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盛夏乔年》佳乐不洛

27、就当是场梦吧

　　急救室外空荡荡的，这里余乔年第二次这样的等待了，他没有哭和妈妈自杀那次一样没有哭，他背对着白的反光的墙模糊里可以看见自己的轮廓，他知道医生只是简单的去做一下心肺复苏而已，因为知道结果的事还是需要走一下流程的。

　　他突然想到了慕辰，好像再过两天就到约定的日子了，其实也没约定什么，他也一直不明白他们之间真的有这么大的仇吗？只因为他没赴一场约吗？是应该知道答案了，知道之后呢？好像也就没什么了……

　　余乔年摸了摸裤子两侧的口袋，他总习惯在身上带些棋子，不多不少，白二十子黑二十子，因为二十步内足以成定式，判优劣。

　　无常执黑，医护执白。

　　魄，白定十二守阳元。汹汹瘟霾黔技尽，白余一子妙回春。这是一个典型的围棋定式，黑棋落13子，白棋落12子，下一步该白棋走，白棋走完就是赢棋。在医院寓意病魔该耍的手段都耍完了，接下来医院一出手即可妙手回春，患者康复。

　　无常执黑，医护执白，只愿胜天半子，切莫棋差一招。

　　他在走廊的长椅上摆出这寓意非凡的定式，他静静的看着黑白两子，看得出神，他将手里剩下的七个黑子一粒一粒的丢进垃圾桶。

　　急救室的门开了，余乔年淡淡的笑了笑迎了上去。

　　“刚刚接到电话，这边正好有和患者配型的心脏可以移植，一会儿会有人找你签字完成相关的手续，虽然患者现在状况很差，但移植心脏后存活的几率还是相当可观的。”

　　医生的话简单明了，干脆利索，说完就走没有任何停顿，去留下弄在原地的余乔年，这些话和他脑子里原先设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好像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将他镇了住，他想发出声音，却怎么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表达现在的心情，但在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中余乔年没能看见医生转身后的微微摇头。

　　很快就人打断了余乔年这种奇异的状态，那人西装革履身姿挺拔，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拿着一份文件和一支笔，样子像极了来谈判的律师。

　　他说:“余乔年先生，这里有份文件，需要你签署一下，这会决定手术室里女孩的生命。”

　　语言简短，这并不像官方的说辞，更不像签手术同意书样子，语言里仿佛有一点恳求的语气。

　　余乔年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只想着赶快签字，赶紧手术，这个夏天赶紧好起来，台风可以滚蛋！

　　他没有犹豫的签下了自己的大名，他对面的男人鬼魅的笑了，想接过文件转身就要走。

　　可突然异变发生，文件另一端被一双大手紧紧的捏着，因为余乔年在文件上发现了另一个名字——余乔岁

　　准确的说是捐赠人余乔岁

　　“余乔岁怎么了？啊？你说话！”余乔年狼狼的盯着对面这个中年人，手里捏着的文件因为用力太大，不断颤抖。

　　“放开，神经病啊！我就是送文件的什么岁不岁的，放开！”

　　中年人的话讲一半，突然被那杀气凛然的眼神吓得有些哆嗦一瞬间语气就软了:“我只知道这份文件签了字里面的女孩才能得到那颗救命的心脏，就这样，如果你不同意的话，可以将文件撕掉，因为从法律角度来说你随时可以单方面的中止。”

　　中年人将手里的文件松开，已经皱巴巴的文件在余乔年手里展开，仔细的再次查阅文件内容。

　　余乔年明明记得妹妹的手术被定在了后天晚上，为什么提前都没有人通知他？为什么失败了也没有人通知他？为什么这么巧？偏偏只有岁岁的心脏可以救盛夏的？

　　余乔年猛的抬头，眼泪已蓄在了眼眶，那模样像只走丢狼群的小狼，眼神是凶狠的又是恐惧的。

　　他问:“她死了？”

　　那中年人眼底深处扫过一丝怜悯，微微的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那中年人是盛夏的父亲，一个成熟的商人总是可以用计谋将人算计到死，一切的一切他早就计划好了，包括自己女儿离家出走这场意外也被他很好的利用，将本来会违法的一些行为变得合法。

　　因为感情这种东西，会让你别无选择，纵使你有百般本领，只要你是痴情之人，那么很多时候你只有一条路可选。

　　男人很清楚男人，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可能不对自己女儿产生感情，只要略微时间手段像他妹妹的手术提前，并且再略微使点手段让那个心脏留下，一切过程由他一人操手，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一切都符合逻辑，无懈可击。

　　突然的沉默，没有让中年人害怕，他知道他在冷静，一会便会做出选择——他没得选

　　“让手术快点开始吧”

　　短短的几个字，像是用尽了少年全部的力气，他紧紧的闭上双眼，往后依着墙慢慢的滑到地上。

　　他很少会哭，但面对这样的选择，哦，不对，他只能被动接受，他知道岁岁的手术成功率很低很低，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不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他从未想过最后会因为自己连全身都留不下来，他愧疚，他后悔，他甚至都怀疑自己一时的侧隐之心去找盛夏是否正确，可能死亡才是对岁岁最好的归宿，因为有些事情已不能改变，就算醒来也很难再融入这个世界。

　　他从未想过，那个能救盛夏的心脏是自己妹妹的，他知道只有签了字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毕竟……毕竟，唉，可能天意如此，他开始害怕，他想逃走，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重新活过来的盛夏，短短几天就像一个梦一样，那么的不真实包括现在。

　　他现在只想逃走，一个人，永远一个人，他突然狂笑起来，笑的喘不上气，他不管这是医院，他笑的癫狂。

　　“就当这是场梦吧，我也不欠你什么了，就这样吧，一身轻了，哦，忘了还有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