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的白月光竟是我自己》尚榀茶

102、第 102 章

　　陈阳垂了垂眸子，叹了口气道：“如今鲛人执念已化，鲛人疫自然也会慢慢消失。至于那些已经感染之人，合该有此一劫，伏先生只需按照以往的方法继续医治便罢。”

　　伏归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阳主已经解决了此事，那我也放心了。”

　　风竹音对此嗤之以鼻，这乌龟仗着帝阳的神筋活到如今这个岁月，自然也该出些力才是：“行了，先进去吧。”

　　伏归抽了抽嘴角：“风大人请。”

　　风竹音挑了挑眉梢道：“这界管局都是本尊的，何来请字一说，倒是龟先生，请吧。”

　　伏归心里那个气啊，奈何姓风的武力值太高，他只得咬了咬牙，皮笑肉不笑地附和：“是，风大人说的极是！”

　　风竹音瞥了对方一眼，心满意足地揽着陈阳的胳膊，说道：“阿阳，走吧。”

　　陈阳无奈，风竹音从来不是个大度的主儿，伏归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索性现在非常时期，不然他真不敢想象这俩人会发生什么化学反应。

　　陈阳客气地冲伏归说了句：“伏先生，请吧。”

　　不管外界如何，界管局内依旧一片祥和，郁郁葱葱。

　　大约是太久没来界管局的缘故，风竹音一下电梯看见枝繁叶茂的扶桑树时微微愣了愣神。

　　随后他嘴角轻轻一勾，露出了一丝笑意：“阿阳，这扶桑长得倒是喜人，我看昆仑山上那棵本树也没人界这棵旺啊。”

　　陈阳笑道：“万物自有缘法。”

　　风竹音撇撇嘴道：“依我看这缘法怕不是他自己修来的。”

　　陈阳无奈：“不管是不是，如今也不算坏事不是吗？”

　　风竹音不置可否，当初那第十颗金乌蛋迟迟不化形，帝阳就曾经说过，缘法未到，如今他算是明白了，敢情这缘法是在这里。

　　当初他从湛市离开的时候，没来得及理会早已躲在山河镇里的金乌蛋，如今看来那颗蛋倒是好运气，不止吸收了阳主重生时溢散的至阳之气，还跟着界管局的众人直接住进了界管局里，更是好命的找到了个独属于自己的窝。

　　当然，扶桑木本就是太阳神树，有了金乌的入住，自然是久旱逢甘霖，这不就越长越旺了嘛。

　　风竹音恶趣味般轻轻敲了敲树干，扶桑木顿时颤抖了几下，连枝头的叶子都蜷缩了起来。风竹音这才笑着说道：“阿阳，他怕我呢。”

　　陈阳暗暗翻了翻白眼，如今阴盛阳衰，天下间的生灵哪有不怕他的：“好了，别逗他了，进去吧。”

　　风竹音从善如流地应了声“好”，两人齐齐朝里走去。

　　龙炎毕竟跟里帝阳多年，纵然对陈阳的决定再有意见，此刻也恭恭敬敬地等在了门口。

　　陈阳见到龙炎欣慰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走进了大厅。

　　曾经人才济济的界管局如今也只剩了零零散散的人员留在这里。

　　陈阳有些意外地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钟离，只听龙炎有些气愤地说道：“这个叛徒，企图利用极阴之物逃离人界，被我抓了个现行，之前一直忙碌将他忘了，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自己跑出来了。”

　　陈阳对钟离想要叛逃人界的说法存有一丝怀疑，虽说钟离老奸巨猾，但他既然能坐上界管局局长的位置，定然也曾是真心为界管局所考虑的。

　　他略思忖了下，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钟离在界管局多年，定然也有自己的人脉，如今这个时期，对方约莫是想堵一把，又或者向他申冤求情。

　　陈阳摇了摇头，看向钟离道：“钟局，好久不见。”

　　钟离忝着的肚子抖了几抖，赶紧趴在地上，说道：“神主明鉴，小人真的没有要叛逃，当初帝君大人送给了小人一面镜子，说若是遇到难事，自可向他求救。当初人界危难，疫情横行，小人这才不得已启动镜子，只希望山海众神能够帮扶一二。神主明鉴啊。”

　　陈阳叹了口气，纵使钟离说得都是真的，但人界的事本就轮不到帝俊来管，更何况，谁又能保证钟离没有一点私心呢？

　　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他也不想大动干戈，毕竟，若是结界彻底碎裂开来，所有人界的生灵怕都要过上朝不保夕的日子了。

　　钟离心惊胆颤地伏在地上，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陈阳的决断。

　　“如今界管局人才凋零，正是用人之际，钟局既是界管局的一员，日后便跟着胡玥出出外勤将功补过吧。”

　　钟离那颗悬着的心闻言顿时停止了跳动，他一脸苦涩地看了看胡玥，在胡玥鼓励的眼神下干巴巴笑了两声，这才对着陈阳磕了个头：“谢神主开恩。”

　　陈阳和风竹音安排好了界管局的一众事物，再次回到了曾经的小屋，想起曾经的种种，陈阳只觉一阵恍惚。

　　九月，北方的寒气刮到了海市，天寒地冻，路有冻死骨的现象终于不再是个传说。

　　十月，南方的结界彻底碎裂，黑雨连绵不绝，绝望的人们开始向上天祈祷。那一刻，陈阳听到了万民同悲的哭声。

　　十一月，人们的存粮告急，但碍于外头肆虐的阴风，只能瑟缩着躲在家中，艰难度日。

　　十二月，自西北开始，天空慢慢落下帷幕，陈阳透过无尽的黄沙，看见了那里浓郁的不断壮大的黑气。

　　再然后一声爆竹的脆响，彻底将人界与山海连通了起来。

　　陈阳闭了闭眼，心中生出了莫大的悲哀，他曾经的猜想终于得到证实——天道似乎终于对他那小打小闹的平衡之术没了耐心，欲破而后立，将他的子民全部消灭殆尽。

　　风竹音将他搂紧了怀里，一下下亲着他的额头。

　　陈阳环着风竹音的腰：“阿音，时间到了。”

　　风竹音轻轻“嗯”了声，似乎对一切都混不在意。

　　关潼伤痕累累地带着无数的神君神民退回了人界，山海已经彻底沦陷成了阴物的世界。

　　一向淡然的伏归也变成了热锅之上的蚂蚁，焦灼地等在陈阳和风竹音的门外。

　　莫尘长舒了口气，一直精神紧绷的他，似乎在这一刻突然释然了，他本是平凡之人，寿数有限，索性有生之年认识了这个人，他了无遗憾了。

　　关潼那从来梳得溜光锃亮的头发此刻像盆杂草一般扣在了头上，他一身铠甲已满是污秽。看见莫尘淡定的样子，心中更是焦虑不已。半晌，他终于忍不住，有些焦灼地说道：“神主还不出来吗？”

　　他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开了，陈阳和风竹音从里面走了出来。

　　风竹音声音轻轻凉凉的甚至还带着一丝欢快：“呦，今日寒舍门口人员不少啊，咱们新帝君大人也来了啊。”

　　关潼嘴角抽了抽：“风大人，别开玩笑了。”而后他一脸愧色地看向陈阳，说道：“神主，我无能，山海已经没办法住了，我只得带着剩下的神民来到人界。”

　　陈阳拍了拍关潼的肩膀：“我知道。”

　　关潼那一刻只想说，你不知道，不知道他竟没用到如此地步，山海无数神民，如今所剩不足一成。

　　“这是天地之劫，非人力可以抗衡。”

　　陈阳说完，看向伏归，一脸郑重地说道：“伏先生，你是天生道体，不惧阴阳，若是可以，两界生灵，还望你能照拂一二。”

　　陈阳没有明说，但伏归知道，陈阳的意思，若真的没办法，也不必勉强。

　　他也知道，他曾经看到的终于是要到了，伏归只点了点头。

　　陈阳见状，一把从怀里掏出了一朵明亮的火焰：“伏先生，我已再无其他，这朵心头火就送了你吧。”

　　伏归一颗心都停止了跳动，半晌，他接过火焰，苦笑一声道：“神主高义。”

　　陈阳对着他拱手郑重地拜了拜。

　　关潼那一刻突然感到一丝悲伤，他刚想说什么，陈阳和风竹音已经消失在了眼前。

　　陈阳和风竹音走到街上，看着原本肥胖的钟离变得瘦骨嶙峋，他熟练地剥掉了一个个尸体之上的衣物，而后将□□的尸体投入了火炉之中，就着那难闻的气味点燃了一只香烟。

　　他早已没有了伤感，恐惧，惊诧，只有无尽的麻木和悲凉。

　　陈阳和风竹音走过大街，看到了满树的枝桠，以及那一只来回击杀黑影的红狐，那是陈晓红和胡媛。

　　风竹音左眼轻轻泛起黑雾，将周围的阴气尽数吸收到了自己的体内。

　　胡媛见状，遥遥冲两人点了点头，她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心满意足地握着陈晓红的手，两人无声对视了一眼，纵死无悔。

　　胡玥抬头看了看天，她似乎看到了五彩斑斓的石头，她听见她说：“原来最终还是如此吗？”

　　胡玥眼中迷茫，但却不自觉地叫出了一个名字——“女娲”。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竟已是满脸泪水。

　　陈阳叹了口气，抬手在胡玥的眉心点了点，那一刻她看见了一个个泥人自女娲点手心慢慢成形，而后啼哭，行走，病死。

　　两人来到了天垂之地，阴气之渊，凤凰神火能燃尽一切黑暗，却烧不尽源源不绝的阴气。青龙的龙息能吹散一切物体，却阻挡不了阴气散了又聚。

　　小白狼嚎叫着咬断了已经长出了人形的阴魔，但下一刻，他们又重新聚集出了一颗新的头颅。

　　天塌的越来越低，黑色的漩涡飞速的膨胀，三人只得不断地退后。

　　只听一声巨大的声响，黑色的漩涡似乎终于不堪重负从内而外爆炸了开来。

　　大地剧烈地颤动起来，天空碎成了一片片灰色的玻璃般垂了下来。

　　陈阳心中猝然一疼，周身的阳气不受控地外泄而出，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慌乱，只轻轻叹了声：“阿音，你看，这一次不是我陪你，看来是你陪我了。”

　　风竹音的眸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他轻笑着抱住了陈阳的身体，狠狠吻了上去。

　　陈阳微微一愣，闭上了眼。

　　凤轻晨和龙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只看见无数的阴气与火光自远处升腾而出。

　　小白狼率先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迈着四条短腿就跑了过去。

　　陈阳闭着眼感受着身体的力量一点点消失，突然，他的身体被人重重地推来，而后被紧紧束缚了起来。

　　陈阳轻轻睁开双眼，风竹音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阴气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一股脑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阿阳，我后悔了。这世界很美，我把他还给你。”风竹音站在阴气中心对他说道。

　　陈阳那一刻突然笑了，他知道他要的只是他心甘情愿地陪他死，却从来不想让他陪他一起死。那一个连血液都是黑色的阴主终于找到了一丝属于他自己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