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囚于一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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浇一捧海水，灰扑扑的小云团似乎变大了一点。
风早振伸手捏捏它，煞有介事地点头，“好像长大了一点点。”
云团蠕动了两下，然后开始簌簌往下抛洒白色的粉尘。
“是雪？”凪羽鸣接住一点舔了舔，顿时脸皱成一团，“噫……呸呸呸，是盐。”
盐？
风早振眼睛一亮，又低头捧了一掬海水浇上去。
云团便继续开始下盐，带着淡淡灰色杂质的盐粒在沙滩上堆成一堆，又被扑上岸的浪花卷走了。
凪羽鸣躺在沙滩椅上伸展手臂，身边窝着一团小云。
“哥哥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风早振动作一顿，“为什么总是在问我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他回头看向椅子上躺着的少年道，“羽鸣没有想做的事情吗？”
于是他看见少年坐起来了一些，靠在椅背上懒散地抬眼道，“因为我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啊。”
红眸淡漠得像注视无机质。
“我还能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呢？”凪羽鸣轻声道，“报复吗？为了存在的意义挣扎吗？还是其他的什么……嘛都无所谓啦。”
“我以前一直很嫉妒哥哥呢。”他忽然说道。
风早振在少年眼中看见了一个小小的自己，抱着云团脸上带着无措的神情。
看上去傻傻的。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别人眼中看见自己的影像，但是第一次有人是用这样……奇特的眼神在注视他。
是嫉妒吗？
风早振默默想道，羽鸣是嫉妒他的吗？为什么？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会再嫉妒哥哥了哦。”凪羽鸣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可能是因为你和我想象的那个风早振不一样吧，没有那么完美也没那么强大，又可爱又漂亮……龙先生也好风神大人也好，甚至我自己都会喜欢哥哥这样的刀吧？”
还有点娇气有点爱哭，简直和刀的身份完全不沾边。
领口的玉环和穗子都是他亲手系上的，看上去简直像是他的所有物一样呢。
定定看了半晌那枚白色的玉环，凪羽鸣忽然笑了一声仰头倒下去，重新枕着手臂躺好。
风早振抖了抖手上的水走回去小心翼翼坐在另一个椅子上，身后跟着吐干净盐沫子显得有些蔫嗒嗒的云。
“羽鸣？”他小声唤道。
“嗨嗨我在呢。”凪羽鸣翻了个身侧躺着看他，眼睛一弯又是那个看上去精致可爱的少年模样，“怎么啦亲爱的哥哥？”
“别这样叫……”风早振有点不好意思，然后看见少年的表情耷拉下去像一条可怜的小狗。
“可是哥哥就是我最喜欢的人啊。”凪羽鸣说道，举起手比划了一下，“比风神大人还要多一点点，因为哥哥比较可爱嘛。”
没想到会得到这种答案的小孩怔了一下以后捧着脸红成一只鹌鹑，小腿并拢坐在椅子上头顶冒着热气。
“哎呀，这就顶不住了？”少年凑近了看他，伸出手指戳了戳风早振露在外面的耳朵俯身哈气，“果然哥哥真的非常～可～爱～呢～”
“你……”风早振一下子捂住耳朵后退，眼睛瞪得圆圆的。
“我？”凪羽鸣对他吐舌头，食指一指自己笑颜如花，“怎么了哥哥？”
“我……我……”风早振逃避地抓起衣袖挡住自己，“不跟你玩了。”
非常非常幼稚的威胁，但凡读完幼儿园可能都说不出来。
可少年就像真的被威胁到了似的往后退了一些，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哎呀，哥哥不理我了怎么办？羽鸣好难过好想哭啊……”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便真的哽咽起来，尾音拖长带着啜泣般的颤抖。
“呜……兄长大人不要不理我啊……”
真哭了？
风早振动了动，被那四个字戳到了心窝。
这是他弟弟耶，他以前哭鼻子的时候一期尼都会好好安慰他的……虽然是羽鸣先恶作剧的，但是他可是哥哥，是兄长大人。
刚一抬头，眼前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漂亮小脸，眼角红红的当真带着泪花。
……可是为什么这么近？
风早振呆呆和他对视，赤色里望见一汪清澈的蓝。
凪羽鸣抬手蹭了蹭他的鼻子嘻嘻笑道，“果然哥哥会心软啊，现在还和我玩吗？”
风早振一咬牙想瞥开目光，就已经听见了一声啜泣，少年举起手放在脸颊旁边楚楚可怜道，“兄长大人不会不理我吧……羽鸣好可怜好可怜的，我从小就没了妈妈来到风神大人身边……”
刀剑付丧神哪来的妈妈？
风早振鼓着腮帮子把手塞进他手里，气道，“和你玩就是了。”
“真的吗？”凪羽鸣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脸上还挂着眼泪就已经笑得阳光灿烂。
他握着风早振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太好啦！我就知道兄长大人最好了——”
风早振绝望地抬起另一只手挡住视线。
玩不过，怎么看都玩不过。
他真的太会了。
“不过哥哥确实需要尽快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哦。”凪羽鸣忽然说道，用严肃的语气。
“哎？”风早振放下手看他，“为什么？”
“因为这里的大家都有要做的事情啊。”凪羽鸣盘腿坐回去，伸出手指数道，“要么喝酒，要么钓鱼，要么教书……结交几个朋友也好啦做点小生意也好啦，不过像妖狐大人那样到处沾花惹草可不行。”
他表情严肃地思考了几秒钟又转过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哥哥你不要去招惹鬼王以上的大妖怪哦，或者实在不行我觉得我也挺好看的……”
“沾花惹草是什么？”风早振眨了眨眼。
“你不会连这个都……”话说到一半看到小孩子单蠢的眼神，凪羽鸣认命地叹了口气熟练地揉上他柔软的头发一边揉一边说道，“就是发展一些恋爱之类的关系啦，缘结神大人就很喜欢给大家牵红线……虽然事后红线失效经常挨揍不过她总是说谁和谁必须结婚之类的奇怪的话。”
风早振绷着小脸摇头，“不可以，三日月殿说过在我成年之前不可以谈恋爱。”
想了想又补充道，“……鹤丸和一期尼也不让。”
何止是不让，在被教导基础知识科普到这里的时候鹤丸国永扑上来抓住他手的力气是相当的用力。
他用一种坚定得像要入党的眼神紧紧盯着自家审神者懵懂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主殿你绝对不可以在成年之前谈恋爱知道吗？那些女人都是馋你的脸和大腿，男孩子在外面要会保护自己……实在不行在亲亲之前先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然后他们绝对会把觊觎小孩子的念童癖绳之以法处以极刑。
开玩笑。鹤丸国永嗤笑一声不屑一顾，付丧神有成年一说？那还不是弹性成年时间他们说了算。
“哎？”凪羽鸣的手顺势下滑捏了捏风早振的脸颊，“那哥哥能做的事情又少了好多呢……真遗憾。”
嘴里说着遗憾但他笑得却很开心的样子。
风早振看着他上扬的嘴角莫名有点不爽，“为什么一定要找事情做？”
“因为我们只能在这里啊。”凪羽鸣淡淡道，松开手仰头做出拥抱天空的动作，“这座庭院就只有这——么大一点，我坐着船在海上航行了四天，海图上显示的坐标已经远远超出了能见范围……可是我还是没能再遇到新的能说话会动的人或者妖怪。”
“哥哥你知道么？”凪羽鸣低头看他，眼角未尽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坠落。
“我们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就是囚徒啦，除了那些拥有神职和领域的大人……我们都只能呆在这里无处可去，一天又一天重复昨天的生活。”
“可就算是阎魔大人那样的神明，她能活动的范围也只有黄泉和这里。”凪羽鸣说道，“人间被加了一把锁，任何神和妖怪都不可以进去，能在这里可能已经是最后的怜悯了。”
“被称为命运和上天的家伙对我们最后的同情。”
“……大家，不可以出去吗？”风早振问道，恍惚又想起了那天夜里跟着老师见到的人群熙攘，路边的水洼倒映着灯火璀璨亮如白昼。
那是人间，是他说的妖怪们不可以涉足的地方。
还有更久远的记忆，双眸淡漠的少年一字一顿的提醒。
——人类的世界。
——没有刀剑，没有妖怪，没有神明，即记录中的无灵之时代。
——那个世界不需要我们。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