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回家】 ...
-
一根特别长且笔直的木棍可以做什么呢？
挥舞间带起猎猎破风声再停在最恰好的角度，收回。
风早振有点满意自己的新武器，平复了呼吸再次挥出一击——
“兄长大人在做什么？”凪羽鸣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道，“玩木棍吗？有什么好玩的啊？”
好幼稚。
但完全符合他对现在的风早振的印象。
尽管有些嫌弃但他并没有打断自己新鲜出炉的名义上的兄长的雅兴，只是再耽误一会儿的话……
“哥哥不如吃了早饭再玩？鱼快要烤糊了。”凪羽鸣拔起火堆旁边的木棍对风早振招手。
真的感觉像多了个儿子似的，到底谁才是兄长啊？
看着风早振丢下木棍吧嗒吧嗒跑过来蹲在旁边伸出手，看着他的眼睛亮亮的，凪羽鸣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
不过很可爱就够了，如果真的是传言中那样会管着他一板一眼的兄长他才需要头疼甚至自己想办法逃跑。
揉了揉小孩的脑袋，凪羽鸣把烤鱼递过去，“哥哥最喜欢的人是谁呀？”
“唔……”风早振迟疑了一下，看见少年微微眯起的眼睛顿时乖觉起来，“是羽鸣！”
其实不太好吃。
吃习惯了烛台切光忠做的饭，只是加了盐的烤鱼实在难以下咽，还有点焦，有点苦。
风早振忽然无师自通了什么叫做“由奢入俭难”，但睡了一觉醒来又饿了的肚子没法再多挑剔什么，而且看羽鸣认真的样子不像很难吃……
收回偷偷打量凪羽鸣的目光，风早振再次张开嘴啊呜一口咬下一块背脊肉努力嚼嚼。
因为烤得久的缘故口感很老，边上还沾着一点黑色的碳灰，可是他的弟弟都没有挑剔。
突然意识到自己当了哥哥的风早振自认要做榜样，于是吃得更认真了一些。
——也完全忽略掉了凪羽鸣悄悄吐了吐舌头露出嫌弃表情。
好难吃。
凪羽鸣舔舔牙齿，看了一眼对面表情专注的小孩子又有些自我怀疑。
看他都不挑……难道其实还行？
更何况这是自己烤的鱼，再难吃也得吃下去。
好想庭院做饭的小纸人啊……凪羽鸣一口一口咽得艰难，尽管纸人做饭都是一个味道而且很多时候也没什么菜色变化，但尝过自己的手艺以后他对一年四季都在餐车后面忙忙碌碌的纸片人终于有了感激之情。
果然有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来。
稍微缓解了饥饿以后就更加难以下咽了。
风早振盯着死不瞑目的鱼看了半天，忽然听见说话声。
“要吃点水果吗？”凪羽鸣笑道，若无其事把手里吃到一半的烤鱼放到一边，“哥哥要一起去找吗？我记得昨天看见有一片树莓……”
“好。”风早振果断点头，也把鱼放下了。
真的好难吃，这是什么鱼？
一定要告诉烛台切殿以后不要买这个……
两人离开以后又过了许久，一阵清风拂过使得逐渐熄灭的炭火又窜起火苗，纤长白皙的手指捏住旁边的烤鱼杆子提了起来，仔细辨认了半晌，“……烤鲑鱼？”
“什么烤鲑鱼？我尝尝！”赤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大嘴。
“呕——好难吃啊！！是谁把鲑鱼做得这么难吃啊！！！”
“我想。”风神笑容无奈，“只有羽鸣了吧，那孩子一向不怎么擅长烹饪方面。”
否则也不至于几十年下来吃最简单的糯米团子还只能去买。
赤龙扭曲着表情重新攀附到青年身侧，“不会做就不要做！还学别人做饭呸呸呸呸——”
“龙。”一目连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不要这样说，而且你也不会做饭啊。”
几百年下来也只能去买别人做好的团子，怎么好意思说凪羽鸣的？
赤龙轻嗤一声，“龙不需要会做饭，阴阳师都喜欢龙。”
只需要它现身在那些凡人面前他们就会激动地跪拜并且献上祭品的，胆子大的则会奢望高高在上的神龙能成为御灵……可是那关它什么事？它只是去吃饭。
所以后来阴阳师家族都不怎么欢迎红色的龙，被白嫖多了也有了经验。
生性温和的风神并没有戳穿它的话，只是又摸了摸赤龙垂下的长须喟叹道，“可阴阳师也越来越少了啊。”
准确的说，这个由盛转衰的过程快得简直不可思议。
在他们还在现世的最后百余年，连妖怪都变得稀少了起来，更何况能招风御霆的真真正正的大阴阳师。
终末的到来，对于天地间借由灵力存续的生灵来说都有所感知。所以早几年也经常看见借道从山上路过的族群，妖怪与灵智未开的同族同样麻木而悲哀。
在最后的时间到来之前，大家都想要落叶归根，又或者借着仅剩的时间寻求火种复燃的希望保留血脉。
反倒是付丧神这样借由物品上附着的思念与情感现身的生灵受到的影响极其轻微，所以他并没有带走风早振而是把少年留在了神社。
想必当初也是怀揣着隐秘的期望吧。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灵力复苏而那片土地上的人们又回忆起了风神之名……那么借由思念越过时间长河，他会重回人间，重回自己的神社。
重新寻回属于自己的御神刀。
而如果这样的沉寂就是永恒……风神苦笑一声。
他也希望对灵力的依靠比他们更弱得多的风早振可以用剩下的时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和生活，甚至是新的主人。
只要有了新的持刀人，被贯注以信任与珍视的刀中付丧神就仍然可以长久地生存下去，汲取被不断补充的思念和记忆活下去。
即使一直身处沉睡中，也总好过消散于天地。
“又在想小风早的事？”赤龙红色的眼与他对视。
就算是相处很久的老朋友他有的时候也没办法接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怪异视角啊……风神推开了凑到面前的大脑袋，抽出袖中纸签，“说起来，那位大人说的缘到底是指什么？”
缘分？契机？还是别的什么？
这些神道从业者总是有着非常高的职业素养，绝对不会说半句能听得懂的人话。
“不知道。”赤龙态度坦诚得让人怀疑它是不是压根没有过脑子。
虽然过不过也没什么区别但是被敷衍了总是让人不愉快的……好脾气的风神只是挠了挠它的下巴，靠在龙身上看着签文若有所思，“既然是用和风早有关的东西卜算出来的，是和风早有关系吧？”
“真的？”赤龙猛然回头。
风神习以为常地催动灵力伸手抵住突然回转过来的巨大龙头防止自己被一头拱飞，语气仍然温和，“嗯，我猜是这样的。”
养一头莽撞又贪吃的龙和养一头猪有什么区别呢？
抛却其他的一切失礼与否的问题如果必须要回答这个问题的话……一目连会说。
——猪不会飞。
所以养猪人不用担心猪从除了地面以外的地方突然拱自己一下子，但他得担心。
长年累月下来，一目连对于随机应变这方面有着不浅的造诣。
赤龙忽然又抬起脑袋看向另一边，“连，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羽鸣吧？”一目连闭目养神道，“这孩子这次独自出走虽然做得不对，但是也有我们的问题，别再说伤人的话了，龙。”
“是小风早的味道！”赤色的龙眼睛闪闪发光，如果不是爪子还被抓着就一股脑冲出去了，“快松手！松手！”
“说了很多次了，不要对羽鸣叫风早的名字……”一目连耐心道，“这样真的很不好。”
“松手！！”赤龙急得抓耳挠腮，还是忍住了没回头吭哧给他一口。
这样的错觉也不止一次了，只是有的时候真的只是错觉，走过来的也只会是凪羽鸣或者其他的小妖怪。
“你再不松手我就……”赤龙呆呆地盯着树丛后露出头的小孩，声音几乎走调，“小风早！是小风早啊！！连！！！”
“他在现世是不是吃不饱饭怎么会饿得变成这样！”赤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声控诉道，“这么矮！这么瘦！还这么傻……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过来抱抱我？！”
一目连怔住，也跟着回头，“真……”
真的吗？
风早振抱着一只青色芒果站在原地，下意识想去擦眼睛。
誒？真的是风神大人？
不是在做梦吗？
肩上忽然被重重推了一把，少年声音淡漠，“喏，那就是风神大人了，快去吧哥哥。”
凪羽鸣后退一步，转身想要逃跑。
就这样就可以了吧？他已经把风早振带到风神大人面前了，他的承诺兑现了，没有人需要一振为了替代别人而诞生的赝品了……
“羽鸣。”风神语气仍然柔和，“回来，不许走。”
什么嘛。
凪羽鸣低头看着被拽住的手腕，小孩子正傻乎乎地对他露出笑脸。
干什么啊？风早振，我是为了替代你而被锻造出来的哦，还不快放手。
“羽鸣。”风早振拉着他的手没有松开。
真正见到晨光下笑容温和可亲的风神大人时他的大脑竟然一片空白，但心底一直空落落的让人觉得惶恐不安的地方仿佛一下子就被填满了，满得让人想要落泪。
看，我终于回来了。
你看到了吗？
雨终于停了下来，朦胧的雾气中少年平静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他微微地笑了起来，然后脸颊上滑落一行眼泪。
微风拂过，再无痕迹。
风早振挂着泪水紧紧攥住凪羽鸣的手扭头看着拽住赤龙慢慢走过来的青年，张了张嘴。
才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风早。”一目连俯身抱住孩子，再伸手把一边发呆的少年一起拢入怀中声音沉稳，“羽鸣。”
“我们回家吧。”
“抱够了吗抱够了吗？”赤龙咋咋呼呼地在旁边飞来飞去，想拱到三人中间却左看右看看不到缝隙，“龙也要抱抱！小风早小风早！抱我！！！”
气氛全没了。
考虑到赤龙的力道和近年越来越不拘小节的作风，一目连还是礼貌地握住风早振的小手在它伸过来的鼻子上摸了摸。
“完了？”赤龙和他大眼瞪小眼。
“风早的情况看上去不太对劲。”一目连委婉道，“龙，你得重新学一下控制自己才行。”
他绝对不想看见刚找回来像最初现世时一样孱弱又幼小的短刀被拱上天的，不想。
“风早？”他才注意到小孩一直在发呆，于是抓着他的小手又摇了摇，“怎么了？在想什么？”
风早振眨眨眼，放松一直绷紧的背脊趴在一目连肩头蹭了蹭，说话带着鼻音，“没有。”
“终于找到您啦，风神大人。”
凪羽鸣默默看着两人一龙其乐融融，忽然又被抓住了衣袖，抬头看见小孩子甜甜的笑容，“羽鸣，我最喜欢羽鸣啦。”
赤龙如遭雷劈，僵成了一根虬结的树棍。
“嗯。”凪羽鸣抬手用小拇指勾住小孩子的，抬头对他轻笑，“羽鸣也最喜欢哥哥了哦。”
看上去两个孩子的关系很好。
一目连看了半天下结论道，抱着一个再牵着另一个踏上回程的路。
他应该不用太担心风早没办法接受了……只是这孩子身体上的情况实在有些不容乐观，他留下的禁制竟然也已经被触发过了数次只剩下一点最基本的防御缓冲能力。
思缜间小船已经近在眼前，几乎要踏上去了一目连才忽然惊醒，“羽鸣，龙去哪了？”
“在后面哦。”凪羽鸣眨眨眼，“龙先生没有跟上来呢，刚好它最近有点胖了，我们直接回去可以吗？”
“龙先生会飞的，它一定可以自己回庭院吧。”少年笑着歪了歪头，眨眼，“呐，风神大人？哥哥也这样觉得吧？”
“哎？”风早振趴在风神肩头与他对视，凪羽鸣又眨了眨眼。
“对哦，龙，龙先生会飞……”风早振结结巴巴地复述。
“别闹。”一目连无奈地摸摸两只小短刀的脑袋，打了个呼哨，“回去了——”
赤色的巨龙飞速碾平林木靠近沙滩，一目连看着它身后倒伏的树若有所思。
好像，龙最近确实是有点胖了？
，还差