外一头走了进来，湿润头发显示着他也去沐浴了。

　　“下去吧。”萧致宁接过冬梅手中的帕子，帮顾青姝擦拭头发。

　　冬梅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殿下有吴琦守着，她暂时可以去歇一会了。

　　“刚才我还以为听错了呢。”顾青姝吃了一口米粥，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萧致宁应了一声，似是专心在擦拭头发，也似是没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顾青姝又吃了一点咸菜，声音轻快。

　　萧致宁依旧只应了一声，没有他话。

　　顾青姝觉得有些奇怪，侧目看向身后的人，刚好看到他站起身来。

　　“头发干了”萧致宁嗓音低沉而沙哑，还透着隐隐的压制：“吃饱了吗？”

　　顾青姝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她本就不饿，只是不想抚了他的好意。

　　她的视线追随着萧致宁，看着他又端来了漱口水，她就着他的手漱了口。

　　正想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他抱了起来。

　　“那现在该换我吃了。”

　　人落到了床上，顾青姝这才知道萧致宁方才的一番举动是为了什么。

　　她想要再问上两句，奈何男人不给她半点机会，拉着她一起沉沦。

　　而她想说的话也在心底说了一遍。

　　殿下，妾愿与你朝朝暮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