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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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子真把自己张成一个“大”字型躺在屋子里。他是他家独生子，他家父母恩爱，不象别家宗主的屋子里，主母有，妾室通房还有一大堆，庶子庶女也一堆，他家就他一个，他母亲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不能孕育，他父亲从不介意，依然对他母亲爱护体贴，对他宠溺呵护。
至少在仙门百家的口中，他家情况就是如此的美满。
欧阳子真自己的口碑也不错，热情开朗，聪明勤奋，意气风发。谁不知道欧阳家小宗主最是周到大方，对待朋友有求必应，修为又好，为人爽朗，仪表堂堂。他和当初少年时期的魏无羡一样很受仙门百家同代人的推崇，但是和魏无羡不一样的是，他是真正的八面玲珑，他就能跟所有人都相处融洽，谁都不得罪，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他不好。不得不说，当初的魏无羡也做不到让所有人都喜欢他，而欧阳子真做到了。只是他本人最喜欢和思追、景仪还有金凌在一起。
义镇那次观察阿菁，魏婴对欧阳子真最是另眼相看，他是唯一赞美阿菁容貌的，那样恐怖状态下的阿菁，他都能看出那是个可爱的小美人。魏婴对子真的“多情”印象深刻，却不知道自己那时的评价，让子真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欧阳宗主真的对妻子专一长情吗？那么欧阳子真的多情是怎么遗传来的呢？子真自己最清楚，小的时候，他比哪个孩子都要更早启蒙，更早起床学习，更晚上床休息。他比谁都拼命，因为他娘说了，她只有他一个孩子，如果他不够优秀，他爹一定会找别的女人回来继续生孩子，到时候他娘就要被欺负，他不够优秀的话，他娘的生活一定只剩下黑暗。
欧阳子真只有一条路，必须优秀，非常优秀，这样才能保护他娘，保障她的地位，让她不被欺负。子真自小就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他亲眼看过他爹的确一直试图往后院增加女人，他娘真的是因为他的优秀，才一次次打消他爹的念头。他爹其实在家里对他娘完全没有在外面表现得那么好，他爹一直用“妒妇”称呼他娘，说生不了孩子的女人完全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只生下一个孩子算什么，谁家不是多子多孙才被称为有福之家。说因为他娘的存在，才让他们欧阳家一直只是个小门派，振兴不起来。
子真十四岁后就开始了他的拼搏，现在仙门百家因为他而看好欧阳家，觉得他会把欧阳家带的更上一层楼。而他娘的日子，也的确好过多了。
现在所有人都满意了。他娘过上好日子，很满意。他爹因为有个好儿子，很满意。欧阳家其他人觉得少宗主可以带他们越过越好，很满意。但是他呢，他很累啊，真的很累啊。
欧阳子真其实也还是有人真心心疼他的，那人是他的奶娘，奶娘一直知道他的压力，他的辛苦，但奶娘并不能因此去反抗他的母亲，只能每天在生活上尽可能的照顾好他。让他辛苦一天进屋后能洗个热水澡，在他伸手的时候，桌边随时都有温度合适的茶水，在他累到没有食欲的时候，一碗酥酪解他疲劳助他开胃，然后端上他喜欢的饭菜，让他从里到外都能被填补上温暖。这样无微不至的奶娘五年前被她儿子接回家含饴弄孙去了，奶娘走的时候哭着拉着他的手说，“子真，奶娘走了，你要好好照顾心疼自己啊。”
子真独自一人在屋子里时，脸上并没有熟悉的笑容。他就这么毫无形象的瘫在地上，这时候门口传来声音，“子真少爷，你在家吗？奶娘来看你了哦，奶娘还做了你最喜欢的酥酪，快开门吧，现在吃最好吃了。”
子真从地上一跃而起，如同小时候一样踉踉跄跄的跑过去，“奶娘别急，我这就来啦，我马上开门。”
江澄原本紧跟在金凌身后走进去的，眼前一黑，再恢复的时候，他在莲花坞魏婴的屋子里。一手拿着扫帚，一手提着水桶抹布。
魏婴的屋子重建的时候被拆除了，魏婴十六年后第一次回莲花坞的那次，他只看见原来的院子没了，却不知道在另一个地方，他的屋子被一比一完全重建了。之所以没在原地，是因为那里的地基出现问题，不适宜再建屋子。江澄还没来得及解释，也没来得及把他拉过去看新屋子。就发生了后来的一堆事情，他知道了金丹的事，魏婴则和蓝湛温宁去了观音庙。在观音庙又发生了那许多的事，魏婴说，云梦双杰的事，是他食言了。可是江澄无论如何说不出当年自己失去金丹是因为想保护在街上买东西的魏婴不被温氏的人发现才跑出去吸引注意力的。
好在一切都还有机会，很多年后，他真的又一次把魏婴带回莲花坞，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之后魏婴就和蓝湛结为道侣，从此住在云深不知处。魏婴空置在莲花坞的屋子，从建好那日起，就一直是他在清扫整理。他自己的屋子都是交给下人处理的，但是魏无羡的屋子，他从来都是亲历亲为。
那半年时间，他和魏无羡的关系缓和了许多，可是他知道，终究是不同的，他们回不去当年亲密无间的旧时光。即使修复了，罅隙依然在，云梦双杰当年就失散了，现在也成不了了。
不管是当年刚刚失去爹娘的那段时间，还是魏无羡固执的宁愿叛离莲花坞，都要带着温氏一族驻守在乱葬岗。甚至在魏无羡跳下不夜天的那十六年里，因为魏无羡的那句“我们云梦有双杰”，他才一次一次撑过来的。虽然当时魏无羡经常不管事，他自己处理莲花坞所有的事务，魏无羡则一天天耗在酒馆里醉生梦死。一直到后来观音庙事件后，魏婴亲口说出“我食言了”，江澄才第一次彻底意识到，云梦真的不可能有双杰，魏无羡真的不会和他一起留在莲花坞了。
最后的精神寄托这次彻底碎裂，江澄再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是他搞丢了魏无羡，在他曾经以为魏无羡是家里人就可以口无遮拦的一次次对魏无羡口出恶言。在他明知道魏无羡为人，却在仙门百家的一次次挑拨里真的对魏无羡越来越不满。在他明明注意到魏无羡从乱葬岗回来后连蓝湛都保持距离，并且再也没有佩戴随便的时候。在他把莲花坞覆灭、父母双亡的帐算在魏无羡身上，只会埋怨魏无羡不管事情，明明担心魏无羡离开莲花坞，却更是对他毫不客气，动辄就抱怨呵斥的时候。
江澄曾经问过自己，如果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却总是对是自己说话那么难听，关键时刻也从来不站在自己身边的话，自己会如何？江澄的答案是，早早就离开。
江澄不知道具体在什么时候，亲手弄丢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云梦双杰的梦碎，这次，无论如何也怪不到魏无羡身上。他曾经拥有那么好的兄弟，是他亲手赶走的，云梦双杰的美好梦想，在他一次次伤害魏无羡而不自知的时候，就被他自己亲手破灭掉。就这样了，魏无羡还要对他说，“对不起，是我食言了。”
江澄那个时候真的恨不得一剑捅了自己。
这些年里，江澄就这样在魏无羡的屋子里，清理打扫，同时一遍遍回想当年的一点一滴，每次的结局几乎都是一样的。离开魏无羡的屋子时，江澄的眼圈都是通红的。这一切直到魏无羡再结金丹，然后回到莲花坞的这半年，江澄才算走出来。当年的自己，错了，真的错了。好在一切都还有弥补的机会。至少，在未来，不管魏无羡是否还愿不愿意把莲花坞当作家，他反正还会准备这么一间屋子，还会继续这样亲历亲为的收拾整理这屋子，反正只要他愿意，莲花坞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江澄又收拾打扫一遍屋子，每个角落的灰尘都清理得很干净。这个屋子随时都可以等它的主人入住，永远都是最舒适，最干净的状态。可是他的主人呢？他的主人乐不思蜀的在云深不知处，已经好久了，不说回来，连个讯息都没有，这样也好，说明他过的开心自在，说明他很好很幸福。那也可以啊，只要他好就好。只是，他今天会回来吗？还是明天会回来？或者后天？或者这个月？下个月？什么时候回来都行，他会等着的，一直等着的。这里永远是魏无羡的家，他也愿意回来的，是不是？他愿意的，愿意的，一定会愿意回来的。
这时候，魏无羡的声音忽然在门外响起，“江澄，你在吗？我回来啦，我们一起去莲花湖吧，我想吃莲蓬了。”
江澄一跃而起，如同小时候一样踉踉跄跄的跑过去，“魏无羡，我这就来，我们一起去摘莲蓬，你等等我。”
蓝景仪在云深不知处自己的屋子里发呆，他好像之前是在和金凌他们几个人一起在一处秘境探险啊，怎么忽然回到自己的房间？蓝景仪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看到桌上的书，随手拿起来一看，是他出门前正在学习的一本秘籍。他和思追一起学的，思追已经能熟练掌握，他连一半都还没学会。
唉，思追真的是比他聪明太多了，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很好，包括蓝氏的问灵。他们一起学的这些人，大部分连曲谱都还没背熟，思追已经可以在含光君的监督下独立问灵了。唉，思追不愧是这代蓝氏的佼佼者，不愧是含光君的亲传弟子。
其实他们这四个人里面，思追是含光君亲传弟子，小时候还被魏前辈照顾了很久。金凌是兰陵金氏的家主，子真是未来的欧阳家家主。每个人都那么厉害，只有他，他除了蓝氏弟子这一身份外什么都不是。他知道很多人在背后议论他，说他是四人中最差劲的，他修为也就那样，一身本领也没有拿得出手的，嘴巴还特别讨人厌，除了思追金凌和子真，其他人跟他稍微相处久了都会讨厌他，离开他。他是他们这一代蓝氏子弟中最不雅正的，要不是当年泽芜君说他有点像魏前辈，恐怕早就被掌管责罚的含光君赶出蓝氏了。蓝景仪知道自己哪哪都不行，但他就是改不了。
“景仪，你其实不差的，你只是还没找到属于自己的路，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光彩，你只要找对路子，你也不比任何人差。你要相信你自己，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蓝曦臣忽然出现在景仪面前，微笑着鼓励景仪。
“泽芜君，我，我，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沮丧，可我现在还没找到，很久了，都还没有找到。”景仪苦恼的挠挠头发，然后他想起这个动作非常不雅正，要是被蓝先生看到，又会训斥他。这么一想，他更苦恼了，学习跟不上，举止又这么差，他和朋友们的差距真的不是一星半点，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个差距还越拉越远，他已经远远被朋友们甩在身后了。
“别急别急，景仪啊，其实我有个功法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功法是测试资质心性的，能帮你找到属于自己的道路和方向。之所以没有拿出来教给所有人，是希望大家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找到答案。当然，这也算是个小小的作弊，只是帮你缩短一点点时间，”蓝曦臣脸上露出罕见的，带着狡黠的笑容，“景仪，你愿意学吗？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真的吗？可以教我吗？现在就可以？”景仪不敢置信的接连三问，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那个，难不难啊？泽芜君，我挺笨的，我能学会吗？”
“放心放心，不难的，甚至不学也可以，”蓝曦臣伸出手，示意景仪把手递给自己，“来，我帮你测试也行。你只要放空思想，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就行。”
蓝景仪毫不犹豫的把手交到蓝曦臣的手心里，他紧握着蓝曦臣的手腕，自己也靠近蓝曦臣，越靠越近，压低声音小小声的问，“闭上眼睛就行啊？那，泽芜君，会疼吗？我好期待啊，真的谢谢你，太感谢啦，那我们这就开始吗？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这就可以开始，”蓝曦臣想后退一点，他不习惯和人太近，但是景仪的手握的太紧，也许这孩子太紧张了吧，所以他也就任由他靠这么近，“来，和我一起闭上眼睛吧，放松，慢慢呼吸，思想放空，来，准……”
蓝曦臣的话截然而止，他诧异的睁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景仪，然后低头往下看，一柄雪亮的长剑深深的刺进自己的腹中，景仪手稳稳握住剑柄，还顺势转动几圈，将腹中的内脏肠子都搅烂，大股的鲜血从蓝曦臣的腹部和口中奔涌出来。
“你，你，”蓝曦臣大口喘息着，他的手还被景仪紧紧抓着，不能后退，“为什么？我是想帮助你的……”
蓝景仪冷冷一笑，他学着魏前辈的样子抬抬眉毛，“帮助我？帮助我进步？帮助我赶上我的朋友？用夺舍的方式来帮助我？”
景仪把剑更深的刺进去，“选择我下手，是因为我是七人里面最笨的那个是吗？以为我最差劲就最好哄骗吗？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哦，我是很笨，但是还没笨到连你的这点小伎俩都识不破的地步。”
景仪抽剑松手抬脚就踹一气呵成，“泽芜君”被一脚远远踹开，倒在墙边半天都爬不起来，等他再度抬起头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痛苦的喘息着，但还是忍不住想问个明白，“到底是哪里被你发现破绽的，我是从你记忆中看到这个‘泽芜君’的，我的拟象从来没有被人识破过，不可能的，不可能出错的，你不可能在那张脸上看出区别的。”
“谁告诉你是那张脸了，”景仪嗤之以鼻，使出一招剑花再度攻了上来，“想知道啊，下地狱去吧，等你身死道消的时候我一定给你答案。”
景仪一剑劈了下去，‘泽芜君’的身体瞬间断成两截，与此同时，所有人的屋外的敲门声和催促声都全部停止，所有人都猛地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这其中的蹊跷。
而在蓝湛的屋子的一边，墙壁忽然毫无预兆的碎裂开来，蓝湛脚步轻点拉开距离，手持避尘护在眼前，等烟尘消散，魏婴熟悉的笑脸出现在墙壁另一边，他笑着对蓝湛说，“蓝湛，这次换我来找你咯。”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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