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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不期而遇 ...

  •   容悦的目光从夏之秋身上移至她身后,对上了楚藏那双藏着锐意的黑色眸子。

      他立时明白了七八分,漫不经心地堆着笑,双手抱肘道:“楚大人此言差矣,同为陛下臣子,我们几乎日日都见,何来‘别来无恙’一说呢?”

      面对容悦,尤其是在夏之秋面前,楚藏深知从一开始就是没有半分胜算的。在夏之秋的世界里,他来得更早,在心中停留的时间也更长,纵然是楚藏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他多一些底气。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紧紧握住夏之秋的手,像是攥着生命里的最后一根稻草,脸上却毫无怯意。

      “我是替内子喊的。”

      话音落,夏之秋忍不住转过身仰头看他。楚藏身量纤长,比她要高出大半个头来,转过身时,头发擦过他的下颌,有种痒痒的感觉。

      他目视前方,仍旧直直地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垂首,就那样轻轻地抵在她身后,将心跳全数供出。

      她这才知道,他若是不低头,她是看不见那双眸子里的光彩的。

      “是啊,多日不见,容公子近来可好?”夏之秋转过头来,循着楚藏抛出的话茬继续问他。

      容悦的手负于身后,微微颔首:“承蒙夏姑娘挂念,自然一切都好。”

      夏之秋莞尔一笑:“许久之前便听说容公子不日将入朝为官,位居国师,没想到日子过得这样快,一晃竟在宫中相见了。看来我也算是慧眼识珠,早早便看出了容公子非同寻常人。”

      江令桥的后背紧贴于墙壁,悄无声息地潜伏在拐角处,听着三个恩怨纠缠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寒暄。她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罪过——她突然很想知道楚藏心里现在是个什么感觉。

      那一定非常有趣。

      她比任何人都记得楚藏的罪过,不由地偏过头冷笑了一声,可很快,这笑意便消失了。

      若孟卷舒所言属实,那么楚藏这个铜墙铁壁的唯一弱点便是夏之秋了。但他若真的爱她,将她放在心尖上,又为什么要对她的父亲下死手?她难道就不怕她反目成仇么?那毕竟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情理走上了死路,解释套在楚藏身上似乎根本就说不通。在宫里待的这些日子,她于各处也网罗了一些消息,愈发觉得楚藏是个极其矛盾的人——狠厉之时大杀四方,良善之时细嗅海棠,那身温谦的人皮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颗横生罪恶的心?

      “夏姑娘谬赞了,”耳畔,容悦的声音又响起,“只不过相识一场,大婚之时却连杯喜酒也没有喝上,实在是遗憾。”

      夏之秋愣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解释:“对不住对不住,实在是当日事多如牛毛,婚期又仓促,匆匆忙忙地就操办了。夏家没有什么人能来,成婚那日又尽是些朝廷大员,我便将此事给忘了……”

      天子赐婚,喜结连理。成婚之日却没有男子亲长,也没有女子家人,往来之人觥筹交错,却都是些毫无干系的外人,多荒谬的一场喜事啊……容悦的目光缓缓落在楚藏的脸上,笑了笑:“无碍,朋友之间怎么会因为一杯酒而心生芥蒂?楚大人声名在外,若真是夏姑娘的良配,我们,便也放得下心了。”

      他说“我们”二字时刻意顿了顿,果然将夏之秋的注意吸引了过去。

      “是啊,江姑娘呢?许久没有见过她了,心里有些想念,她还在中都吗?”

      话术得逞,容悦轻挑眉毛,意味深长地斜了楚藏一眼,冷笑道:“哦,这个你就要问问你的夫君了,他可比我更清楚。”

      这是什么意思?夏之秋回头看了看楚藏,他的脸色铁青,又转身看向容悦:“容公子的意思是……”

      容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悠悠地后退半步,向她躬身行了一礼后便欲转身离开。

      他走路的声音很轻,离拐角又近,几乎是转身之际便看见了一个轻纱覆面的女监,正倚在拐角处鬼鬼祟祟地听墙角。

      江令桥猝不及防地一颤——什么情况?鬼吗?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目光相交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睁大了半圈。两个人面面相觑,在这个夕照洒金的黄昏,一切都沾染了微醺的橘黄色,晚风如一只缱绻的手,轻轻撩动着女子的鬓发和面纱。余晖斜照进踏道,穿过男子的墨色长袍,柔柔地落进女子的眸子里,留下一点金色的光影。

      容悦定定地看着她,无声中咽了口干沫。

      江令桥想过他们有一天会遇到,却没想过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她甚至还没有做好准备,万一容悦问她为什么一意孤行,为什么一去不返,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留,她又该怎么回答?她的说辞还没有编好呢!这样贸贸然见了,八成要挨一顿痛骂。

      于是,她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的脸上还有一面轻纱,几乎在相见的一瞬间就立马扭头跑开了。

      容悦怔愣出神,却也很快反应过来,大步追了上去。

      窄窄的踏道上立时弥漫起追逐的味道,相比于男子,女子身量纤细更为灵活,游刃有余地穿行在过道中,很快离开了城楼,往更偏僻处逃窜。

      容悦紧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但官服在身多有不便,途中忍不住叫苦连天,直怪人间为何要将衣裳做得这样繁琐,里三层外三层,既不轻便又妨碍行走,逮个人都费劲。

      似乎神仙之间更心有灵犀,哀怨被哪路仙家听到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容悦最终还是追上了。

      之所以能追上,还是凭了运气。那女子在逃跑时似乎是不慎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得不折回来捡。容悦正是抓住了这个时机赶上,适时阻在了她面前。

      “你究竟是何人?”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丝毫不亲和,“为什么行为鬼祟,躲在背后偷听!”

      江令桥紧抿着唇,口里的牙恨不得咬碎了一半,却还是将握着香囊的那只手悄悄藏匿于身后,生怕被他察觉。

      她倔强地直视着他——他肯定是故意的,送什么东西不好送香囊,什么时候都不掉偏偏这个时候掉,就是掐着时间逮她一回!

      “不开口?”容悦笑了一声,“好,嘴长在你身上,不对我说,便去对着牢狱里的刑具说吧!”

      他说着,拽了她的手便要拉去大狱。

      “疼……”还没走出多远,江令桥憋着气喊了一声。

      容悦下意识松了手,却又忍不住轻声讥讽:“这就喊疼了?牢狱里可是大火烹油,都没有你开口喊疼的机会。”

      江令桥施法悄悄隐匿了手中的香囊,又变换了个声音,这才佯装吃痛地揉了揉并未泛红的手腕。

      “说,奴婢什么都说!大人只管问吧!”

      字句谦卑,口气却横冲直撞的,容悦歪着头看她半晌,忽然笑了笑:“好啊,那我问你,你叫什么名字?哪个宫的?为什么在背后偷听?”

      “我叫……”这几日说顺口了,“望秋”两个字几乎脱口而出,结果话都到了嘴边,江令桥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又将话咽了下去,改口道,“奴婢是琴嫣殿的,名唤乔木,方才在城楼之上绝非偷听,本是去登高望景的,谁知这么不巧,撞到了一出新欢旧爱的好戏,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只好就这么卡着了。大人,好大人,我发誓,绝对绝对不是故意偷听!您就抬抬手,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皇宫那么大,戴着面纱的女监却只有一个,但凡随便一打听都能知道是谁,若真的问到了琴嫣殿去,孟卷舒机灵,说不听还能替她打个马虎眼。

      “乔木……乔木……”容悦反复斟酌着这两个字,须臾又问她,”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这……”江令桥一时语塞,“给了便受着,我哪知道爹娘为什么取这两个字?二老都作古了,要不大人通通灵,去地下问一问?”

      这么问似乎确有些荒谬了,容悦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名字这茬算是过了,他的目光又定定落在了她的面纱上。

      皇城之下,生死早已司空见惯,戴面纱的女监可就少见多了。他缓缓抬起手,似乎想要去触碰那层遮面的冗物,女子却飞快地拨开他的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尽是警觉。

      “你要干什么?”

      容悦讷讷地看着她,声音有些缥缈:“你……为什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江令桥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而后很快垂下眼眸,一副悲戚状:“大人不知,其实……其实是奴婢脸上有伤,日前不慎被碎瓷划了伤痕,破了相,不便示人……”

      “哦……原来是这样……”容悦旋即轻笑一声,声音也因为自信而高了些,“姑娘,今日你算是走了狗屎运了。鄙人研习过岐黄之术,医术还不错,若你信得过我,我倒是可以……”

      “信不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江令桥当即警惕地捂着脸一口回绝。

      “……”

      从医这么多年,容悦第一次觉得老本行受到了质疑,不死心地继续劝说,“你不必害怕,我的医术真的还行!不是什么江湖术士,也不收你黑心钱!”

      江令桥另一只手赶紧捂住银子:“你在我脸上动土,还想搜刮我的血汗钱?”

      “……”

      这天是没法儿聊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8章 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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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隔壁新文已开,轻松幽默小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鸭~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